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径直回到驾驶位:“有事给我发消息,回见。”
从头到尾池闻都处于怔愣状态。
等他定睛,发现周围的景象很陌生,不远处只一家快捷酒店闪着霓虹灯,黑色大众已经扬长而去,留给他一嘴车尾气。
“……”
阿姨回来单独一间房,和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们一人一屋,他回去哪里不方便了?
池闻木着脸,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连在一起怎么这么让他费解呢?
……
-
许枝还没来及和池闻招呼一声,车子就发动起步。
车厢只剩下她独自面对陆放。
想起自己刚才的隐瞒,她面色划过几分不自然。
她主动打破沉默,讪讪道:“原来池闻就是我的房东……”
陆放不自觉握紧方向盘,反问:“原来?”
他散漫一笑:“池闻是你的房东,让你很惊喜吗?”
“还是说,你是在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诘问的意味,像单纯在和她开了个玩笑。
许枝却不知为何,听他口吻从容,反而生出点局促难安。
“没有,就是有些意外。”她抬眼,疑惑道:“池闻不是说和我们住一个小区吗,怎么不一起回去?”
陆放微垂眼眸,只觉今晚“池闻”两个字横在他们中间,高频到难以忽视。
车厢再度恢复落针可闻的静。
眼看已经快到目的地,陆放沉着嗓音:
“枝枝。”
许枝看向他:“嗯?”
不过寥寥几天,这个略带亲昵的称呼,陆放叫的越来越顺口,她也应得越来越理所当然。
“你打算一直对他隐瞒我们的关系吗?”陆放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这次回来,其中一个目的,是要去看我妈。”
他承认,在许枝开口之前,他是有那么点隐秘的期待在的。
她以“邻居”定义他们的关系,期待落空却在他意料之中。
许枝神色泄出复杂:“那怎么办?这么大的事,到时候阿姨那边肯定瞒不住……”
窗外,有开着远光的车从小区驶出来,在察觉到对向照面后迅速换灯。
刺目的光虽短暂,仍恍到陆放的眼睛。
视线再次聚焦,他静了半晌:“你就没想过,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隐婚的必要吗?”
话落,车也在停车位熄火。
许枝哽住:“我……”
陆放仔仔细细看向她,没错过她不加掩饰的情绪。
他已经在她脸上读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的确,从来没想过。
要怪他太贪心,打破零分的答卷拥有一分的满足后,便无法再止步,甚至企图更高的分数。
陆放极短暂勾了勾唇,自嘲一笑。
但开口依旧是绅士的轻描淡写:“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自觉带过话题,不留痕迹道:“今天去商场买了什么?”
许枝抿抿唇,将礼盒往他面前移了移:“阿姨腿上的毛毯有点旧了,我给她挑了个新的。”
她捏了下耳垂:“阿姨答应我帮我找我爸妈的照片,这个就当是我的回礼。”
陆放微微颔首回应。
他解开安全带,许枝却迟迟没动作。
“怎么了?”
“我顺便去了商场一楼的珠宝柜台。”
许枝从口袋取出钻戒,小小一枚被她的体温捂热,置于掌心在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抬眸看他:“那里的顾问告诉我,我手上这枚戒指价值十六万。”
再直接的质问已经不需要言明。
陆放默了半秒,没否认:“是,时间不够充裕,有限的选择里只挑出这对还算心仪。”
许枝盯着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这么多钱你存起来也不容易,阿姨那边也需要你照顾,你真的没必要花这么多钱在这种东西上。”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冷硬,旋即软下声:“我问过了,我手里这枚外观完好不影响二次销售,虽然不能退货,但七天之内我们有一次机会换别的款式,找个时间,我们再去选一个便宜点的,好吗?”
“养殖场已经花了你很多钱,这枚戒指真的太贵重了。”
她轻叹一口气:“陆放,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和你说一句谢谢。”
她停顿片刻,温声道: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一字一句,认真又体贴。
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感谢。
陆放挪开目光,没说话,压下心底横生的焦躁感。
良久,他沉声:“既然是送给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
-
上了楼,许枝先是去陆放家里将羊绒毯送给张娴月。
距离晚休还有段时间,许枝原本想多陪她一会,却在她调笑的眼神里被催促赶紧回去。
靠近卧室,便听见浴室传来花洒声。
许枝打开电视坐上沙发,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大了几格。
可她的注意力始终没法集中在电视画面里,水声停下的一秒,她还是无法避免地察觉到。
她鬼使神差扭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
就一张床,除非陆放主动提出睡沙发,不然怎么都逃不过同床共枕的命运了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本能地开始乱飘。
在她的回忆刚触及不久前在他家里发生的某些事上,“咔哒”一声,浴室的锁打开。
陆放的拖鞋声先是往厨房,停留一会又逐渐朝她的方向。
许枝连忙绷直身体,胡乱地开始按遥控器。
“在看什么?”
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伴随身边沙发的下陷感。
许枝头也不抬,佯装沉浸:“想挑个电影看,还没找到感兴趣的。”
担心这样太刻意,她自然地转过脸要和他对视。
只是她没想到,陆放此刻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件淡灰色休闲裤,白色系绳随意散开,手里拿着条毛巾抬起,被带动落下的水滴在布料上洇出星星点点,本就挺拔的腹部线条愈发紧绷,肌理壁垒分明。
因为靠近,她很轻易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热气,混杂他独有的气息强势侵占她全部嗅觉。
一瞬间,先前所有努力的伪装都被打回原形。
许枝紧了紧怀里的抱枕,警惕着往后挪了挪。
她眼神飘忽,耳廓几乎难以自控地染上樱粉,支吾道:“你你……你怎么不穿上衣?”
陆放擦着头发,隐约笑了声:“我夏天没有穿衣服睡觉的习惯。”
“不是还没睡吗?穿成这样……”她嘟囔。
后面一句说得含糊又小声,陆放问道:“什么?”
许枝赶忙跳起来:“没什么,我给你拿个吹风机,开着空调冷风吹干会头疼。”
丢下这句,她飞速离开,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陆放忍不住失笑一声。
许枝拿出吹风机丢在陆放手边。
走近了发现,他半靠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专注望着电视屏幕。
“时间还早,一起看电影吗?我知道有些还不错,我挑几部你来选?”
好商好量,许枝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不过时间确实还充裕,不过一场电影,无伤大雅。
于是她答应:“好,但我要先洗个澡。”
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小半位置已经被陆放的黑白灰占领。
私人领域有了别人闯入的感觉愈发明显,许枝咬咬牙,暗示自己要尽快适应。
打开靠里的柜子,里面放的是更私密一些的衣物,这里倒全是自己的不错。
她的视线在睡衣上停留几秒,脑子先是有一会空白。
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唯一一件能穿在陆放面前的睡衣已经被她亲手送到他家里时,她不禁懊恼地在衣柜上磕了磕脑袋。
她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许枝万念俱灰,天人交战许久,最终竟然说服自己。
他都能在她面前裸上身,她就穿个性感点的睡衣怎么了!
于是她气势汹汹,抱着件睡裙走进了浴室。
快一个小时,热水泡得她大脑发昏浑身发软,她这个纸老虎也毫不意外怂了下来。
虽然卧室门是关着的,她还是做贼心虚一般,脚下生风跑到衣柜前。
已经是最保守的一套,吊带冰丝蕾丝边睡裙,虽然是露背款,裙长也只超过大腿根一点点,但胸前遮挡度最高。
关键部位必然最重要,其他都可以补救。
许枝翻箱倒柜,找到一件纽扣针织毛线衫。
有点厚,但能把腿稍微盖得严实些。
又磨蹭了快一刻钟,许枝才打开门趿着拖鞋往客厅走。
等陆放从厨房出来,就见许枝蜷缩在沙发角落,一张瓷白素净的小脸搁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出神。
香橙、肉桂和蜂蜜,混合葡萄酒的甘醇,许枝吸吸鼻子,扭头看向陆放。
他已经穿好上衣,左右手各端一个杯子,是他们在超市买的陶瓷杯。
一粉一蓝,看着完全是情侣款。
“你去煮红酒啦?”
陆放靠近她颔首:“一直待在冷气里,睡前喝点暖暖。”
说着停顿一息,视线从她周身划过,意味不明失笑道:“不过,看你穿这么多,也许不太需要?”
许枝耳根蓦地一热,庆幸自己刚从浴室出来,就算脸红了也能借口是因为闷热。
她接过杯子,干巴巴岔开话题:“我们看什么呀?”
陆放拿着遥控器调到收藏列表。
许枝扫过去一眼,看到熟悉的片名时微微挑眉:“罗马假日?”
“你看过?”
她点点头:“大学时候看过。”
陆放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很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人看吗?”
许枝捏着遥控器,电池似乎命数将尽,总感觉不太灵敏。
分心中,她下意识回:“不是啊。”
她有位舍友很喜欢赫本,当时在宿舍按头给她们安利。
她是和舍友一起挤在电脑屏幕前看的。
因为没多想,所以她压根没想到要说后一句。
陆放啜一口热红酒,没说话。
“我们都看过,这部就pass?”
陆放眸中未起波澜:“我没看过,只是有了解。”
说着又补充:“随便你,看哪部都行,来日方长,不着急。”
他口吻很淡,许枝的心弦却莫名颤了颤。
有些人天生一把好嗓子,最简单的话都能演绎点深情。
最终许枝选了部科幻题材的电影。
因为内核深奥,她看得很投入。
两个多小时过得飞快,等ed响起,杯子里的热红酒不知不觉见了底,在沙发上和陆放原先还隔着一个人的空隙也消失。
微醺让她思维奔放,许枝扯着陆放,询问他电影里的细节。
陆放耐心逐个解答,见她皱着脸苦恼地思索深究,终于还是及时打断。
他望向她,双目沉静:“枝枝,有什么问题明天再回答你。”
“时候不早,我们该睡觉了。”
第32章
一陶瓷杯的热红酒, 思维活跃的代价是身体动作迟钝半拍。
被陆放从沙发横抱起的瞬间,许枝猝不及防,在反应之前, 双手已经自然地勾上他。
他的发质偏硬, 脑后的发尾刺刺得扎在她小臂的皮肤上,脖颈间专属他的气息更明显, 混杂了幽幽的香气。
是她常用的洗化用品。
这种感觉就好像, 他被她浸染。
至少他们的味道亲密无间。
真好闻,许枝迷迷糊糊地想。
于是她无意识地贴近他,贪恋般短而促地嗅了嗅。
她没察觉男人的步伐乱了一息。
直到被稳当地放到床上, 她巴掌大的脸蛋上表情仍然怔怔的。
半天才回过神, 低垂着眼小声嘟囔了句:“我可以自己走,我又不是没长腿……”
陆放见她毫无自觉,第一反应还要倒打一耙,眸中有无奈, 克制地将圈在她膝窝的手臂抽走。
“很晚了,早点睡。”他沉声提醒。
许枝“哦”了声。
陆放不再开口, 迈步先关掉卧室顶灯,再绕到床的另一边。
只剩床头灯,视线顿时昏黄。
他睡前有阅读的习惯, 沉浸的思考有助睡眠,可显然这个夜晚一切惯性思维都难以成立。
所以他的目光在划过边柜上他的书和眼镜时, 并没有作太久停留。
等到他上床,身边的人依旧保持原动作坐着,丝毫没动静。
陆放瞥向她, 视线在她严实的针织外套上停留一刻:“怎么了?”
言下之意,怎么还不脱衣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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