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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谱·肆——裟椤双树【完结】

时间:2024-04-25 14:40:12  作者:裟椤双树【完结】
  “不用!不稀罕!”
  “我就要回来!”
  一场告别,结束在并不友好的气氛里。
  其实,它会想念这个看不见的家伙的。
  开花了,它有十四天的时间离开这里,不过说出来也稍微有些丢人,即便在它的开花之期,要离开这里,也只能是从原身中飘出来,就近找个可以控制住的活物,借他们的身体去远处。别嘲笑它了,人面是真的非常非常微小的妖怪。
  这回,它“借”到一只落在院墙上的野鸟,毫不犹豫地飞去了城中。
  它记得肖元新工作的酒坊的名字,花了好些时间终于找到了地方。
  肖元新果然还在这里。
  在剩下的十来天里,它时时刻刻都盯着他,看他在酒坊做事,看他放工之后回到一处还不错的民居里,方母确实也住在里头,也确实有个丫鬟在照应着她。
  它心里好像踏实了不少。
  再看肖元新,他似乎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少了自以为是的高傲,沉稳了不少,每天除了在酒坊做事,其余时间都关在家中仔细研读,它看见他手不释卷的,正是当初老冯交给方鹤羽的手札。
  他认真的样子,仿佛是另一个方鹤羽。
  第十四天的傍晚,它回到了云外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又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不起眼的小绿花。
  它略略舒了一口气,疲倦地睡过去。
第5章
  时间又过了八年。
  云外谷几乎成了一座荒宅,无人打理。
  老冯的花木大部分都死了,只有少部分命大的靠天时活下来,最健壮的只有栀子花,只要它还活着,栀子花就能沾光。
  八年间,肖元新再未踏足云外谷,也没有第二只妖怪再出现过。
  它每天除了睡觉晒月亮,基本无事可做,偶尔会想想下次开花时,隐隐是不是真会回来,但愿它现在还是自由身吧。
  一天清晨,它突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惊醒。
  一大群人涌入了院子,为首的,竟是已然微微发胖的肖元新,跟在他身旁的是两位秀丽女子,其中一位的腹部还微微隆起。
  今天,是老冯的忌日。
  八年都没回来过,今天怎的回来了?
  它不解地看着这群人。
  跟在他后头的不止是家丁随从,还有些士绅模样的家伙。
  然后,他带领随从一道,将云外谷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枯萎的花木也全部换掉,接着又浩浩荡荡开到老冯坟前,摆出丰厚的祭品,跪下来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说自己是孽徒,这些年忙于事业,竟没能顾得上来拜祭恩师,今天特带家人来向师父请罪,一字一句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一旁的士绅们见了,无不夸赞肖老板是个尊师重道知恩图报的好徒弟,冯八月能收到这样的徒弟,应该九泉无憾了。
  拜祭完老冯,肖元新又将众人带回来,带他们参观“酒神故居”时,不忘向他们随口一说自己当年在这里是如何刻苦如何用心,还将留着自己名字的考题翻出来给他们参看,又引来一阵赞叹。
  直到他们离开,它也完全不明白他将这些人带来的意义是什么。
  也是从这件事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奉命来云外谷中打理一番。
  第二年,肖元新又回来拜祭,然后回到院子里小坐片刻,跟与那些士绅在一起时完全不同,这时的他根本不怎么说话,打量四周的眼神也总是阴沉沉的。
  原来,他已经是肖老板了。
  第十年,它又开花了。
  这次,它不靠野鸟离开了。
  老冯的生辰死忌,它的开花之日。
  这天,它早早地等着,希望在心头酝酿已久的一场“远行”,能一切顺利。
  不多时,肖元新果然又带着人马往云外谷来了。
  它挑了其中年纪最小的童儿,要借人类的躯体,以它的能力,只能选小孩子。
  离开时,它默默跟在队伍中,在又一次经过老冯的坟墓时,肖元新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老冯的墓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以后,我每年都会在你的忌日回来的,为了让你看看,你的偏心,毫无意义。”
  它心头一怔。
  老冯的偏心?莫非是……那本手札?他心中一直在记恨着老冯?可老冯除了没有将手札交给他,其余时候对他又哪里不好了?
  它看着肖元新冷冷的侧脸,突然觉得今天真是太冷了。
  跟着队伍回到了他的家,它非常惊讶,肖元新的家……应该称作府邸了,豪华宽敞得像一座宫殿,看得它眼花缭乱。
  十年时间,他便得到了他期待的一切,实力?运气?心机?可能都占齐了。
  其实它并不关注他是如何发迹的,只想知道他承诺要照顾的人,是否依然安好。
  它趁机在肖府中溜了一圈,又拐弯抹角向下人们打听肖老板带回来的老太太在哪里,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小顺你发烧了?老爷自搬进这里起,哪里带回来过老太太,要带也是带好看的小丫头啊。”
  它呆住了。
  然后,它趁夜跑出肖府,去了十年前肖元新跟方母住过的地方,可那里早就换了主人,变成了一间裁缝铺。
  它问裁缝铺的人可知曾在此处居住的中年妇人的下落。
  对方说他是前几年才搬来的,屋舍的原主人也不是妇人,是个中年男人。
  它撒谎说自己是妇人的侄孙,从老家来寻亲,还请他务必告知哪里能寻到那卖家,但对方却说老早就失了联系,实在帮不上忙。
  那夜,它站在这房舍前,看着眼前走过的每个人,心下十分茫然。
  不曾想隔壁的隔壁一个中年妇人却招呼他过去,说听见他问那妇人的事,可是姓方的那位,它顿见了希望,忙说是她夫家姓方,又问她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妇人却道它来晚了些,七八年前吧,她就病死了。
  它一怔,旋即问她,方夫人最后的时日,过得可好?
  妇人直摇头,说起初她儿子还会照顾一番,后头就没了踪影,连三餐都无人供给,都是她自己勉强出来买些便宜食物,妇人见她可怜,还送过衣裳跟馒头给她,问她儿子去哪里了,她却笑说自己没有儿孙福,孩子有孩子的事要忙碌,一把老骨头就不要连累后辈了。她却是想骂人的,哪有把生病的老娘往这儿一放就不管的,再忙也不能不顾亲娘啊,可她一个外人,哪又管得了别人的家事。大概是那年的年底吧,她人就没了,被发现时倒在厨房里,锅里的粥早就烧干了,要不是糊味窜出来被那妇人闻到,妇人不放心去看了看,还不知要躺几天呢。唉,当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她那倒霉儿子再没出现过,房子没隔两年就换了主人。妇人说到这忙问,你是她的侄孙子?你家里怎的不早点来寻她呢?
  妇人的嘴巴还在吧嗒吧嗒地说,可之后的每个字它都听不太清楚了。
  你说过要照顾她的……说好的事,就这么不作数了?它脑子里突然嗡嗡乱响,甚至没有向妇人道谢,一转身就跑了。
  那晚特别冷,风雪交加。
  它身上一点都不冷,反有一股异样的燥热之气在身体里翻腾。
  回到肖府,已是晚饭时刻,它在饭厅门外,默默看着肖元新抱着儿子嬉笑逗弄,身旁两位夫人忙着给他夹菜添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一桌,山珍海味热气腾腾。
  如果方鹤羽没有死,他现在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一家人?
  席间,两位夫人还特意朝他举杯,说什么恭喜夫君又拿下一桩好生意,还说此番全赖庄老徐老他们鼎力相助,能拿下实属不易。
  他喝光杯中酒,笑言若非自己给够了好处,那群老东西焉能站在自己这边,不过光给好处还不能稳赢,老东西们都是冯八月的拥趸,真拿他当神一样看,我虽是他的徒弟,却还不够,所以以拜祭之名,带这群老东西去云外谷朝个圣,我再对先师真情流露一番,他们见了,对我自然更亲近。只是开了这个头,以后每年我们都得回云外谷了,做样子也要做到底的。
  每个字,它都听得清楚。
  这个徒弟,哪里还有半分对老冯的感激……连扫墓祭祀都只是为了博他人好感做做样子……而且,他还如此不加掩饰,恐怕是暴涨的自信心让他吃定了自己在家中绝对的地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人敢说他肖元新是错的。
  他非常享受他如今的成功,却把那些应该好好记住的故人,一个个踩在脚下。
  他不是也读过圣贤书的吗?
  它无声地走开,蹲在肖府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发了一夜的呆。
第6章
  三天后的清晨,二夫人房中传来一声惊叫。
  很快,肖元新与大夫人匆匆赶来。下人们全部被遣出门外,一个都不许靠近内室。
  很快,肖元新的脸色就比窗外的雪地还要苍白了。他年幼的独生子,居然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他抱着儿子呆呆地端详了半晌,突然失了力气,手下一松,要不是二夫人手快接住,孩子已然跌在地上。
  怎可能变成这样?他吓得连退几步。他的儿子,怎会变得那么像……那么像那个人!!
  此刻的孩子,并非妖魔鬼怪般可怕,相反,那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还有眉间的一颗朱砂痣,却比他原来的模样还要可爱几分。但……怎么看都随了方鹤羽的模样!
  肖元新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儿子会变了一张脸,还是那个他永远不愿跟人提起的人。
  是他……回来报仇了?!不不,不可能的,他已经烧了他的身体,他不可能回来的。
  妖孽,这孩子就是个妖孽!!
  此时,它老老实实地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肖元新此刻的神情。
  这是它想了一夜下的决定。
  如果肖元新忘记了什么,那它一定要让他记起来。
  可惜它力量微小,只能在幼童身上略作文章,连化出来的那张脸,也只有六七分相似,若它有大妖怪的本事,一定要让肖元新自己亲身感受一下换一张脸的“惊喜”。
  它一下子也解释不清为何自己要做这样一件事,它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委屈。
  另外,虽然施在他儿子身上的妖法在它花期结束时就会解除,但出了这样的事,肖元新也总该有所悔悟了吧。
  可惜,它又想得简单了。
  那天深夜,它眼见着两个仆从抬着一口木箱,偷摸着出了肖府,上了早等在后门的马车,一溜烟地往城门而去。
  它心生不安,遂一路跟从,发现马车直奔郊外的野山,到了山中,马车停下,除了下来的那两个家伙,肖元新竟也在里头。
  之后在肖元新的授意下,那两人在山腰僻静之地挖了个深坑,然后便将那口箱子埋了进去,填好土之后,肖元新都没有多看一眼,决然离开。
  待他们走远,它赶紧去到他们埋东西的地方,来不及多想,当即下手挖土,它气力不够,挖了好一阵才见到那口上了锁的箱子,又找来石头砸锁,砸不开,只得冒险一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妖力硬掰断了铜锁。
  它气喘吁吁地打开箱子,脑子又是嗡一声响。果然……是最不可能也是最坏的那个猜测。它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浑身发抖。
  那一夜,应该是它出生以来最混乱的一夜。
  它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力量再驾驭这个身体了,但它还是要尽量地跑,越快越好。只要够快,怀里的小家伙或许能活下来。
  它尽力了,真的。
  可是,从郎中家出来后,它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它只是想提醒肖元新罢了,却从未想到会害了一条性命。
  怎么办,自己杀人了。
  妖怪害人性命,放到哪里都是死罪。
  天亮前,它漫无目的地行走,来到一座土地庙前。在庙门口站了片刻,它终是走了进去。
  它跪在土地像前,缓缓说,我乃妖怪人面,今日害人性命,还请土地爷代为通传,我愿受一切刑罚,绝不逃脱。
  它听说,各方土地其实是天神们特意安排在人界的耳目,人界发生的种种,都能通过他们传达诸神,虽不知是否真实,它也愿一试。错了就要认罚,人,妖怪,都一样。
  可是,它等到第二天傍晚,土地爷还是那个泥巴塑像,没有任何神迹显示有人来抓它。
  它叹气,慢慢走回肖府,这个孩子的身体,总要好好地还回去。
  只是没了依托,以它现在的状况,未必够力气回到云外谷,如果自己不能在花期结束时回到原身,那就不必等天神来抓它了……
  从肖府出来后,它虚弱地飘荡在街头,就这么走吧,不再借用任何一个身体,能回就回,不能回就算了。
  它记不得自己花了多少天才勉强飘到那片山坡,老冯的坟墓摇摇晃晃地摆在前头。实在没力气了……它落到地上,再也飘不动了,即便那熟悉的院子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它趴在冰凉的泥土上,静静等待最后的时刻。
  迷迷糊糊中,它觉得自己好像又飞起来,轻松地向前飘着。
  它猛一睁眼,发现不是幻觉,有个看不见的家伙托着它,安全地回到了云外谷的院子中,然后一脚把它踢进原身里。
  “是……是你?”它缓过劲来,诧异问到,“你真回来看我了?”
  “这不废话么,要不是我回来看你,你刚才已经死在路上了。”熟悉的声音在它面前响起来,语气里尽是抱怨,“回来就没瞧见你,猜你定是借这机会跑出去玩儿了,我又不知你在哪儿,只得一直在这里等。”
  它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但它忍住了,没有哭。
  许久之后,它突然说:“隐隐,我杀人了。”
  “啊?!”隐隐大吃一惊,“不可能,你哪有这本事!”
  “真的……”
  它用一夜的时间,讲完了十年。
  听完,隐隐很久都没有说话,以至于它以为对方已经不告而别了。
  “你走了?”它试着问,又叹口气,“走了也好,如果传闻是真的,我已经向土地公坦诚了一切,也许再过些时候,我就会被抓走了,你留下来是要被连累的。”
  又过了好一阵子,隐隐开口道:“不,你一定还有下一个十年。”
  它愣了愣:“你……”
  “我哪里都不去了。”隐隐认真说,“若真有谁来拿你,我保证他们找不到你。”
  闻言,它沉默良久,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非常老实的妖怪,可这回我的确犯了错。你……”
  “我不管。”隐隐打断它,“如果连这种人都能继续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他们凭什么抓你。”
  它好像被问住了。
  院子里,只剩下枝叶在北风中摇动的声音,它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十年间的事累积在一起,太重了。
  即便是一直说服自己置身事外的妖怪,也终是身不由己地被拉进他人的恩怨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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