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遥进来收了盘子出去,又端了两杯气泡水进来,“加了冰。”
陈亦言先伸手拿了杯就喝起来,“开了空调还是觉得热,最近有没有什么八卦?”
夏遥几乎要笑起来,想起陈亦言的嘱托,天南地北地说起来。
宋清怎么会不知道她们两人的意思,装作认真起来,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先盯着桌上颜色搭配得当的果盘,然后是夏遥那时不时就充满着亮光的眼睛。
突然有件事就涌上心头。
她想起去年也是在这个房间,夏遥也是滔滔不绝地在讲八卦给她,只是那时她也是心不在焉。
只是这一刹,突然就转到脑子里。
宋清很不礼貌地打断面前两人的谈话,“对不起,我想起个事,夏遥,你还记不记得,你去年给我讲,有个艺人跟公司闹解约,是因为性骚扰,那时候我没问你是谁。”
宋清此刻很清楚,去年跟公司闹解约闹到明面上来的,只有一个人。
她听着那个她心里想的名字徐徐从夏遥嘴里讲出来,“哦对,想起来了,就是钟晚嘉呗,你那时候没问我,以为你知道呢。”
陈亦言侧头过来,没明白宋清什么意思,“这事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提起来了?我弟上次讲你们拍杂志遇到,把他气得够呛。”
一些很疯狂的想法在宋清心里缠到一起,她佯装无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没事。”
陈亦言也没多想,话锋一转,提起了沈辞川,“倒是你跟沈老师,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可要当伴娘啊。”
夏遥低头认真调着面膜,“那段时间好多客人都离不开你们两个的话题,我真是听得都起茧子了。”
宋清有些自嘲地笑了,“再说吧。”
沈辞川在沙漠里头拍戏,来电的频率骤减,但起码能保证一天有一个电话。
宋清把手机挑了免提,依旧跟着视频在做简单的拉伸运动,她瞄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停下来,“今天见洪阿姨了。”
沈辞川那头的风声很大,“怎么样?上次你说的房子,我托人在她工作的地方看好了,付了定金,下次让洪阿姨自己看看再决定怎么样?”
“好。”她不知道怎么说,沉默了很久,久到沈辞川以为信号不好以致电话已经断了。
“喂?听得到吗?”
“嗯,我在想...”
沈辞川静静地听着。
“洪阿姨知道余畅照片的事了,她问我能不能找警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为什么不去告他?”
沈辞川答得很快,好像早就料到宋清会这么问,“最初发出图片的IP在国外,还是个虚拟的账号,图片一发出来就再也查不到,最后真正能定罪的也只能是那几个最先转发出来的账号,还有那些被转发最多的几个营销号,但是你也知道,这些判不了什么重罪。”
宋清当然明白,“钟晚嘉为什么要跟谦广解约,你知道吗?”她并不等沈辞川回答,“性骚扰,是性骚扰。怎么会这么巧呢,你说会不会是莫谦?如果真的是他,有余畅,有钟晚嘉,肯定也会有别人,怎么会没有证据呢?”
那头的风声更大了,“我只是怕,莫谦手上不止有这些照片。”
又是许久的沉默,宋清轻笑笑,“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聊这些吧?”
“天气干,晚上记得开加湿器,鼻炎的药记得吃,晚安。”
“嗯,晚安。”
宋清挂了电话,依旧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她才发觉在这多云的夜里,原来还隐着一弯朦胧的月。
八月,陈亦之的生日。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带工作室的人回家过好。
宋清想出去凑热闹,偏对寿星挑起不满来,“每年都这样,三十岁不得好好过过吗?”
小兰和常玉也附和起来,“就是,出去玩玩嘛,去哪都好。”
陈亦之拿她们几个没办法,干脆摆摆手让她们自己选地方,几步把宋清拉到里间关上了门。
“今晚有个饭局,那部新电影的导演和资方都去,你收拾收拾。”
宋清不同意,但也没说要去,两手抱着像在生气。
陈亦之知道她的脾气,软下声来,“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这种饭局,但是这次这个电影真的不是靠我和东漾就能帮你拿到的。”
多年前的一场饭局,好像也是这样一部大导演的电影,多少人挤破了门槛。
陈亦之四处应酬的功夫,宋清被人灌了很多酒,不知道哪个人的手去摸了她的腰又去摸她的腿。
那种感觉像是,好像是,她变成案板上的某块肉,就算卖不出去个好价,也得挤出些油水来。
那晚回去之后,宋清哭了很久,恶心的一直吐。
从那时起,这样的饭局陈亦之的确没怎么再让她参加,就算是要去,也是一步不离地跟在身边。
陈亦之见她不讲话,声音更低了些,“要不喝两杯你就装醉回来?”
宋清知道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的清高,不过是因为有陈亦之,有陈亦言,有东漾。
所以她可以不用费力就得到一些不错的资源,可也不能总是这样。
“你去叫安安上来给我化妆吧,她去楼下蒸桑拿了。”
陈亦之叹口气,语气立马又恢复如常,“行。”
来的人远没有宋清和陈亦之想象的多,但那张大圆桌还是起码围坐了二三十号人。
进包间的一瞬间,宋清就看到了钟晚嘉,两人目光交汇,又很快移开。
这饭局是为了潘锦华的新电影《复燃》组的,除了钟晚嘉和宋清,还有几个圈内的艺人,彼此热络地打招呼但又心照不宣一个事实,他们各自都是竞争对手。
潘锦华三十几岁出名,第一部 电影就在国内外打出了名头,这些年来也是在国外拿下不少奖项,算得上是华人之光。
这次《复燃》是潘锦华暌违影坛十年之久的作品,从放出选角的消息,到现在也有个一年了。
宋清中途试过一次镜,没有台词给她,陈亦之问她表现得怎么样,连她自己也答不出来,只说没有台词,让她坐了十分钟只是让发呆。
所以这次电话打来的时候,陈亦之明显要比宋清惊讶很多。
他趴在宋清耳边很小声,“看来女主角就在你和钟晚嘉还有汤晓敬里面选了。”
可宋清也看得明白,她无论跟钟晚嘉还是汤晓敬都不是一个类型的,钟晚嘉明艳,天生尤物,而汤晓敬桃腮杏脸,很文静。
她不知道为什么选出她们三个人来。
但男主角的两个候选人倒很统一,都是那种带着点不羁的外形又有着浪漫眼睛的人。
陈亦之也不想那么多,一整晚安心地听着饭桌上的人讲话,他只是好奇怎么没一个人在谈电影,好像不过是几个朋友约的一顿普通晚饭。
吃到最后,终于听到编剧说了两句《复燃》也许在某个南方小镇拍,一群人OO@@的动静全部都聚到一个人身上,可偏偏没了下文。
潘锦华这晚除了开始时的自我介绍,没跟宋清说过别的话,他突然摇摇手上的酒杯,目光朝她投过来,“小宋上部戏我看过,演得不错。”
宋清并不知道她在说哪部,前段时间她有好几部戏同时上,她举起杯可又实在嘴笨,“谢谢导演。”
潘锦华笑笑,就转头向了别人。
夜里过了零点,有人想转场,宋清却真的装起醉来,悄悄躲到院子里醒酒。
她先看到一双裸粉色的漆皮高跟,才抬头看到钟晚嘉,那个本应该跟着大部队去唱歌的人。
钟晚嘉两步走过来,和宋清一样坐在花坛的沿边,不过是相对着,她燃起手里的烟,然后直晃晃地盯着宋清,“没想到今天在这能遇见你。”
宋清想起那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钟晚嘉的话,“是啊,我也没想到。”
两人都不讲话,风声大得很。
“改天我们能聊聊吗,我请你吃饭。”
钟晚嘉吸了口烟,眯起眼睛,直到那口烟又被吐出来,她才有些玩味地说道,“貌似我们还不是那种会一起吃饭的关系吧。”
“我能不能,问你些事情。”
钟晚嘉这次答得很快,“如果是跟谦广或是余畅有关,那不用费这个功夫了,我现在就拒绝你。”
第72章 暂时的星星
那句话好像并没有传到宋清耳朵里。
她问钟晚嘉要了支烟,却没有点燃,在手里不停地打转。
“我一开始抽烟还是余畅教我的,我问她为什么喜欢抽烟,她说不知道,看别人抽,她也抽。她说解解愁,我觉得未必,但是要是拿在手里,别人好像真的知道你有点什么烦恼。”
钟晚嘉的目光跟着在院子里走的人在动,终于在宋清转身时对上她的眼睛。
“你肯定不明白,我们两个不相干的人,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对你讲这些。”宋清站定在离钟晚嘉最近的那块石板上,“你还不知道吧,余畅的亲人找到了,可惜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她问我为什么网上会有那些照片。”
宋清停下来,忍住没有讲完。
钟晚嘉眼神里有些错愕,可表情却依旧平淡,“她不是孤儿院长大的吗。”
“没错,她确实是在孤儿院待过,不过是14到16岁那几年,莫谦找人改了她的名字,铺天盖地营销她的身世,谁会去查真正的余畅14岁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钟晚嘉弯腰在地上蹭熄了还剩半根的烟,凭借她女人的直觉,明白宋清肯定是知道了自己为什么闹得那么难看也要和谦广解约。
钟晚嘉不紧不慢系起胸前的衣领飘带,觉得不太满意,又解开重来,就这么来回系了好几次,衣领终于缀上一个小巧又规整的蝴蝶结,她也终于妥协,“也是,莫谦现在这么自顾不暇,为什么不推他一把呢,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么容易被推下去。”
宋清虽点头,却也听出钟晚嘉话里还有些迟疑。
她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在赌,她有些挣扎地讲出余畅的隐私,在赌钟晚嘉和余畅是一样的。
“地方你来定,我等你联系,如果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我保证绝对不会跟你有任何牵扯。”
有人在玻璃前敲了几下,宋清望过去,那片窄窄的落地玻璃窗后是钟晚嘉的经纪人,倚着窗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提醒着院子里的人,他们还得去赶下一个场。
钟晚嘉站起来,迎面错过了宋清,却又在她身后停下来, “之前在洗手间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和沈辞川是这种关系,你放心,我不喜欢有主的男人。”
院子里的声音逐渐远去,陈亦之抓了她搭在椅背上的薄披肩出来,“他们准备走了,进去道个别再走吧。”
宋清却突然歪歪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不用,一起去吧。”
“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就是突然想唱歌了。”
沈辞川在凌晨五点收到好几个小时前发给宋清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人大约醉了才醒,又或者才刚从饭局出来,一个话错了几个字。
【每喝多少,真的,就事有点像吐】
【解酒药在左起第二个橱柜中间那层】
果然,手机顶部很快弹出来宋清的来电显示。
“你为什么还没睡?”
一个多小时前,沈辞川觉得不太舒服,起来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开始不停流鼻血,这个月的第三次,他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从小生活在南方,这种沙漠里的干燥气候,几天还好,时间一长身体难免有些反应。
他换下带血的睡衣又简单洗了个澡,就到了这个点,干脆起来背明早的台词。
“被走廊的声音吵醒了就一直没睡。”
宋清那头很吵,于是沈辞川明白她这是刚结束。
“想你了。”
“我这次没办法走。”
“我知道,你好好工作,我也好好工作。”宋清停顿着,“我们办个草坪婚礼好不好,等这些烂事全部结束。”
沈辞川笑起来,“你说什么都好。”
宋清却不确定,这些烂事究竟有没有真正结束的那一天。
陈亦之上车时,宋清刚挂了沈辞川的电话。
他虽然也在车下头打电话,可车门留了条缝,宋清说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语气不太在意地问,“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真要办草坪的,可挡不住狗仔。”
“再说吧,钟晚嘉的微信帮我要了吗?”
“嗯,一会推给你。”
整整过去七天,除了自动的打招呼消息。两个人谁也没有多余的话。
宋清每天都希望下一秒的弹窗就是钟晚嘉,一直等到她快结束沪城的工作,那条相约的短信才终于到来。
餐厅在小巷子里,地方不大,装修却雅致。
唯一的包间在阁楼上,很小,仅一个向外的天窗,看不到这个城市繁华的场景,看不到夜晚的霓虹灯,但是能望到星星。
桌上的台布洗得有些发旧,可格纹的样子却更像从某件vintage裙装上裁下来的。
有些笨重的瓷瓶里是差不多颜色的绣球,宋清将它稍微往旁边挪挪,小口地去饮桌上的冰水。
钟晚嘉没有迟到,是宋清来得太早。
钟晚嘉没有化妆,整个人笼在特别宽松的休闲套装里,没有一点笑意地去看对面的宋清,“这些天一直没联系你,我一直在想究竟要不要做这件事。”
宋清两只手在桌下局促地搓来搓去,“没关系,如果你...”
钟晚嘉打断她,“我是不可能把我自己牵扯进去的,但是我能告诉你其他几个人的联系方式,至于怎么说动她们,那就是你的事了。”
宋清缓抬起眼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晚嘉取下黑框眼镜,随意地用衣角去擦,“不要说什么感动的话,我会觉得尴尬。还有,莫谦的办公室有一个隔间,里面有没有摄像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手里是有视频的,不仅威胁手底下的艺人,对那些接受他性贿赂的人,同样也是威胁。但是视频在哪里,我不知道。”
宋清手里捏着餐巾纸,不停斟酌那些话,但首先是有些担心,“你在这里说这些会不会被听见?”
“不会,这家店是我开的。”
宋清一下子呼了口气,继续问,“所以上次余畅那些照片,也有可能是在那个办公室里的房间被拍的?”
钟晚嘉摇头,“那些照片像是手机拍的,至于是不是那个房间拍的,我不知道,但既然他有余畅的这些照片,视频也是有可能的。”
“你让我联系的那几个女生?”
“她们没有做艺人了,我闹解约的时候,求我帮过忙,也许她们知道的会比我更多。”钟晚嘉瞧着宋清沉思的样子,起身开了门出去。
没多久就有服务员从楼下一道道菜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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