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前往重庆的乘客都在机上等待飞机重新起飞,却被告知因重庆机场天气状况不佳,不能立时起飞。他们不得不乘坐机场大巴到候机厅等待消息。
刚一下机,所有人都置身于淡灰色的空气里。卫鱼远远地望向机场大楼,发现整栋楼也像是被薄纱笼罩着。
徐志宇和老刘先到的候机厅。老刘是个老烟枪,逮着机会跑去吸烟区解馋。
徐志宇一个人占了四个座位。没有座位的乘客无不对他怒目而视。他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玩着手机。偶尔抬起头,往人群里探探。
徐志宇看到走过来的方令越,客气地说: “方主任,您坐这儿!”他特意指了指离自己最远的位子。而后,他特特地站起身,向卫鱼勾勾手指, “小鱼儿,来,坐这儿!”
方令越皱了皱眉。他径直坐在了徐志宇身旁。
老刘抽完烟刚回来,搓搓手,坐到方令越身边。坐下后,对徐志宇说: “小徐,谢了啊!”
徐志宇不好发作,将所有的郁闷都吞回了肚子里。恭敬地对老刘说了声“不客气”。
老刘朝卫鱼挥挥手,笑道: “小卫,坐这儿来!”
隔着两个座位,说话很不方便。徐志宇每次偏头看向卫鱼时,老刘都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暗笑表情。
而坐在他身旁的方令越,面无表情。即便如此,他周身冰冷的气场,仍让人有一种误入冰窟的即视感。
徐志宇想想,还是玩手机吧!
起飞时间一拖再拖,不少乘客开始抱怨。原本就不安静的候机厅变得越发嘈杂,像是个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最终,机场方面给出准确的起飞时间:下午四点。也就是说他们还要在这里等上很久。
老刘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提议道: “先吃饭吧!”
吃饭的地点就在机场三楼的中餐厅。
四个人点了六个菜。
上菜前,老刘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徐志宇和卫鱼各种问题。
卫鱼腼腆,偶尔点下头或者嗯一下。徐志宇倒是捧场,叽里呱啦地讲个没完没了。
卫鱼斜着眼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方令越,只几秒又马上收回视线。
餐厅里吃饭的人很多,他们点的菜迟迟没来。老刘跑去前台催单,而徐志宇借机去洗手。座位上只剩下卫鱼和方令越。
卫鱼: “方老师。”
方令越: “恩。”
卫鱼吞吞口水,手上用力捏住桌布。
卫鱼: “那个,对······对不起!”
卫鱼说完,头低得不能再低。
方令越看向她, “一次性说完。”
卫鱼: “早上,我真不是故意的。”
方令越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说: “我知道。”
卫鱼: “如果因此给你带来困扰,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方令越越过卫鱼的头顶,看着她印在身后玻璃窗上不太清晰的影子,慢条斯理地说: “卫鱼,你不要想太多。我犯不着为此困扰。”
卫鱼不知接下去该怎么收场,低着头琢磨着。
方令越说完那翻话,心中并不像想象中平静。这种陌生的感觉,在卫鱼出现后,一次又一次的困扰着他。
老刘和徐志宇回到座位时,两人同时感觉到了桌上异常的气氛。老刘半开玩笑地说: “方记者,没人在的时候,你可是欺负我们可爱的小卫同志啦?”
方令越一言不发,继续喝茶。倒是卫鱼连连解释: “刘老师,方老师没有欺负我!”
她这话听在旁人的耳中就有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老刘还要说什么,却感觉一道摄人心魄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看过去后,他才有所收敛。
服务生总算上好了菜。
老刘看到饭菜,也不再开玩笑了。桌上只有吃饭的声音。
方令越吃得不多,放下筷子,离开了座位。
卫鱼夹着菜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斜眼注视着方令越渐渐消失的背影。
徐志宇凑上来,问: “刚才你们两个怎么了?”
卫鱼: “没,没什么。”
徐志宇又问: “难不成他真的欺负你了?”
卫鱼闻言,一阵剧烈咳嗽。
徐志宇轻拍她的背,这动作落入一旁老刘的眼中,他笑而不语。
方令越靠着墙站着,一只脚屈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
他没有抽,而是抬高拿烟的手,与视线平行。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烟头悄无声息地燃放着。从烟头处飘出的烟雾很快模糊了他的脸庞。
良久,他才将烟凑近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后,屏住呼吸。
那种苦涩又甜蜜的感觉从口腔蔓延至喉咙,又从喉咙四下分散至身体的各处。
方令越的烟瘾是成为记者后染上的。
因为压力。
一开始他见到血腥的场面后几天也吃不下饭,甚至不分昼夜地做恶梦。
偶尔的一次,他接触了香烟,终于找到了可以让自己冷静的东西。
烟不是个好东西。
真的。
它让你保持镇定,也让你为之疯狂,被它控制。
方令越痛恨香烟,却也离不开它。
在他34岁的生命里,香烟是唯一可以驱散压力和其他一切让他为之困扰的事物。
34岁以后,或许仍旧是香烟。
方令越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闭上眼,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因为常年抽烟,夹烟的手指处向里凹着。
片刻后,他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
他把手伸到水池里,烟头被熄灭,刺啦一声后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烟飘升起来。没有升到很高的地方,半途便消失在空气中。
只剩下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地流淌。
方令越再回到座位上时,竟比刚才憔悴了很多。
结好账,四人回到了候机大厅。原本确定好的四点的起飞时间提前到两点。
重复了一次早上的程序后,所有乘客重新回到机舱内。
卫鱼困极了,登机不久就睡着了。
在飞机上睡觉其实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不管头偏向哪个方向,最后醒来脖子都会酸疼得不行。
卫鱼一开始是仰着头睡的,没过多久她换了个姿势。
朦朦胧胧中,脖子枕上一个宽阔柔软的事物。先前还发麻的脖子一下子找到了慰藉。
她咋咋嘴,又沉沉地睡去。
等卫鱼睁开惺忪睡眼时,广播里传出空乘人员温柔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将在30分钟后降落在重庆江北机长·····”
卫鱼伸长脖子往窗外探去,一片白云从眼前一闪而过。
飞机正在缓缓地调整高度,期间需要穿越云层。在遇到强烈的气流时,机身不稳定地左右晃动。
卫鱼一个重心不稳,下巴重重地磕在方令越的肩头。
卫鱼: “······”
她愣了几秒钟,刚要说道歉时听到方令越说: “坐好。”
卫鱼: “哦。”
卫鱼调整好坐姿后,用手摸摸下巴。
真的好痛的。
这么想,她的视线扫向方令越的肩膀。
方令越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长袖薄款针织衫。肩头处皱皱巴巴的有很多叠起处。
卫鱼收回视线,心虚地坐好。
那里,是被她下巴给弄乱的。
机舱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当飞机降落在跑道上时,一缕五彩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卫鱼脸上。
热热的。
这比他们预期抵达的时间晚到了四个多小时。一行人取到行李后,马不停蹄地赶往酒店。
他们只在重庆城区呆一晚。酒店是很早以前就订好的。
那时没有想到会临时加入新人,就随便订了两个标准间。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结果:三男一女,两间屋,四张床。
办好入住手续后,四人乘坐电梯上18楼。电梯里,鸦雀无声,气氛莫名诡异。
老刘心想着,上面是有多吝啬。加点钱换成套房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说: “这样吧,小卫和小徐一屋,我和方记者一屋。”
他说完,眨着眼睛看向徐志宇。徐志宇可不笨,一早猜到他的用意。
徐志宇: “我没意见,小鱼儿呢?”
卫鱼心里算着,四个人,四张床,不多不少。她点头,怕徐志宇看不到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徐志宇从高处俯视着卫鱼,听到她的回答后,蓦地脸上有些烧热。
两间屋都在同一层,只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四个人站在过道中间。方令越将房卡递给卫鱼。
方令越: “拿好。”
卫鱼: “嗯。”
方令越没再多说,转身朝前走。他身高接近1米九,在低矮的过道里显得越发的高大颀长。
过道里的灯是暗黄色的,温暖的同时却又带上了几分落寞和萧条。
卫鱼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又盯着他的肩膀看去。只是离得远了,什么也看不清。
老刘还站在原地,对徐志宇耳语道: “小徐,机会可给你了。”
徐志宇大大咧咧地笑。
这个老刘,真是的。
徐志宇注视着卫鱼,眼神变得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想,他是一直把卫鱼当作妹妹看的。他一直这么认为,也这么定义的。
老刘跑着追上方令越,他跟方令越从前合作过几次。很早就知道他的脾气和性格,虽然刚开始也受不了。慢慢地他却发现方令越是他合作过的记者中最有个性和想法的记者。
老刘与方令越并肩走着。
他擦了擦因为奔跑而渗出的汗水,说: “我看他们两个挺配的!”要是撮合成一对,也算是功德一件。
方令越什么都没说,用房卡打开门。
老刘打趣道: “你们做记者的,不是最敏感吗?方记者,你说说,他们两个成不成?”
老刘只是说说,并不期盼方令越会给他一个答案。
方令越站在窗边,拉开米色的窗帘后推开窗户。
天空还亮着,只是迷迷蒙蒙地。从半空中吹进一缕风,风中夹杂着些微沙砾。
方令越随手关上窗户。而后,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水声。
老刘笑笑。
这小子,还和从前一样。
祝我周五考试顺利,哔··········
第19章
卫鱼站在房门前往里打量。房间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两张床也分外整齐。
徐志宇放好行李箱后,要帮卫鱼。
卫鱼笑, “我自己来。”
徐志宇呵呵干笑。他纳闷,他是北方人,原本该是不拘小节的。
卫鱼将行李箱贴墙放着,问一旁的徐志宇: “你要睡哪一张?”
徐志宇心知她只是询问,没有别的意思,心里仍旧起了不少涟漪。
徐志宇: “你选,我随便,随便!”
于是卫鱼没有再问,走到靠窗的床坐下。床很软,她一坐下,床就顺势下陷。
徐志宇坐立难安。
他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毕竟对他而言,和女性共处一室的经历真的少之又少。
卫鱼坐了一会儿后,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
卫鱼: “你不洗的话,我就先洗了?”
徐志宇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一会儿,从浴室里传出很清晰的水流声。
徐志宇只觉得他的心仿佛也随着水流声慢慢地变得柔软,而脸上越发的烧热起来。
他略显慌张地走到窗边站定,透过玻璃窗俯瞰城市的夜景。
半开的窗户不时有凉风钻进房间。晚风刺骨,可是一碰到他的脸,似乎也被灼热了,变得沸腾。
他越是刻意地不去注意浴室的动静,水流的声音就越发重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徐志宇心想,一定不是他心里有鬼,任谁和异性同居一室,都会如此。
卫鱼没洗多久,用毛巾包着头从浴室里走出来。
徐志宇条件反射地转头,只见氤氲的水汽熏得她的脸粉红。他一下子觉得从口腔到喉咙底都干得要命。
卫鱼指指浴室的方向,说: “我用完了,你可以用了。”她走到床边坐下后,打开包着头发的毛巾。
卫鱼头低着。虽然她穿着最保守的睡衣,徐志宇仍然能看到她还带着水珠的后颈。
他移开视线, “不了,我不洗了,太困了,我先睡了!”
卫鱼: “哦。”
头发还在滴水,鱼一边用毛巾搓着头,一边走到行李箱里抽出一张小毛巾。她蹲在地上,擦掉地板上的水珠。头发擦得半干,她把干的毛巾铺在枕头上。
卫鱼: “徐志宇,你真的不洗洗吗?”
明天,他们要去的地方就不会这么方便了。
徐志宇蒙在被子里,露出半个头。他不吱声,只有头摇得厉害。
卫鱼: “那我关灯了?”
徐志宇: “恩。”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徐志宇只脱了外套就钻进被窝里。这个季节的重庆,夜晚虽然添了些凉意。他这样,仍旧闷出一身汗。
灯一黑,徐志宇赶紧撩开被子。他侧身朝里躺着,一闭上眼,耳朵里全是自己紊乱的呼吸声音。
自己找的事,就算哭也要受着。
另一边,因为老刘打呼,方令越也睡不着。他从床上坐起,上半身靠墙坐着。
不大的空间里,全都是老刘掷地有声的呼噜声。
方令越虽然烟瘾大,但是心里也是有数的。即便现在心烦得要命,他仍旧压抑着烟瘾。
窗帘是拉开的。18楼,他现在这个位置除了对面的大楼外,什么也看不到。
方令越走到门前,取下挂在衣橱里的外套,穿上后打开门。
走廊里一整夜都有灯。
他在门前停顿了一下后,朝右边走。
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极细微的拖鞋和地毯摩擦后产生的沙沙声。
一路走过去,两边是一扇一扇紧闭的房门。他脚步极慢。走到电梯口时,顿了顿。
他就站在那里,眼睛平视前方。电梯仍旧在运作,红色的数字醒目的显示着楼层号码。
他朝走廊望去。走廊很长,不是一条直线。弯弯扭扭的有很多拐弯点。虽然灯亮着,并不能照到深处。
他抬着脚往前迈出一步。没过多久,收回视线的同时收回了那只脚。
沿原路回到房间,老刘总算不再折腾。虽然仍旧打着呼,声音却明显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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