“女孩子不可以这么妄自菲薄哦。”
“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识的人也认识你呗。”
“你说谎。尤扬跟你关系没那么好,他不喜欢复杂的人。”
“也不一定就是尤扬呀。”
“啧。”
银霁最烦的是,之前她没兴趣调查余弦的身家背景,只想着怎么远离他,现在倒好,既搞不清他的目的,也判断不出他的目标人物。难道余弦也是觉得生活无聊,随机拉个人下水?不对,根据这几次的经验,他每回都是有备而来。
“我警告你,不像我跟雷成凤,韩笑和元皓ǖ娜嗽刀己芎茫没那么容易被你践踏,到时候你要是被反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你在说什么呀,谁践踏你们了?”
“啊对对,都怪我们两个自己不长眼,偏要跑到你鞋底下面躺着。”
“你最喜欢哪个音乐家的曲子?”
“别转移话题。”
“莫扎特?肖邦?唔,大概率是巴赫。也未必,说不定你也――”
“小汤普森。”
“……这不是人名。我嘛,我最喜欢李斯特。”
“谁问你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狂躁和兴奋,勾起人们对万事万物的毁灭欲。在他点亮的探照灯下,每个人都无法管理心中的魔鬼,越是美好的,越是想去摧毁。你听他的曲子时,有没有这种感觉?”
“很像你的精神状态?”
“也像你的精神状态。”
银霁手指一勾,琴盖重重地落了下来。
余弦缩回手,在巨响中堪堪躲开职业路线中道崩殂的危机:“哎哟小心点,别弄坏了,这东西修起来老贵了!怪不得欧阳老师说你是个土匪,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算他灵活。银霁现在就想回家磨药片。
“欧阳老师上回还问起你,怎么,考了级就把老师给扔了?”余弦拐了个弯回答刚才的问题。
“你也是她的学生?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我上的是小班课,还指导过你两回,你是完全没注意到啊!”余弦仰天长叹,“因为你弹琴时眼睛只会直勾勾地盯着琴键,根本没抬头看我。”
“可不是,毕竟我不是昆虫,没有复眼。”银霁掀开琴盖,装作无事发生,“就算看到了你,这么普的一张脸,我也记不住。”
余弦想了想:“我觉得《钟》也挺适合四手联弹的,一个人根本弹不了,除非是八爪鱼。”
“元旦节给全校同学送‘钟’?”
“……确实不好。那就定《不能说的秘密》了?”
“老师是怎么说的?”
“你还问,她最初的想法是小提琴钢琴合奏《梁祝》,救了个大命!”
“《加勒比海盗》。”
“什么?”
“不同意我走了。”
“同意同意,怎么不同意呢,还好有你在,我都想不到这个曲子!”余弦一推眼镜,“主要是,我没有为谁守住乐器贞操的需要呢。”
银霁的拳头攥紧了。余弦的后脑勺是一个窝,不知道他多余占据钙元素的枕骨能不能承受住一击――
“银老师,一起吃饭吗!”
门外,韩笑探头进来,举起手里的炸串外卖。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排练啊?!
银霁不饿,却还是抓住时机扭头就走。不值当,她这一拳很金贵,应该留给更有价值的人。
余弦看看手机:“那我也去食堂啦,你们慢慢吃。”
“等一――你要不――除了炸串我们还点了别的,吃不完,到处拉人过来帮忙消耗,我们那个,开席,你也来啊?”看他起身要走,韩笑慌了,语无伦次地发出邀请。
余弦歉疚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跟同学提前有约。”
韩笑很失落:“这样啊,好的。”
一旁的银霁心情复杂:有没有忘情水这类东西,或者开发点镇静剂的新用途,救救这床识人不清的鸭绒被啊?想劝她撤资,恐怕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她还没法排除一个最恐怖的可能性――余弦的目标,好像一直都是银霁。
晚上,一直到群聊接近尾声,韩笑都没看到私发的这条信息:“一会方便吗?我有件事想单独跟你聊聊。”
作为主持人,她还在提供返场表演:“说好的讨论学习,结果我们又聊了一宿的灵异事件,什么男女混合宿舍夜聊啊哈哈哈!说到男女混宿,我又想起来一个猛的……”
十二点半了,银霁按着太阳穴,狠心在QQ上抖了她几下。
韩笑居然能一边讲鬼故事一边打字发消息:“怎么了怎么了?啊啊啊看到了,明天再说吧,我讲完这个就睡觉,别耽误太晚!”
银霁酝酿了一晚的勇气经不起拖延了,下定决心,也打字道:“余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换个目标吧。”
两秒后,快乐学习讨论组的其余组员,整晚都陷在“帐篷搭在古河道里,然后呢?”的困惑中。
韩笑没有拨语音电话过来,而是留在了QQ。ID旁边显示输入中状态,三分钟过去了,省略号还在跳动。银霁的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不要紧,这很正常,收到冲击力太强的消息,大家都会犹豫很久,不知道选哪个表情包来回应,韩笑可是表情包大户,正巧,一会看她发来什么图,银霁当场偷走,以备不时之需――临时王母这么劝慰自己。
然而韩笑没有给她偷表情包的机会。
“银老师。我知道你喜欢余弦,但你也不用这么跟我埋汰他吧,哈哈哈哈哈突然“余弦不是好东西”,笑死了,我都在脑补你的表情了。”
手机“啪叽”一声砸到了银霁脸上。
第97章 光明磊落 中
“不是,什么鬼,我神经错乱了吗我会喜欢他?”顾不得鼻子失去了知觉,银霁赤红着眼,噼噼啪啪打字,又嫌打字慢,后半句干脆发语音,“你听谁说的?谁给你说的你可以马上去打死他!”
“别急别急,不用听谁说,很容易看出来的,谁叫银老师你把什么都写到脸上了哈哈哈!”韩笑以为把话说开了,输入速度快了很多,“上回我们开你和树树的玩笑,还有今天我们――哦,是昨天,昨天我们开你和元元的玩笑,你都特别特别不高兴,说明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就算有,为什么非得是余弦呢?”
“嘿嘿,别不好意思承认嘛,自己人!你也不用太有负担啦,喜欢谁是你的自由,这并不会损害我们的关系,但我不得不说一句,没来由地讲别人坏话不太好哦,我也知道关心则乱啦……哎不对,你又是怎么知道我……?”
“因为你才是那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朋友。”
“啊哈哈,总、总之,老实讲,我没有真的打算和余弦在一起,都是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我想尽可能地对他好一点。其实,我觉得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跟他才般配,如果你们成了,我会第一时间送来祝福的!”
“够了。”银霁企图榨干夜色,重重吸入一口清气、吐出一口浊气:“韩笑,你听着,我拿我这辈子和下辈子的寿命发誓,如果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跟你抢余弦,那么我活不到20岁就横死。”
“哇,也不用说得这么狠吧!”
“还有,‘余弦不是个好东西’这句话也是真的,我可以拿下下辈子的寿命发誓。”
“停!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生命开玩笑!你先等会哈,容我上个厕所!”
聊天框另一端沉寂半晌,银霁翻来覆去地等待着韩笑整理好情绪,鼻子也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鱼快煎糊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一通语音电话。
银霁受到震撼后根本憋不住话,抢在前头说:“你这算不算一种叶公好龙?”
韩笑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着:“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余弦呢?真奇怪。”
“……我能说实话吗,我也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喜欢余弦这种人呢?”而且数量还不少!
到这里,撤资建议书算是被彻底扔进碎纸机了。顾及着韩笑的心情,银霁不好接着“讲坏话”,所以现在也不是说出雷成凤事件真相的时机……烦死了,如果余弦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那她还玩什么,直接重开吧!
银霁只剩叹息,强撑着发出道义内的警告:“要是他敢找你麻烦,想也不用想,直接揍死他!他的弱点可能在后脑勺,就冲那儿打,别管死活!”
“好好好,我一定揍死他,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咻咻!”韩笑的声音带着笑意,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不知她又悟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自主生成了什么误会,一阵无力感爬上银霁的脊背:“我真希望你重赌大于重色……你就不能学点好吗!”
韩笑发出了生猛的笑声,银霁把手机拿远了些,隔着网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拨云见日后的轻松。唯一的好消息是,笑过之后,她又恢复了八卦的心情:“你也别想蒙混过关,那个‘就算有’的对象到底是谁?快说快说,不然太不公平了!”
银霁心很累:“这个嘛,下次有机会――咦,老姐?”
“老姐?等一下我听到了什么?!银老师,原来你――”
“我临时接个电话,有事明天再说。”
着急忙慌地退出QQ,回到微信接起暴躁老姐的电话,livehouse嘈杂的环境音和着她诧异的大嗓门,一起冲出扬声器:“呀,怎么还醒着!”
“您觉得呢?”银霁咬牙道。
“说正经的。”暴躁老姐机警地回避批评,“我发现有件事情很不对劲,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舒服。你要不要帮我分析分析?”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好歹还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呢,你都搞不懂,那我也够呛。”
“你先说是什么事。”
“别慌,等我换个地方。”
对面传来了鞋跟敲打金属地板的空旷声音,随着噪音的远去,暴躁老姐的语气严肃起来:“上回跟你说过张经理是租房住的,我刚才翻了下文件夹,发现他发来的压缩包里还有房产证――”
“几时发给你的,怎么今天才打开看?”
“因为咱们这儿本来也没有出示房产证的规定呀,领养前了解下基本情况、留个家庭住址就行,谁知道他老早准备好了一大堆东西,一口气全发给我,我特么哪有闲工夫一个一个慢慢看啊!”暴躁老姐竟抱怨起来。她要是找到了地方坐,想必二郎腿早就翘着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房产证上?”
“是的,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从床上摔下来――这个房本上,有张经理的名字!”
“呃,房本上有自己的名字很奇怪吗?难道说,不是他本人的房子?”
“你猜对了,是他女朋友的房子。”
“可以给我看看内页吗?”
“好,你等着。”
不一会,暴躁老姐发来了困扰着她的那张扫描图。如她所言,“房屋所有权人”后面确实跟着两个名字:薛凝眉、张峰涛。
银霁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要分手,这个眉毛岂不是亏大发了?
暴躁老姐哼声道:“还挺有手段的,跟这种男人一比,只知道坑钱的那些还稍微好点,为什么呢?要是他们看到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就会变得和牛皮糖一样,死乞白赖的让对方彻底摆脱不掉,把人都给逼疯!”
她哪里知道两个高中生已经预料到了这对情侣的终局,全靠以往的经验判断出来,真是直觉非常敏锐的一个人。
“哦,其实是我听到你跟你班长的聊天内容了。你们也觉得他是凤凰男?”
“你耳朵还怪尖的。”
“我当时就在你们背后啊,你俩讲话又没避着我。”
“好吧。”收回前面夸她直觉敏锐那句话。
银霁看看房本上的房屋坐落地址,猜测道:“这房子原本是女方父母的。”
“肯定是,哪个年轻人会买二十年前老小区的房子?”
“说不定张经理在过户这件事上发挥了巨大作用。”
“哦?有可能,不然单凭恋爱关系就给房本加名字?我不信有这么蠢的A市人。”
“如果这些都是张经理在运作,那他确实很像你说的牛皮糖。你也觉得两个人迟早要分手,对吧?我们之前是从女方角度推测的……”
银霁简述了天桥下的讨论,听罢,暴躁老姐替不相干的人焦虑起来:“完了,这个眉毛少说也得脱两层皮。”
“是的。不过这都是别人的家事,和猫没有关系吧?”银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就放宽心吧,牛皮糖我见多了,外地男想快速落户A市,基本都是这个操作。张经理情绪比较稳定,收入也不低,还不至于拿猫去威胁眉毛,而且你没看出来吗,眉毛不怎么关心猫猫,根本威胁不到她。”
“什么意思,就算和猫没关系,眼看着有人要吃亏了,你就不想帮帮她?”
暴躁老姐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天经地义,从这里,银霁看到了她活在腥风血雨中的另一层原因。
“你想怎么帮?”
“我这不是正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我的意见是,不必把人往坏了想。张经理你也接触过,一开始你还跟我说眉毛更加‘动荡’呢,记得吗?就算最后女方会吃点亏,再怎么说,张经理也是个体面人,起码吃相不会太难看,对不对?”银霁说着,偷偷打开抽屉,翻找着之前没用上的处方药。
“妹妹,你不了解人心险恶,就我碰到的男人而言,没有一个――我是说,没有一个!――会放弃到了嘴的利益,多的是为几万块钱动刀子的人,不往最坏的地方想,结果就是被这些狗贼打个措手不及。”
“……是吧,还涉及械斗,很危险的。我们还是不要多管狗贼的闲事了。”
“这可不是闲事,一叶知秋,这是每个A市土著独生女的生存危机!――我刚刚看一篇公众号上是这么说的。”
“看完了吓得你连夜给我打电话?”
“没错!”
这个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哪个公众号,我去举报一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你这个冷血的家伙!”
“眉毛的微信是手机号吗?”
“老子下次再也不想帮你……你刚才说什么?”
要到了暴躁老姐地址簿上的这串数字,银霁搜出一个微信账号,头像是眉毛本人的自拍,就算不怎么记得住陌生人的长相,这张厌世脸她也不会认错。
验证信息时,银霁想了想,保守地留言:“明早见领养中心工作人员,有事想单独和女主人沟通下~”
总不能直接跟人说“嗨!我们怀疑你遇到杀猪盘啦!”吧。
这么晚了,也只有昼夜颠倒的暴躁老姐才会积极展开社交活动,银霁跟她道了别,躺回床上,却是睡意全无。既然准备管这个闲事,不如趁早开始搜查线索,先从张经理的朋友圈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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