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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锅看到他们，立刻高声提醒：“尊上，他们来了！”
奈何凌苍根本听不进去。
魔气仍在聚集，万物生准确地望向不远处的一座礁石。
“扶玉和清霄剑尊就在那里。”他如是说道。
贺兰昭表情莫测：“法师怎么这么肯定？”
“贫僧感应到赠与好友的佛珠在那里。”万物生平和道，“眼下魔尊这样癫狂，那扶玉便肯定不是一个人在那里。”
必然是谢清霄也在里面，凌苍才这么不能接受。
贺兰昭神色不比凌苍好看多少，他一时居然有些迷惘，情绪复杂到他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思索万物生居然和扶玉关系那么好，好到能送感应位置的佛珠。
还是该去想，魔尊只因扶玉和谢清霄在一起，就如此形容癫狂。
他眼下只知道扶玉是琴桑，当年琴桑与魔尊的事也有他挑拨其中，才愈演愈烈不可收拾。
他那时也不相信魔尊那种人真的会爱谁，只是至今没找到他如此钟情琴桑的原因。
或者他最应该在意的，是扶玉和谢清霄到底在做什么，才让魔尊这样发疯。
也可能他什么都不该想。
现下最要紧的情况是不能让魔尊真的破开扶玉的结界，伤到她一分一毫。
他该趁魔尊失去理智，把他斩杀在封魔海底。
贺兰昭肌肉僵硬，他本是九尾天狐，因琴玄屠戮全族，抢夺狐族力量而失去亲人，只能借见颜花苟活于世。
用见颜花复活的人，哪怕还可以修炼，但因为本身并非花妖，限制会很多，难成大器。
为了复仇，贺兰昭逆天而行，生生修得道君之位，从最底层一点点爬到最高峰。
人人都觉得他心机深沉，过于追求权力，是位笑面阎罗，却无人知晓他被踩在淤泥中，全族被屠，五灵根残废，剔骨削肉时，是如何爬起来的。
涂山隐向扶玉透露了一些他的事情，但也不够详细，他没想过说得太多吓到她，他希望这些缘由可以让她稍微回转心意，但也不希望过于去卖惨。
可是看起来不行啊。
“既然他们在那里。”贺兰昭稳住语气，缓缓说道，“那就必然是有事要做。在阿玉出来之前，还要劳烦法师与我一道阻挡魔尊。”
稍稍停顿，贺兰昭道：“若可以，杀了他是最好不过。”
万物生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贺兰昭的情绪不对，神仙最忌讳心中怨念丛生，很容易就此生出心魔。
不过贺兰昭本来就身份特殊，大约也不需要他过多提醒。
归根究底，贺兰昭对扶玉的隐瞒和抛弃，让万物生不想多关照这个人。
“贫僧自当尽力而为。”
万物生该是整个封魔海里现在情绪最稳定的人。
他并不多想扶玉在做什么，只看眼前自己该做什么。
他从出生就开始修行，在西天乐土时修佛性，修佛根，在凡间修善心，修功德，在魔尊这里修法力，在好友面前修情义。
不断地修行足以让他面对所有变故时都能稳住内心躁动。
“早就听闻魔尊凌苍修为不凡，天赋卓绝，今日能得一场斗法，也算不虚此行。”
万物生飞身而起，漫天佛光落下，海底所有被魔气湮灭的无辜生物开始复生。
“阿弥陀佛。”
大佛师道一声佛号，双眸也变成金色，慈悲的面容冷肃起来。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他化出禅杖悲风，唤出“八部杀天”功法，与“诸法空相”一同袭向凌苍。
贺兰昭紧随其后，海底所有植物卷入金色佛光之中，从柔弱可欺变为狰狞可怖。
小锅毫不犹豫地舍身向前，准备替凌苍挡下致命一击。
但凌苍根本不需要。
他在黑气之中慢慢睁开眼，眉头都没动一下。
扶玉的一举一动可以让他心神崩溃，但外人的全力一击不能令他恐惧分毫。
他甚至歪头笑了一下，双瞳如看着挣扎的蝼蚁，黑气轻而易举地将聚合的灵潮包裹。
“许久不见，仙界的人还是这样热情，见了本座便如此招待，本座怎好不回馈几分。”
凌苍张开双臂淡淡道：“这样的热情，便原封不动地归还于两位吧。”
万物生想过以自己的力量，哪怕再加上贺兰昭，可能也不是魔尊的对手。
但没想到居然连碰触到他都不行。
魔气裹着他们的致命一击而来，如果真的中招了，他们必死无疑。
万物生和贺兰昭默契地分头闪躲，可凌苍的速度比他们更快，眼看他们便要被追上。
千钧一发的时刻，礁石外的结界消失，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中弥散而出，海底所有黑气都在白光落下时瑟缩着逃走。
那似乎毁天灭地的一招，也在白光降临后偃旗息鼓。
没能杀了万物生跟贺兰昭，凌苍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他只是放下手，不甘而又委屈地望着缓缓从礁石里出来的人。
扶玉衣衫整齐，身姿窈窕，长发只用一支白玉簪轻轻绾成简单的发髻，海水将她的发丝描绘得柔软而无攻击性，但她的灵力一点都不柔软。
海底是凌苍的地盘，尤其这里还是封魔海。
一直在海底不是个办法，得出去才行。
扶玉现在就在让众人出去。
不是将他们都带出海底，而是令封魔海枯竭。
扶桑神木的白光降落在海底每一个角落，所有海底生物连同海水一起被送往其他地方，封魔海海域诞生神迹，很快再也看不到一滴水。
没了水，扶玉无声念咒将衣发弄干，神色有些懒散地望向凌苍。
他没逃走，也没拒绝扶玉将封魔海的海水和生物挪走，就悬在巨大的坑洞里看着她，眼中的委屈和不甘快要具象化了。
可以想象到他为何是这样的情绪。
扶玉也挺不甘的。
刚才的经历实在愉快，但又太过短暂，她颇有些意犹未尽。
但也没办法，正事总是要先处置，若她再不出来，万物生和贺兰昭怕是出事。
贺兰昭如何倒无所谓，万物生却不能有事。
谢清霄仍在礁石之中，他其实可以出来，但他就是不想出来。
意乱情迷的时刻，她心里却惦记着乐土的大佛师，一听他念咒的声音就中断一切要出来，根本不管他愿不愿意。
除此外他也不想看见贺兰昭。
他不会忘记情动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她：“我与贺兰，谁更让你快活？”
扶玉听闻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笑得花枝乱颤，惹得他再不敢追问，只能加倍努力，试图找回些颜面。
扶玉不回答，听了就笑，是因为他的问题很可笑吗。
他太生涩，与贺兰昭那等不检点的人没法相比吗。
谢清霄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胸闷得无法挪动步伐。
他就在这里看着，若是扶玉力有不逮，他会立刻现身相助。
谢清霄不出现，贺兰昭也在胡思乱想。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魔尊那样发疯，可以让谢清霄没力气出来。
他跟在琴玄身边多年，见过多少腌臜之事，哪里看不出扶玉那举手投足间的餍足。
凌苍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师尊，我说过不要你喜欢他。”他竭力克制，但还是失态得离谱，“你不听就算了，竟然还与他肌肤相亲。师尊，你如此伤我，我必让你在乎的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凌苍在小锅的惊呼声中摧毁了自己好不容易聚合的半身。
无边梦魇笼罩移海之后留下的深坑，除了扶玉，包括凌苍自己，全都陷入梦魇之中。
第067章
变化发生在刹那之间, 谁也没想到凌苍能破防到这个程度，扶玉也没料到。
好不容易聚齐的半身，说不要就不要了。
扶玉悬在深坑中, 看见梦魇的黑色魇线将在场的几个人连接起来，先是凌苍, 然后是小锅、贺兰昭和万物生。
万物生身后还有一条线，弯弯曲曲地探向礁石的方向，扶玉回眸，瞧见谢清霄站在礁石上, 应该也是想要来阻止凌苍, 中途被梦魇笼罩。
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封魔海突然就安静下来, 扶玉还有点不适应。
她并不慌张，她现在状态很好，原以为用自身力量与谢清霄双修, 是对方更占优, 她讨不到太多好处，但事实恰恰相反。
话说得可能有点太露骨, 但她确实像是把谢清霄榨干了一样。
不单是身体上的合拍，精神上他几乎将她得了仙根以后找回的力量翻了一倍。
她神府中一直有一片荒芜的枯林, 经过这么一遭，枯林化作剑林，是她最初神府的模样。
不知前事的时候会把林子当做枯树，但那其实都是刺入地面的剑。
扶玉平静地吐出一口气，哪怕记起所有，她还是不明白谢清霄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即便他修为再高, 但神府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地方，她又没跟他神交, 为何会有这种效果。
就好像他对她的神府熟悉得好像回家一样。
问题是剑仙除了自己的剑，是什么都不会放进神府的。
莫非正是因为谢清霄拿了自己一魄给她铸剑？
扶玉暂时将此事放下，专注地尝试打破凌苍所设的梦魇。
她不能直接用剑斩断魇线，一来那可能会再波及到谢清霄，二来，凌苍布下的梦魇一环扣一环，不管切断哪里，被连接起来的人全都得死。
他料到扶玉巴不得他去死，但绝对不会让谢清霄和万物生死。
有些棘手了。
好像除了进入梦魇逐个击破，令他们清醒过来打破魇阵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
可是要从谁先开始又有点难以选择。
或许，谢清霄？
扶玉下意识来到他身边，手已经碰到他的脸，又缓缓收了回来。
不行，凌苍现在最恨的就是他，如果她先进入谢清霄的梦魇，肯定有大麻烦等着她。
在一个人梦魇中拖得时间久了也会导致整个计划失败。
扶玉左思右想，也没彻底反其道而行先解决凌苍，而是来到凌苍身边，闭目念咒，进入了小锅的梦魇。
这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却成为了扶玉的第一选择。
她其实也很好奇，小锅最害怕的会是什么？
凌苍的目的是将人困在最惧怕的梦魇之中，生不如死地活着，永远出不来。
那小锅的梦魇会是怎样？
扶玉想过很多可能，也许是魔界的弱肉强食，也许是跟着凌苍所受的折磨，甚至是扶玉在当琴桑时对她的辱骂和责打，总之不会看见什么好景象。
但一进入小锅的梦魇，她的所有猜测都被推翻了。
是蓝枫岛。
漂亮且没有被掀翻的蓝枫岛。
仙界就没有不美的地方，所以被琴玄拿来关押她的地方也很美。
蓝枫岛上蓝枫树盛放，一片蔚蓝刺得扶玉眼睛有些疼。
在这片蔚蓝里，她看见了七岁的自己，还有刚刚被送来的小锅。
七岁的小姑娘梳妆全靠自己，所以显得有些狼狈，但她神情高傲，绝不会叫人嘲笑和看轻。
她不太会说话，发音有些不标准，观察小锅时也不是正常的眼神，因为实在没人教她如何和人类相处，所以她的姿态更趋向于海底生物，有种动物的本能。
小锅带着目的而来，哪怕本身也还年幼，却比她更有心机。
扶玉看到小锅笑着往前，教斜眼打量人的她怎样正常与人打招呼，还纠正她说话的发音。
她对小锅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坏的。
最初那几年她们相处得很好，有人相伴后，扶玉也明白了该怎么和人相处，很多时候她们甚至相谈甚欢。
但可能她真的不会交朋友，她这辈子最交心的两个女子，太阴和小锅都背叛了她。
小锅向琴玄汇报她的消息时被她听见了。
她不意外这件事，既然是琴玄派来的人，会向对方汇报消息很正常。
可小锅对琴玄谄媚的态度，还有话里话外提到她时的语气，都让她感到非常不适。
她说她将她教得很好，以后一定可以为盟主派上大用场，全然听不出与她相处之中有几分真心，满盘皆是算计。
真心相待的人，最后发现都只是利益，本来就缺了神魂的人就更钻牛角尖了。
扶玉以为自己还能在小锅的梦魇里继续看到那之后她们的互相折磨，但是没有。
小锅的梦魇就是不断重复她们刚认识，相处最融洽最快乐的那几年。
扶玉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意识到，那几年可能是小锅经历过最平静温馨的生活。
没有生死的循环，没有恶劣的环境和勾心斗角，只有美丽的景色和相伴的同龄人。
这唯一且短暂的几年平静生活，成了小锅长大之后的梦魇。
扶玉慢慢踏上蓝枫岛，直接挡在了幼年的自己面前，低头看着同样年幼的小锅。
小时候她的五官就已经很平了，眨巴着眼睛望着她，眼神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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