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霄急切地靠近她的耳边追问什么,呼吸烫得吓人。
扶玉拧眉道:“我做琴桑时魂魄不全,能知道什么叫喜欢?年少辛苦, 婚姻不幸,我那时早些死, 倒是少吃些苦头。”
一提到琴桑的陨落,谢清霄身体僵硬起来,再无方才的迫切。
扶玉明白他在想什么,托住他的下巴道:“我确实给你下了毒,因你惹我伤心想要你死。但后面放凌苍出来不是为了要救他,想和他一起祸乱世间的。”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简单说了说,强调道:“你没杀了我,是我自己选择和他同归于尽,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杀身之仇,你不必因此自责。即便你真的杀了那时的我,也是不知内情才那么做。”
“是不知内情,却不是有情可原。”
谢清霄的声音有些低,真是要命,扶玉居然从他那个恒定的音域里听出了失落。
“你也算助我一臂之力,杀了逃出封印的凌苍,让他如今都没找回身体。”
所以就算私人感情上,她处在被误会和追杀的位置上实在无法原谅他,算他情有可原,但理智上也不会真的因此怪罪他太多。
“说这些没意思。”她现在不想谈论个人感情,这里太不是地方,“先解决你的问题。”
她放弃去追凌苍也要拦他,是因为谢清霄太轻视魂魄被魔血反噬的风险。
“盘膝坐下别动,我要把魔气从你的魂魄里抽出来。”
扶玉眼神认真,全神贯注,谢清霄顺从地盘膝坐好,目光在她脸上梭巡,脑子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
“……你是为了杀凌苍才放他出来,所以你真的没有将我当做替身,你不喜欢他。”
扶玉实在受不了他了,瞪他一眼道:“我是不喜欢他,但我也不喜欢你。”
谢清霄只选自己爱听的,听完就朗声笑起来,笑声飘过她耳畔,勾得她耳根发痒,人有些走神。
这么要紧的时候,笑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不许笑,不要让我分心。”她有些生气道。
谢清霄反手握住她,阻止她进行下一步:“分出一魄给你铸剑是我自己的决定,后果也该由我自己承担,我与魔尊也曾正面一战,不会扛不住那么一点魔血反噬。”
扶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其他的地方也就算了,但我刺的是凌苍的琵琶骨。”
谢清霄一顿,直视她的眼睛。
“琵琶骨是神仙灵力聚集最多最洁净的地方,也是魔汇聚魔气最浓厚最肮脏的地方。”扶玉很慢地说,“刺他那里,可以伤害到他的根基,要承担的风险同样也更大。”
所以——
“那毕竟是凌苍。你少了一魄,又被琵琶骨的魔血反噬,谢清霄,你现在真的能抗住吗?”
不单是这些,谢清霄来的时候太直接了,催动一半灵力毁掉牢室也是伤筋动骨的行为。
他方才心思全都放在扶玉身上,没注意到自己怎样,经她这么提醒,确实感觉血脉逆行,身体烫似火烧。
意识到不对劲,谢清霄猛地起身要走,扶玉伸手去拉,都因他要走的决心而踉跄一下。
未免她真的因此摔倒,谢清霄不得不倒退回来。
“可还好?”
他询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被她抓着的手臂也颤抖起来,那张雪白的面颊上浮现出病态的薄红来。
“放开我,扶玉,我得走。”
魔血称之为魔血,便是它总能让人做出他内心深处最想做,又觉得最不该去做的事情。
他如今经脉逆行,浑身燥热,神魂不稳,需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熬过反噬发作最厉害的时候,免得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但扶玉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这可是封魔海,凌苍的地方,他在这里是最自由的,两人在一起凌苍不见得敢出现,若分开行动就不一定了。
趁谢清霄病要了他的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刺凌苍琵琶骨那一剑是扶玉动的手,哪怕她事先不知道剑是用谢清霄一魄做的,良心上也觉得自己该承担些责任。
“我帮你。”
她声音也小了一些,眼睛避开谢清霄的脸,好像不看就感觉不到他炙热的眼神,外露的欲念。
谢清霄想干什么已经摆在台面上,换做别人,早被反噬得神志不清胡作非为,但谢清霄的确不是一般人,他还残存着理智。
他不顾扶玉阻拦,使劲甩开了她的手,按着心口还要走。
扶玉看着他白发白衣踉踉跄跄的背影,他暴露在外的脖颈红得滴血,总是平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粗重,她听了几声就觉得心尖发痒,浑身不舒服。
他肯定不是有意,但这喘息声实在蛊人。
“谢清霄。”
扶玉开口,声音也不大,也没再伸手拦他,但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让他再也走不掉。
“你现在出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谢清霄艰难地停住脚步,扶着礁石缓缓站直身子。
真是熟悉的话。
做夫妻的时候,每次吵架谢清霄拂袖而去,琴桑总要愤怒地让他滚回来,现在走了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总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真是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将自己杀了。
谢清霄顿了许久才僵硬地回过头来,双眸定定看着她道:“我在这里不行。”
“严扶玉,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会儿,一句话说下来,额头都滴汗了。
霜发汗湿在脸侧,谢清霄声音沙哑起来:“让我走吧。算我求你。”
最后那声“我求你”,差点把扶玉的理智说没了。
收凌苍为徒的时候,凌苍还不是魔,和谢清霄一样也是神仙。
但那个时候扶玉一点都不觉得他长在自己审美上。
他和谢清霄有点像,只在五官不在气质,凌苍哪怕做神仙的时候也是天然而狂妄,飞扬跋扈意气风发。
他唤她师尊,宣扬要为她如何如何时,颇有种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气魄。
但谢清霄不一样。
他顶着和凌苍七分像的脸,却青莲自严,自律克制,哪怕云破天塌,仿佛也能岿然不动。
他是实打实的君子,是那种非常中式正派的美男子模样,气质上没有一丁点的狂妄,就算是语出惊人说着狂妄的话,面上也保持着谦逊和良好修养,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这样一个人,沙哑地在喉中含糊吐出一句“我求你”,扶玉想,她可能还是修行得不够,竟然真的有点被诱惑到了。
她注意到自己走向了谢清霄,明明看到他肢体抗拒面露哀求,还是不肯松口,也不退后一步。
“扶玉。”
谢清霄不得不再次开口,“别靠近我。”
扶玉不听不管,已经到了他背后。
谢清霄低下头来,长发遮住他隐忍到极致的侧脸。
就是这种隐忍。
这种压抑。
这是凌苍这辈子不会有的,是他们最不一样的地方。
扶玉恰好就喜欢谢清霄这样压抑自己的样子。
“阿玉。”他又换了一个称呼,语气近乎崩溃,“你不如杀了我。”
这话说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
扶玉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身体,谢清霄立刻极度痛苦般闷哼一声。
那一刹扶玉脑子里划过很多,但她没仔细去想。
她只是觉得,别人可以破罐子破摔,她为什么不行呢。
她的手极慢地从背抚上他的手臂,质地温凉的法袍都被他的体温烧得发烫了。
“杀了你?”扶玉轻轻重复一遍,喃喃道,“我怎么会杀你呢。”
她会质问凌苍怎么不去死,却会对谢清霄说,我怎么会杀你。
怎么舍得杀他。
扶玉手上一用力,将谢清霄整个转了过来,高大的男人如她手上的鱼肉任她所为。
清甜的气息弥漫在鼻息间,扶玉忽然发现,谢清霄情动的时候,身上的甜味会更浓郁。
是甜味不是天威。
堂堂清霄剑尊,此刻半点天威不存了。
这甜味有些和她的灵魂共鸣,也有些熟悉的味道,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朝夕相处过,可她这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
“我帮你纾解经脉,剥离魔血反噬。我体质特殊,不会受魔血侵蚀心神,你安心给我就好。从前我用本命剑和凌苍斗法,伤他后也都是将血中魔气引到自己身上,免得伤到我的剑。我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你。”
扶玉都这样解释了,谢清霄终于对她帮忙的事情没那么抗拒了。
但他还是坚守阵地不肯挪动,她怎么拽都不行。
“不行。”谢清霄喉结上下滑动,眼眶血红道,“在你剥离魔血反噬之前,我恐怕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扶玉现在一点都不头疼了,她用了点灵力,这次拉谢清霄的时候拉动了。
她将人拽回洞穴中央,逼他坐下,而后盘膝坐在他面前,眼睫轻抬道:“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
谢清霄紧闭双眼,不敢看她的脸,对于她脱口而出的信任,他只能惭愧地继续流汗。
扶玉抓住他的手,替他轻轻拭去掌心的汗水,很奇怪,这个人连出汗都是香的。
“很快就好。”她语气认真地承诺。
很快吗。
谢清霄想,快一些还好。
也许他真的可以忍住。
总之绝对不能冒犯她,不能任由魔血操控做了自己心中最想做,却觉得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绝对不行。
可是怎么办。
闭上眼睛看不见之后,触觉就变得非常敏锐。
真要命。
明知道不可以,却对她的触碰和靠近那样敏锐,甚至她一个稍稍错调的呼吸都能令他浑身紧绷,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生理反应。
幸好法袍宽大,她应该看不出什么,希望真的能快些恢复,否则——
对面的呼吸声忽然靠近,扶玉不知何时到了他身侧,用一种好奇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问:“谢清霄,你这里是怎么了?肿起来了吗?可是还受了什么伤?”
话音落下一瞬,谢清霄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扶玉手腕一僵,满脸通红,骤然松手,仿佛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
“对不起。”她咬唇,“我不知道……”
第065章
既然扶玉说她不知道, 那谢清霄就觉得她肯定不知道。
“不必说对不起。”
谢清霄经过最初的震惊,很快恢复如常——至少看起来是恢复如常了。
他低着头不去看她,解了腰带, 拉了拉里袍,雪色衣袂上绣着漂亮的纹路, 他看得仔细,好像第一天对自己衣裳上的刺绣起了兴趣。
“是我不好。”
他这样说着,声音低沉沙哑,如果不是扶玉专心在听, 几乎要听不到。
她始终不曾闪躲眼神, 一直盯着他看, 这让他更难抬起头来。
抬不起头。
谢清霄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时间很多,只要她不喜欢别人,他就永远有机会。
可现在不行了。
他心底升起浓浓的自厌, 觉得他太脏, 不配喜欢她。
怎么可以被她发现,怎么可以产生反应。
怎么可以在心中隐秘地期待和她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简直是对一心只想着为他疗伤的扶玉的亵渎。
他在她心目中, 应该再无任何翻身可能了吧。
一定已经成为不堪、冒犯的代名词。
思及此处,谢清霄再也维持不住所谓的体面日漫韩漫腐漫男女成人漫都在Q裙5二49零81九2, 放任自己展露处颓唐和痛苦来。
“是我不好。”
他又说了一次,这次声音提高,语气正式,满是歉疚。
谢清霄抓住扶玉的手,那双永远孤高看破人心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要因此厌烦我,好吗。”
扶玉真的有些上头了。
她清晰地看见自己手不听使唤, 抚上他可怜兮兮的眉眼,唇瓣也完全不受操控,开开合合吐出理智不容许说出的话。
“好。不讨厌你。”
谢清霄迷茫地愣了一会,随即如蒙大赦,瞳孔都收缩了一下,求证般靠她更近,追问着:“真的?不要哄我。”
扶玉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哄你做什么?就算是哄你的,我既有心哄你,难道还会讨厌你吗?”
她眼睛一垂,又飞快抬起,哪怕只瞄了一眼,已经让谢清霄又有些本能反应。
“这样的事情你也控制不了。”她极慢地说,“你又没真的付诸行动,我又为何要讨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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