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矛头直指段问春。
嘉云郡主一愣,“这……”
江娴本来都转身了,一听此话,瞬时茅塞顿开。
她扫了眼并肩而立的秦随星和段问春,又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李夫人,计上心来。
江娴提裙缓步上前,朝嘉云郡主微微一笑,“母亲,我方才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找出窃镯之人。”
话音甫落,原本准备离开的宾客,都驻足而立,想看出个结果。
第三十八章 是谁
嘉云郡主知道江娴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她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萱儿,你说来听听。”
江娴微微一笑。
她唤来翠浓,拢手对她耳语几句。翠浓配合地点了点头,朝嘉云郡主等人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开。
人群里有好奇者问:“少夫人这是让丫鬟做什么去了?”
江娴柔声道:“不急,稍后大家便能知晓。”
说完,她走到秦随星和段问春跟前,沉静分析:“下午时候,段姑娘一直与我在花园,几乎没有时间赶去母亲的院子。再者,母亲院子门口都有丫鬟把守,断不会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入屋内。要靠近梳妆台,只能从后院翻墙。”
李夫人语气莫名,揶揄道:“少夫人,你方才说自己和段问春投机,此番片面之词莫不是想帮她蒙混过关?”
“是了,李夫人说的话也说我刚才想说的。”江娴嘴角轻轻弯起,反问,“诚然我不会包庇,但在场其他人有没有撒谎的嫌疑?李夫人,请问事发时你在哪里?”
李夫人抬起下颌,丝毫不慌:“我听闻裕国公府的木槿开得艳丽,便在前院赏花,这点我的丫鬟仆妇可以作证。”
江娴摇摇头:“李夫人,她们毕竟是你的丫鬟,你的仆妇……这片面之词是不是想帮谁蒙混过关呀?”
李夫人双眼一瞪,怒不可遏,“少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为了包庇这段问春,想把脏水泼我身上?”
“李夫人息怒,晚辈并非这个意思。”
嘉云郡主作壁上观,听出了江娴的弦外音。
江娴如果帮段问春作伪证,那其他人也可以做伪证,并非说自己不在场就真的不在场。
嘉云郡主示意李夫人稍安勿躁,问江娴:“萱儿,依你所言,那盗窃玉镯的贼人还在这里?”
江娴道:“母亲,其实想要揪出这个人,找出她的目的就行了。”
“偷东西能有什么目的?见钱眼开罢了!”
江娴再次摇头,“母亲,你仔细想想,那人倘若真为财,你的玛瑙头面双鱼金钗都在那里,怎么只偷走你一件玉镯呢?”
嘉云郡主若有所思,“是啊……怎么就只偷一只镯子呢?”
人群里不知是谁插话,“这还不简单,东西太多那人怕兜不住,就选了一件方便藏匿的呗!”
“这是原因其一。”江娴伸出食指摇了摇,“更重要的是,那人知道,偷太多东西不好嫁祸旁人。比如跟段问春拉拉扯扯间,掉出个浅色的镯子,比掉出一大堆金银珠宝更难以让人察觉……”
嘉云郡主拧眉,“萱儿,你觉得有人故意栽赃段问春?”
李夫人越听越觉得滑稽。
她忍不住冷笑,“少夫人,你倒是说说,平白无故栽赃一个籍籍无名庶女做什么?”
江娴看了眼人群中依旧夺目的段问春,叹了口气,认真问:“李夫人,你当真觉得段姑娘籍籍无名吗?我未出阁前,便听闻过段姑娘美貌无双,这些日子,小叔对段姑娘的心意闹得满城风雨。而裕国公府的迎夏宴目的为何,想必诸位心知肚明。”
段问春今日如果坐实偷窃,不仅无缘秦随星,在京城必然落下污点。
秦随星聪明,江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然明白。
“我知道了,有人不想让问春讨我母亲欢欣,故意坏她的名声!”
段问春想必也是急了,她咬着银牙,眼里闪动着泪光,扬声道:“到底是什么人心思如此歹毒?是不是刚才与我拉扯的那几个婆子丫鬟?”
几个婆子丫鬟登时跳出来大喊冤枉,她们不知情云云。
吵吵嚷嚷的,嚎得人脑瓜子疼。
江娴赶紧让她们打住。
她再次看向秦随星,沉着道:“说起来有件事我很不解。从事情发生到段姑娘被抓,一盏茶时间不到,我来得巧,才正好碰上。而你的梅柏院离主院最远,得到消息后赶过来,起码半柱香时间以上。”
秦随星道:“我当时正在院子里临摹嫂嫂的画,隐约听见门外有丫鬟在说问春偷东西。我放心不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丫鬟是谁?你看见了么?”
“没有。我出来时,院子外一个人都没看见。”
江娴点点头,“那看来我猜测的没错。那丫鬟是故意传话让你听见,说明她早知这边会发生这件事,特意让你过来。”
秦随星不确定地说:“让我过来看戏?”
江娴道:“最根本目的,是想让你看到段问春贪财偷窃,对她产生厌恶。”
说白了,这处闹剧的源头,就是秦随星!
有人想嫁进裕国公府,想嫁给京城里有名的青年才俊,必然要除掉一个有力的对手。秦随星给段问春送过孔雀人尽皆知,段问春也就成了众矢之的。即便嘉云郡主对她不满意,但其他人却不敢不防,于是乎铤而走险,做出栽赃嫁祸的事来。
前因捋顺了,就差最后一步。
嘉云郡主不禁好奇,“萱儿,这一切是谁在幕后指使?”
“母亲,你可知我刚才让翠浓去做什么了?”
嘉云郡主道:“愿闻其详。”
江娴莞尔一笑,说:“母亲,你可曾记得,你院中花圃新翻修过?泥土都是从郊外木兰山运来的三色泥。这泥稀少,却十分适合花花草草的生长,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特别容易粘在鞋底。而府里,只有你的院子里有三色泥。”她语气一顿,目光缓缓在众人脸庞上滑过,“我刚才嘱咐翠浓让人封锁裕国公府所有出口,谁也不能偷偷离开。”
段问春脱口而出:“我知道了,谁脚底黏有三色泥,谁就是盗窃翡翠镯的贼人!”
段堇秋和段母虽然讨厌段问春,但事关侍郎府的面子,忙不迭带着丫鬟去看别人鞋底。结果找了几圈,每个人鞋底都干干净净,没有黏上泥土。
秦随星皱眉:“嫂嫂,他们脚底都没有泥土,是不是弄错了?还是说,盗窃之人已经提前离开这里?”
这么快就溜了?
江娴觉得不可能。
那人肯定想看后续发展,除非主谋吩咐,她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至于脚底的三色泥……
江娴忽略了一件事。
对方有备而来,肯定要仔细观察。脚底黏着泥土在一群衣着雅致华贵的女眷中惹眼,人家肯定找了个地方悄悄清理干净了。
她之前怀疑是李夫人,但经过推敲否决了。
李夫人没有女儿,只有两个未满十六的儿子,她没有动机污蔑段问春。江娴环视人群……到底是谁呢?
“少夫人!”
便在江娴陷入僵局时,翠浓与秦衍风一起赶至。
她风风火火跑到江娴身边,举起手中的一卷宣纸,扬声道:“少夫人!我知道盗贼是谁了!”
第三十九章 争执
翠浓说完这句,人群立时沸腾。
秦衍风默默地走到嘉云郡主身边,不经意地多看了江娴两眼。
嘉云郡主不喜被卖关子,她一针见血地道:“翠浓,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翠浓连忙展开宣纸。
借着朦胧的灯光,众人看清宣纸上拓印着一个脚印。
脚印不长不宽,辨认出是个女子留下。
江娴福至心灵,上前两步,淡声道:“母亲,那贼人有备而来,盗窃玉镯后发现脚底沾染三色泥,立刻清洗干净。但她百密一疏,不知道三色泥附着能力极强,后院角落处留下了不少脚印。”翠浓这时又指着宣纸附和,“大家看,脚印清晰印下了鞋底花纹,且这云榴花纹十分少见。只需找出谁的脚与印记吻合,便知结果。”
秦随星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还不简单,一个个来试!”
他正准备让在场所有人一一与脚印比对,却被江娴阻拦。
“不必。”江娴黝黑清澈的眸光扫过方才几个干嚎的婆子丫鬟,抬手一指,“让这几人先来。”
这几人正是刚才第一时间与段问春拉扯的。
翠浓将拓印脚印的宣纸平铺在地上,扬起下颌问:“你们谁先来自证清白?”
“我没有做亏心事,我不怕。”李夫人身边的丫鬟第一个站出。
她大方将脚放在拓印旁边,一眼就看出大了两寸,当然不是。
李夫人让丫鬟回到身边,抚了抚发鬓,冷哼道:“是谁盗窃最好站出来认罪!主动一点还能轻罚,否则,郡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群人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陆陆续续又有两个主动比对,只剩最后三人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粗使丫鬟战战兢兢抖个不停,哪怕夜色也无法掩饰她的慌张。
嘉云郡主眼神冷厉,呵斥道:“你抬起头来!”
那丫鬟反而头埋更低。
“好大的胆子!”紫鹃跳出来大骂,“郡主命令竟敢充耳不闻?”
翠浓正要拿脚印与那粗使丫鬟对比,丫鬟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朝人群中左侧的方向跪下,膝行着抱住一个粉衣姑娘的大腿,嘶喊道:“小姐救我!小姐救我!请你向郡主求求情,奴婢只是替你办事,不是有意的!”
她涕泗横流,说出来的话也说语无伦次没有逻辑。
只抱住那粉衣女子一个劲儿的哭。
粉衣女子名叫于蓝桃,父亲只是光禄寺一介小小主簿。
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饱含质疑与讥嘲,令于蓝桃窘迫不堪,一张秀气的脸憋了个通红。
段问春冲上去质问:“于蓝桃,原来是你?你指使丫鬟偷镯子陷害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蓝桃不敢跟段问春对视。
她抬手狠狠甩了丫鬟一巴掌,恶狠狠道:“蠢货!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小姐好心好意带你来裕国公府见见世面,你竟吃了熊心豹子胆,觊觎郡主的财物?”
丫鬟不停摇头,辩解道:“小姐,你忘了,是你让奴婢这么……”
“啪!”
于蓝桃气急了,又是一巴掌,扇得粗使丫鬟鼻血混着眼泪流淌。
“明明是你喜欢偷鸡摸狗,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于蓝桃眼珠子滴溜溜转,旋即跪下来,柔柔弱弱地向嘉云郡主哭诉,“郡主,这丫鬟是我于府的家生子,我对她十分信任,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等事,是我这个主人没有当好,是我的错……”
段堇秋本来觉得自己够无耻了,没想到这个于蓝桃比她还不要脸。
因为她,差点让侍郎府背上骂名,段堇秋咬牙切齿道:“你可别在这里假慈悲了!如果不是你指使的,她哪有胆子在裕国公府翻墙入院?”
于蓝桃还在狡辩:“定是因为之前我训诫过她,她怀恨在心,借此时机想污我清白……”
“你们都给我闭嘴!”嘉云郡主被她们吵得脑子阵阵发晕。
第四十章 事毕
迎夏宴上,嘉云郡主看不上段问春,反而对这个于蓝桃有几分好感。
她仔细观察过今日在场适龄女子,只有于蓝桃谈吐举止跟江娴有三分相似,令她心生好感。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黑心肝!
八字还没一撇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放肆,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真当儿媳还得了?
嘉云郡主越想越气,呼吸都有些不顺。
江娴见状,忙搀扶住她胳膊,小声问:“母亲,小事罢了,无需动气。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嘉云郡主听到江娴的声音稍稍安定。
她当众还了段问春一个清白,吩咐左右将于蓝桃和丫鬟暂时扣押,待其余宾客散去,才领着紫鹃等人私下去后院审问。
秦随星跟秦衍风不知去哪儿了,江娴怕郡主有事找她,故此站在屋外台阶下等候差遣。
江娴望着宅院上空四方的天,那里刚好悬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无星无云,晚风凉爽。
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翠浓站在江娴身边,与她一起望天,粲然笑道:“少夫人,还好你机智,否则段姑娘今日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她叹了口气,很是不解,“没想到那贼人,竟会是于家的大小姐。”
江娴身子单薄,她拢了拢紫纱衣衫,想起刚才那一幕,不禁对翠浓夸赞连连:“我不是机智,我是运气好。”
她原本以为的盗贼是李夫人,后来发现猜错,三色泥的线索又断掉,正骑虎难下,翠浓来了。
“幸亏你及时拿着脚印赶到,否则我不知怎么收场。”江娴又好奇追问,“对了,你在哪儿发现的脚印?”
“不是不是。”翠浓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她看了看左右,附在江娴耳侧,悄声说:“少夫人,你有所不知,那脚印……其实是我的。”
江娴呆住,“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你说……是你的脚印?”
翠浓点头。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一字字道:“其实,这件事多亏了大公子。”
原本江娴吩咐翠浓让小厮把守裕国公府的所有出口,来一招瓮中捉鳖。翠浓依计行事,回来复命的途中,遇见了秦衍风。
秦衍风在嘉云郡主的院门外来回踱步,看起来心事重重。
翠浓忙上前问他在这里干什么,秦衍风却可怜兮兮地说,想帮江娴找出幕后主使人。
说到此处,翠浓感慨道:“少夫人,大公子平时对你不冷不热的,没想到私下里很关心你。”
江娴十分诧异。
她想了想平时不言不语的秦衍风,又想起自己的弟弟江月,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大公子弯腰在地上找东西,我问他找什么,大公子说,要是能找到那个盗贼的脚印就好了。”
翠浓提着油纸灯笼,叫来小厮丫鬟一起帮忙找,但只找到一点点三色泥的痕迹,残缺不全。翠浓准备放弃时,听见秦衍风自言自语的嘟囔,“其实随便找个脚印吓唬吓唬那个人也行啊,就像我以前不吃饭,母亲平时也吓唬我那样……”
虽然意思有出入,但翠浓一下就反应过来。
翠浓眉飞色舞地给江娴比划,“奴婢转念一想,可不是嘛!先随便拿个脚印过去,装作找到铁证,拿出来比对时盗贼肯定会慌张,慌张就会露出马脚……”
江娴这下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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