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哪里不对,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不论是电影还是小说里的结合都是炽烈且疯狂的;可他们并没有,甚至有照本宣科的敷衍。她曾经一本正经地问过林依自己是不是性冷淡,为什么年纪轻轻对性爱毫无兴趣。
林依抛过来一个白眼,“我只能说这哥们不行。”
陈念也回了个白眼,就此打住,不想再和她深度探讨「行不行」这个问题。
林依接着补充,“或者你没那么爱他。”
陈念努努嘴,懒得接话。
之前网上流行过一些关于情侣关系的玄学理论:情侣如果去世纪公园骑车,会分手;一起走了西湖断桥,会分手;去寺庙许愿,两个人如果不是正缘的话,也会分手。
陈念对这些从来都是一笑置之,现在再回想起来,她的确和韩志精准踩雷,一个不落。
果然是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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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杭州那天,商务大巴早九点准时等候在酒店门口。
陈念一改往日装成熟的打扮,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玫红色polo衫配一条阔腿牛仔裤加上帆布鞋,衬得人格外白皙。
她到得早,忙着和大巴司机核对车上的饮料零食,入住酒店地址以及乘客人数。短短三日的会议跟下来,俨然有了几分入门级助理做派。
“哟,小姑娘今天看着很青春活力啊。”Cindy总是不忘逗她。
陈念咧着嘴,嘟嘟跑到Cindy跟前,“你今天也很好看。”
“我俩真的是,商业互吹。哈哈哈。”
初夏已至,梅雨季还没来,日光暖却不躁人,是一年中不多的完美时光。
陈念站在车前清点人数,和老板们一一大方问好。短短三天相处下来,大家都对这个办事认真且靠谱的小姑娘有印象;还不止一次当Frank和蒋律的面夸奖她,说她是「最好的实习生」。
哪怕知道老美们说话一贯夸张,大有夸死人不偿命的习惯,但陈念听了还是好不得意。
蒋律正在酒店门口踱步接着电话,眉头紧锁,板着个脸;时不时抬头确认大巴这边的上车情况。没一会,他小跑上前,“抱歉,处理了点事情,我们出发吧。”
“嗯,没事的。”
陈念自告奋勇坐在第一排,方便给大家发水和司机交流适时路况。Cindy跟Frank坐在稍后的位置陪聊。
蒋律最后一个上的车,略微扫视一眼车厢,二话不说直接坐在陈念身边的空位。他情绪不高,几句简单寒暄后索性闭目养神。
陈念没有打扰,干脆扭头看向窗外。
车后排时不时传来笑声,引得陈念忍不住回头想看看热闹,顺势瞥到了身边这位自上车后就一言不发的人。
他眉仍蹙着,像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阳光下的面庞被笼罩上一层滤镜,安静且温柔。
那人的睫毛动了动,陈念慌忙转过脸。
“到哪了?”他半眯着眼看窗外的路况。
“刚进杭州,师傅说再过半小时就能到了。”
“这三天安排了哪些活动?”
陈念火速翻着手上的行程表,“待会到了直接吃午饭,然后去酒店办理入住。稍作休息后,三点出发去西湖游览。明早安排了灵隐寺,下午去雷峰塔。周日吃完早饭就启程回上海。”
“好的,我知道了。”
等吃完午饭回到酒店,陈念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她躺倒在床,和林依弹了个视频。
“你要去灵隐寺?”林依声音提高八个度,“快快快,帮我求菩萨保佑。”
“保佑什么?”
“保佑我和谢屿情比金坚。”
“都说佛只扶正缘,万一你俩是孽缘,我岂不是正好提醒了菩萨他老人家吗?”
“呸呸呸,谢屿就是我的正缘。他最近太忙了不能陪我玩,你先帮我求着,跟菩萨打个招呼。”
“...”,陈念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对了,别忘了给自己求。灵隐寺求姻缘不要太灵哦!”
听到「求姻缘」三个字,脑海无端浮现出阳光下蒋律的那张脸。陈念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疯,总三番两次想起这个人。
林依没有察觉出异样,依旧喋喋不休和谢屿的日常。
比如谢屿周末不加班时爱骑摩托带她兜风,工作中一板一眼的人私下炫酷到不行,特别man;又比如她竟然会一时兴起花几个小时熬汤,再屁颠颠给谢屿送去。
琐碎的生活片段,林依说得不肯停下,陈念也听得滋滋有味。
正聊在兴头上,手机“嗡嗡”震动一声。
陈念将手机拿远些,边看边不自觉读了出来,“下午有事不能参加活动了,明早灵隐寺见。”
视频那头的林依似乎嗅到什么,“咦?他为撒不跟老板们说?要单独发信息给你?”
“因为我是他的实习生助理、兼此次行程策划人。谢谢。”
陈念回复得异常坦荡。
第13章 释怀
蒋律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条短信能引发一长串讨论,眼下他正赶着往萧山机场奔,见一位老朋友。
机场大堂人声鼎沸,蒋律悄默默走到一人身后,在他耳边喊了一声,“瑞叔叔!怎么回国都不提前通知我!”
被吓到的人转过身,重重拍他肩膀,嫌不够,又猛锤他胸口,“臭小子!我来这转机,跟你说什么?”
蒋律拧着眉佯装吃痛,下一秒又笑嘻嘻帮忙接过行李箱,“去Costa坐坐?”
“听你的。”
“来杭州做什么?”被喊叔叔的这位看上去五十有余,肩背一个户外登山包,鼻梁上架了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我来团建。”蒋律抿了口咖啡,“你呢?下一站去哪?”
“印度尼西亚。”
“哦,去开会?”
“嗯,东南亚都要跑一遭。”
“真羡慕。”蒋律由衷感叹。
“怎么?要不要考虑继续读地理?我可以帮你引荐。”
“以后再说吧。”蒋律笑笑。
从记事起,蒋律最爱跟老瑞出门玩耍。
起初是在家附近转悠,老瑞会边爬山边给他介绍地貌、石头和植被;带他去海边看礁石,解释海浪不断拍打下对礁石纹路产生的影响。再然后跑的更远一点,英国、希腊或日本。
“你研究的到底是什么呢?”年幼的蒋律经常这样问。
“我研究的是山为什么是山,海又为什么是海。”
蒋律那会听不懂,只知道地理学家眼里的世界似乎和别人不大一样。
老瑞玩味的目光在蒋律脸上悠悠打转,“王若瑜应该没事,她机灵着呢,别担心。”
“嗯。”蒋律倒也坦然,“有消息和我说一声。”
老瑞掏出手机,瞬间眉开眼笑,“哈哈,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便接起电话,“若瑜啊,正巧,蒋律在我身边,你们先聊。”
蒋律被硬塞了手机,猜到老瑞的花花肠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喂?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风浪声很大,对方也愣怔几秒,“我挺好的,你怎么和老瑞凑一起了?”
“我来杭州团建,他正好在这边转机。”
“才不是!蒋律听说你失联好几天,急着找我问情况。”老瑞凑到话筒边吼道。
他老人家玩心大发,压根不准备给这对昔日恋人留有余地。年轻人嘛,得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一个是他发小的儿子,一个是他得意门生,要是能再凑一起多好。
蒋律别过身,“所以现在船上设备都修好了?”
“我压根没跟那艘船出海。最近印尼海上风暴太大,小岛的电路网路全断,花好些天才恢复。这不一恢复我就急着给老人家报平安。”
“他要是听到你喊他老人家,会生气。”
“我管他,多大人了,还玩拉郎配。”
“是,我都服了他。”
分手之后的第一次交流,蒋律的心情比自以为要轻松愉悦的多。电话那端的狂风顺着电波吹到心里,就这么吹散了心底残余的郁结和不甘。
“真没戏?王若瑜在印尼保护珊瑚礁的项目马上进入尾声,快回美国了。”
蒋律举手求饶,“瑞叔叔,求您了,真的。”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老瑞随即叹口气,“算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
听到这,蒋律释怀一笑,“这么跟你说吧,我对地理的热爱多半是为了取悦自己、丰富人生体验,很难上升到更高的思想境界。或者再直白点,我并没什么奉献精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使命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王若瑜不一样,她有她的抱负。”
那时他和王若瑜分隔在地球两端,需要靠克服时差、信号才能勉强交流几句;渐渐的,彼此都感到力不从心。
老瑞若有所思,抚摸着下巴,“王若瑜这姑娘啊,一门心思扑在她的珊瑚礁、海洋保护身上,又傻又轴。理想面前,其他统统靠边站。那你呢?就这么单着?”
蒋律微微后仰,倚靠椅背,“合着你是我爸妈派来催婚的?”
“哈哈哈,你妈见你这几年一直单着,着急,托我探探你口风。”
蒋律苦笑着揉揉眉心,“我对那些靠现实考量筛选出来的「优质」伴侣没兴趣。总觉得,怎么说呢?好像目的不够纯粹。看缘分吧,年纪大了不大愿意费心费神去了解一个人。”
“你这是情感洁癖。”
蒋律不置可否,“你跟我妈说别操心了。”
“真不是对王若瑜余情未了?”老瑞不死心。
蒋律哭笑不得,“瑞叔叔。”
“行吧,你老大不小的了,别天天琢磨些有的没的,快找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你都五十多了还孑然一身呢!”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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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灵隐寺有一种让人自觉噤声的威慑感。
古树参天,光在此刻有了形状。黄墙在日光下格外耀眼,黑色纹雕木窗上的纹路承载了岁月;刻录下人们心中念不完的愿望。
陈念混迹几个老板中间,主动担当起翻译职责,只是很多内容都是现翻的,经常卡壳;翻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江南春》
时更是简单粗暴,无法精准传达中文美感。
四周笑声不断,陈念循声望去,蒋律一身浅灰色休闲衬衣搭配牛仔裤,脚上依旧是那双70s。他一手插袋,站在一棵千年古树下,正指着一排崖壁佛像介绍着什么。
不知道是感应到有人看他还是怎么,蒋律赫然转过头,朝陈念扬眉笑了笑。
这幅场景伴着远处潺潺流水就这么不动声色流入陈念眼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想到蒋律,陈念就会想起他在阳光下的这个笑容 - 干净纯粹。
大部队人手三支香,在大雄宝殿前上香礼佛,求财求事业;又去药师殿便听闻梵呗,保健康长寿。
“天王殿保吉祥平安、观音殿有求必应、还有华严殿求事业。”陈念不确定自己翻译是否精确到位,只瞧着老板们都蛮开心的。
她每到一殿,都会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认真许愿。姿势是从老陈那学的,并不算标准;心里念叨愿望的同时不忘补充身份证号码。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以免菩萨混淆。
“该死,林依身份证号多少来着?”她起身朝殿外走,小声嘀咕,“算了,和菩萨说过是我好朋友了。”
“求什么了?”Cindy凑到陈念耳边,挤眉弄眼的,“姻缘?”
“求事业,嘿嘿。”陈念傻笑,“姻缘是替我朋友求的。”
“为什么自己不求?”
“一次求两个不灵吧...而且我心无杂念。”她说这话时目光不禁飘到Cindy身旁的蒋律身上,竟有种当着菩萨面撒谎的慌张。
从灵隐寺出来,大巴直奔西湖。供应商安排的是轻松路线,从断桥出发,坐船前往三潭印月,再去花港观鱼;最后走路行至雷峰塔。运气好的话,正好能领略「雷锋夕照」的韵味。
湖面浮光捞金,陈念一路上嘴没歇着,望着不远处的塔尖,灵机一动给老板们提了一嘴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
用英语讲「白蛇传」还是第一次,约莫是她说得过于引人入胜,原本小范围的讲解不知怎么竟勾得大家围成一圈;老板们多半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甚至一板正经问了好几个问题。
“故事说的不错,烂熟于心呐。”Cindy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夸奖。
“毕竟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白娘子。”
“那许仙有点难找,现在的男人都怕蛇。”
“...”
自由活动时间,Cindy被Frank拖着开小会去了;临走前唉声叹气的,感叹美景当下还要工作,真是「凄凄惨惨戚戚」。陈念独自沿着苏堤慢慢踱步,没有目的地;瞧着情侣们你侬我侬搂在一起,遍地狗粮。
场景交迭,飘扬的柳枝意外拨动了记忆的弦,铺天盖地的往事迎面而来。她还记得那人曾擦拭她的面颊,柔声哄着,“别哭,我去给你找手链。”
物是人非,讽刺得很。
这些时日的忙碌像一个鼓风机,拼命朝她生活里吹着搅扰视线和思绪的羽毛。而现如今,羽毛落地,刻意被忽视的难过如忘被拧紧的淋浴头,滴答滴答,偶尔正中眉心。
突如其来的伤感打断了好兴致,她找到一处茶坊坐定,点了壶龙井。她小口抿茶,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手机;暗讽自己记性太好并不是好事。
桌面被人轻叩两下,陈念赫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蒋律耸耸肩,“嗯,正好路过看见你坐这。”
“昂,来喝茶。”
“介意我坐这吗?”
“不介意。”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蒋律看上去一脸轻松,全无前一日的忧愁。他手肘抵着窗沿,时不时会和划船的人挥手问好。
他扭过头,眉宇间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论文怎么样了?”
“摘要写的差不多了,希望导师高抬贵手。”
“那就好。这次VP会议和团建办的不错,大家都对你和Cindy夸赞有佳。下周你们俩找时间去外面吃饭,公司报销。”
“好嘞,谢谢老板。”
这几日说了太多话,现下都没有太强的表达欲。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就着风景点评几句,间或抿几口茶。
“你爱喝茶?”蒋律喝不太习惯,咖啡的苦他可以,绿茶的苦他不行。
“我爸爱喝。”陈念其实也喝不大明白。“对了,昨天下午的事情解决了么?”陈念脑门一抽,问出口的瞬间恨不能狠咬舌头撤回。
“嗯,解决了。”他无意多谈。
寥寥几个字,圈出了明显的界限范围,也足以浇灭陈念这几日的所有悸动和幻想。脑子里的粉红泡泡在同一刻噼里啪啦爆炸,尖锐且直接地提醒她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幻觉;她难掩刹那的失落,忙撇过脸望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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