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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饭吧。”
她开始好奇起来，钟晚嘉为什么要在这个小巷子里开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钟晚嘉似是看出宋清的疑惑，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里什么也看不见，没有豪华的水晶灯，没有落地窗，没有几张桌子，但是阁楼上能看到星星，我从没觉得自己属于这里，但是看见星星的时候，那些光好像是暂时的属于我......莫谦开始拿合同威胁我的时候，有部我特别喜欢的剧找到我，他说就一晚，那部剧就是我的，王八蛋，竟然想让我去陪个60几岁的老头。”
宋清替钟晚嘉添上那杯一饮而尽的水，明明是个挺小的水壶，可端着它的手臂却一直在抖。
“我逃出来了，是因为这张脸好歹能卖点钱，有些这辈子出不了头的小艺人，还沉浸在莫谦编出来的美梦里，昨天晚上我甚至都在想，我不该管这件事。”钟晚嘉从地上的包里拿出个文件袋，右手推了上来，“可惜，我这个人还剩一点点良心。”
宋清收下来，神情微敛，“我替余畅还有她的亲人感谢你，真的。”
钟晚嘉故作轻松，把话题岔开，“对了，小道消息说，女主角不是你就是我了。”
“我可以放弃这个角色。”
钟晚嘉终于带着点笑意去看她，宋清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的一句话有多可笑，好像钟晚嘉帮她是为了最后这句话似的，“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替余畅做这件事的确很不错，可女主角这事，也请你尊重我们俩，我钟晚嘉不喜欢别人的男人，也不喜欢别人施舍的角色。”
一语毕，两个人都笑了。
天窗有些微风吹进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云散去了，竟然真的有几颗明暗不一的星星。
暂时属于她们。
第73章 妥协
那一年的秋天来的很早。
陈亦言帮忙找的几个律师，全是国内这个领域数一数二的，宋清见过一次，和钟晚嘉提供联系方式的那几个女生一起。
在她们跟律师细聊之前，宋清听到的东西和钟晚嘉知道的大差不差。
比如莫谦的办公室有一个暗门和内间，比如莫谦用差不多的手段骗一些新人演员，女演员或是被他性骚扰或是被他带到饭局上任人挑选；有些上了套的，演艺之路就更上一层楼，没有的或者不愿意的大可以交高额的违约金走人。
而男演员，也差不多，像沈辞川从前一样，被瞒着签阴阳合同，或者借烂戏帮他们洗钱，大钱全部进了莫谦的帐，而本属于别人的片酬就压着不发。
后来陈亦言的电话只说，五个女生有三个提供了证据和细节，有一个愿意出庭指证。
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准备妥当，一审也很顺利，莫谦对自己性骚扰的行为供认不讳，只是咬死不承认自己手上有偷拍偷录的艳照和视频，以及自己强迫艺人提供性贿赂。
宋清只能暂且安慰自己，这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可是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眼，成天觉得喘不上气，干脆飞到沙漠里头去找沈辞川。
沈辞川晒得不成样子，嘴唇是裂的，眼眶是黑的，宋清有点心疼，“我就是想他的罪证里怎么也要有这一条，这也算是帮余畅添上一笔。”
沈辞川也是一样的心情，看出她装作高兴却无光的眼神，用手臂环过她的腰身，细碎的吻落下去又分开。
沈辞川没往那方面想，宋清却把人拽了回来，吻得用力，她什么也不想去想，有点急促地褪去两个人的衣服。
只剩墙角的暖炉烧得很旺，木头混着火苗，噼里啪啦地响。
沈辞川在微弱的火光里，吻掉她眼角的一滴泪。
《复燃》最终定下钟晚嘉，不过给了宋清一个戏份挺多的配角，其实陈亦之想拒绝的，可宋清听导演讲过角色后竟鬼使神差般应了下来，推了后面三个季度的所有影视邀约。
那是个民国时期的舞女角色。有点坏，也有点矛盾，可在国家存亡之际，依旧出乎意料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长久以来一直被关在有些同化的女主角笼子里，她其实很喜欢这个有点生命力的角色。
某天试妆的时候，钟晚嘉见宋清蔫蔫的样子，故意打趣她，“怎么，没当上主角有些提不起气？”
周围的工作人员自然是不知道她们私下的那些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以为是两个女明星私底下互相呛声，直勾勾地都看向宋清，想看她会作何反应。
估计很多人已经做好准备，想着这仗一旦有开打的迹象，就立马找理由先从房间里出去，以免被误伤。
可当事人却偏偏没反应，右手撑在桌上，“嗯，提不起来。”
钟晚嘉的嘴唇微微张着，在试第二种唇色，有些别捏地讲话，“晚上定了吃饭，别临阵脱逃。”
宋清只是发出些低低的气声，告诉钟晚嘉她知道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钟晚嘉才正经起来，“他没交出来是不是。”
宋清点头，“我只要想到他还有出来的一天，那些东西也就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就安不下心来。”
“他在听到风声的时候就赶紧跟老婆离婚了，保全了不少财产呢，就算进去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在他之上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任他说出来呢，莫谦要是想活命，就得当个哑巴，难不成他真敢说出来谁家老总和自己家艺人睡了？他偷偷录下来的时候想着那些东西终有一天能有用，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敢说什么呢？你换个角度想，也许那些东西在他出事之后早就被销毁了。”
镜子里头的两个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宋清看着钟晚嘉盘得仔细的头发，又看看自己的，总觉得违和，苦笑起来，有些妥协的意味。
一早在群里听了何真真马上要开演唱会的消息，宋清一直没顾得上回。
她在美容院前台找了个角落等陈亦言上楼取拉下的手提袋，终于有时间去回消息。
筱筱：听说真真姐准备开演唱会了？？？
真真姐：你消息还挺灵通
筱筱：真的吗？真的吗？
真真姐：真的，在筹备了
振同：哇！支持支持，我包场
筱筱：你精神有问题吗？你以为看电影啊包场
振同：不好意思，习惯了帮朋友包场
真真姐：到时候会给你们送票的
宋清：一定来~~~
筱筱：我挨着小清姐~
振同：看川哥人在沙漠拍戏信号不好你就抢别人位置？
筱筱：要你管，小清姐自己说跟谁坐
宋清：我信号也不好，你说什么看不见了.....
宋清笑着按下手机，就有个女人从她面前走过去，跟她隔着一个位置坐下来。
粉红色的粗花呢连衣裙配了同一个牌子的高跟鞋，头发的卷度恰到好处，一看就是才打理过。她只盯着屏幕很快地打字，只有在给前台递来的美容单签字的时候才抬头。
宋清听见前台的工作人员叫她，莫太太。
陈亦言下来的时候看着座位上的两个人，抽抽嘴角，先跟左边的人打了招呼，“哟，莫太太今天好兴致。”
那个女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手里打字的动作顿了几秒，“没你们兴致好。”
宋清看懂了陈亦言手上招呼的动作，站起身来跟在她后面出了门，“谁？”
“莫谦他老婆林巧凡，你不认识。”
宋清盯着前挡风玻璃上的一团白色，来时还没有，不知是哪只鸟儿的杰作，“见过图片，恍地一见真人我还真没认出来，但是我听说他们不是离了吗？”
陈亦言把车倒出来，因为旁边车停得很近，不停地在叹气，“烦死了，什么技术啊。”
“我听钟晚嘉说的。”
“我真没想到钟晚嘉竟然愿意帮我们。”第三把之后，车子终于从两辆车的夹缝里倒了出来，“对了，我忘了我这下得回公司，不能给你送回去，要不给你叫个车过来，或者你在公司等我一会。”
宋清想起乔晚意的婚纱店就在转角的街口，“不用，我朋友的婚纱店就在那边，我正好过去坐坐，我下车，你直接回去吧。”
“那等会你自己叫司机来接你啊，我就先回去了。”陈亦言摇下来半截车窗，跟外头的宋清挥了挥手。
宋清却没有往外走，而是转身又上了楼。
林巧凡依旧还坐在前台，好像并不意外宋清会回来找她。
前台以为宋清落下了东西，拿了对讲机在跟楼上的人讲话，宋清小幅度地对着她们摇摇头，坐在了林巧凡的身边。
“林女士，我能跟你聊聊吗？”
林巧凡嗤地一声笑出来，“行啊，去我的房间吧。”
第74章 潘多拉魔盒
屋子里正打扫的人见她们进来，很快推着清扫车合了门出去。
林巧凡踢开落在沙发脚边有些碍事的一块白毛巾，坐在正中，“坐吧，找我什么事？”
宋清也很坦然地开门见山，“你知道莫谦做的那些事吗？”
林巧凡放下手机，眼睛上下扫着面前的人，明明有些怒气，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却莫名消下去一半，“他做的事你应该去问他啊？找我怕是找错人了吧。”
宋清没心情跟她打哑谜，“你知不知道他偷录的那些东西在哪？”
小桌上的托盘里有两支供客人使用的护手霜，林巧凡随手挑了一支，不紧不慢地抹起手来，“我没明白，这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了余畅？”
陈亦之来的电话响了第三次，宋清很快按掉然后关了机。
这次她是真的有些生气，“我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何苦说这么多绕圈子的话，我只想要余畅的，如果你交给我，别的证据就不会出现在二审庭上。我知道你们不过是为了保全财产才紧急离的婚。”
宋清佯装镇定，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那你就想错了，就算你还有新的证据提交，他关多久，能不能出来，现在跟我都没多大关系了，钱都到我手里了，我干嘛废那个劲去担心他。”林巧凡或许看穿了她，一点也不为所动。
“既然你这么绝情，为什么暗中找人既是撤热搜又是买通稿？”
“他虽然进去了，可是谦广还在，我总不能看着股价一直跌下去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清一时无语，背过去靠在单人沙发上，“当年余畅自杀，所有人都在传她是为了莫谦，连我也这么觉得，结果没多久，你们结婚的消息就传出来，他在人前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余畅身上。你就真的这么坦然，一点也不在意他干的那些龌龊事？”
“是。”
“那么柳小姐呢，你也完全不在意吗？”
宋清瞧着林巧凡变换几次的神色，知道自己算是赌对了。
余畅日记里几次提到这个柳小姐，无一例外，都是莫谦让余畅当女伴一起，什么结婚典礼，小孩的满月宴、周岁礼。
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伴不是林巧凡？
“你怎么会知道？”林巧凡刚还游刃有余的表情，立马变得紧张，像被人戳穿了什么心事，“我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宋清直言，“余畅的日记，她曾经几次陪莫谦去参加柳小姐家的宴会。”
林巧凡面无表情地愣了几秒，突然笑起来，“结婚前就一直念着，可惜人家没那个意思，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情种。”她接着盯着宋清，“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那句话，我明白告诉你，我知道他那些脏东西放在哪，但是很可惜，我不知道密码，也没心情废这个力气，宋小姐请回吧。”
宋清下楼的时候，陈亦之已经开着车等了她好一会，“怎么不接电话？”
她晃晃手机，撒了个谎，“没电了。”
秦姨早做好了饭和小兰她们在等，宋清推脱自己不舒服，让他们先吃，自己锁了门翻起余畅的日记。
她的手不停在那一页的顶端摩挲，心跳得特别快。
陈亦言的短信抄送了林巧凡的电话来，顺带叮嘱她不要乱来，宋清回了个嗯过去，继续盯着那一页纸。
她很快用手摸到自己的心跳，像最后的孤注一掷。
起初宋清并没有对扉页上的那串数字感到好奇，以为是什么随手记下的东西。
后来发现有几年的5月27日，余畅都写了莫谦要她当女伴的事情。
如果宋清没有推错，880527，就是柳小姐的生日，而余畅记下来，一定是看到这串数字被莫谦用在了某个地方。
【林女士，每年的5月27日，莫谦都要庆祝柳小姐的生日】
宋清没有把整串数字都发给林巧凡，她想林巧凡如果够聪明，一定找得到柳小姐是哪年生的。
如果真像林巧凡说的她一点也不在意莫谦的事，那么宋清的这条短信无论发的是什么，都无异于石沉大海。
而只要林巧凡有一丁点的好奇。
就会有无数个潘多拉的盒子在等着她。
宋清只是希望，那个盒子会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接近年底，《复燃》快要开拍，大约有一个礼拜的空闲。
这次终于敲定了要回余畅老家的事情。
洪梅从一开始的态度坚决，绝对不回去，到后面松了口。
宋清也不清楚秦姨究竟跟她说了什么，才让她转变了态度。
沈辞川请了假要陪他们去，小北也要陪着，除了常玉要回家探亲没法跟他们去，算上秦姨、洪梅还有几个司机，外加两个风水师傅，竟然有十几号人。
他们分了两批出发。
一路从沪城转了三次飞机，到了离家最近的一个地级市，然后租了几辆车往镇里开。
宋清从来没见过这么密的山，这么曲的盘山路，奇怪的是这次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晕车，一路都很精神地往外看，她只是在想，怎么翻过一座山后面还是一座山。
路上偶尔遇到些背着背篓翻山的人，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很小的，听到车行声总要站在原地往后望，等到车子走远才继续走他们的路。
身边的洪梅却不大有精神，愁眉紧锁。
宋清有意安慰，却很想问她件事，“洪阿姨，余畅的名字是谁给她取的？”她见洪梅没明白，继续道，“我说余盼儿这个名字。”
洪梅手里抱着余畅的几件衣服，有些出神，“是我取的，听我生了个女儿，他们连个名字也懒得取。”
宋清被这话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洪梅的话头却被引出来，“我那时候真想要个儿子啊，怀盼儿的时候，连打也挨的少了，后来生下来是个丫头，又是没日没夜的打，那种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过不下去了....再后来生了伟杰，我以为日子会好起来的...”
秦姨拍拍洪梅的肩膀，看了宋清一眼，示意她不要再问。
她早该想到的。
车子从早行到黑，终于到了镇上。
一行人早就坐得没了力气，全部歪七倒八地靠在路沿上，只剩下小北还有点力气，带着司机沿街找到个能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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