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推开。
叶荷萱……又假惺惺的做什么?
江娴跌回座位,一头雾水,还以为刚才惹秦衍风生气了,又一阵好哄,“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万一刺激到他,他犯病跳马车咋整。
秦衍风没由来烦躁。
又是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
正气得不行,那纤纤玉手又捧来一把花生。江娴小心翼翼地露出笑容,“秦衍风,别生气嘛,你最乖了!”
秦衍风:“……”
第五十二章 为何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官道旁。
雨声淅淅沥沥。
江娴率先跳下马车,她抖开油纸伞,扭头一看,秦衍风与车夫并排坐在一起,直勾勾地望着她。
“诶,我忘了给你拿伞了。”
江娴暗道自己糊涂。
好在她这把油纸伞比较大,两个人共撑刚好合适。
于是,江娴自然而然地牵起秦衍风衣袖,像以前照顾弟弟江月那般,踮起脚帮他撑伞。
她是真怕把秦衍风又给弄生病了。
江娴不禁懊悔,怎么刚才一时冲动把他带这里来,就算要带他过来参观自己的酒楼,也要选个晴朗的好天气才对。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江娴只好撑高了伞,确保秦衍风不被雨水淋湿。
秦衍风刚才在盘算自己的事,一开始没有在意。路过荷塘,沿着蜿蜒的泥泞小路上山,渐渐的,他发现江娴的伞有意往他那边倾斜。
雨不大。
但江娴的右侧上襦被淋透了,圆润的肩头湿漉漉贴合着轻薄的布料,显得格外可怜单薄。
江娴忍不住轻轻咳嗽。
她本就体弱,淋了雨整个人面色苍白,衬托的那双大眼睛里的瞳仁如点漆黝黑。
秦衍风想到上次落水后,江娴又发烧又咳嗽。
虽然对身边女子厌恶至极,可在此刻,他看着眼倾斜的雨伞,二话不说,劈手夺过伞柄。
江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失去血色的唇瓣有点哆嗦,“秦衍风,你干什么?”
秦衍风才不理会。
他掌握了撑伞权,用伞盖将江娴小巧的身形遮挡的密不透风。
江娴愣了愣,心头隐约猜到了。
秦衍风一定又跟上次一样,在默默关心她。
这说明,他心底其实知道谁对他好。这样一来,就算他以后恢复神智,也会对她手下留情吧……
思及此,江娴抿唇微笑。
山野外,疏烟林莽,芜然蕙草,丝丝细雨随风扑面。
秦衍风睨了眼身边女子,她不知在想什么,朝他柔柔一笑,双眼弯弯如月牙。
秦衍风心头一跳:这笨蛋,该不会又被他莫名其妙的感动了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来到酒楼,今日下雨,只有两个工人蹲在房梁上雕刻花纹。
江娴将油纸伞收好,靠墙放着。
她对秦衍风笑了笑,“等以后这座酒楼开张,你就可以经常来吃饭啦!”
秦衍风不好口腹之欲,他心下鄙夷: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吃吃吃?
知道叶荷萱闲不住,但没想到她为了一口吃的,竟亲自开酒楼,想必京城的丰和居、八宝院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了。
江娴不知秦衍风想法。
她抬起头,叮嘱房梁上的两名工人注意安全。工人见她来了,都与其热络的聊起天,江娴都笑着应和了,一看关系就很融洽。
“姐姐你来啦!”
十九娘穿着一件粉红上袄,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
江娴弯腰摸摸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问:“我今天给你带了零嘴儿!”她把马车上的蜜饯等物送给十九娘,“你爷爷不在这里吗?”
“爷爷在厨房里,他想把那个灶改一改。”
“好,我去看看。”
秦衍风看的这一幕,内心疑惑。
叶荷萱……她好像真的变了。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别人。
秦衍风默默站在角落,冷眼旁观。
这时,吃着蜜饯的十九娘注意到了他。她好奇地来到秦衍风跟前,糯声糯气地问:“你是姐姐的夫君吗?”
江娴太年轻,十九娘不喜欢叫她什么夫人夫人,自顾自叫她姐姐,江娴也没纠正。
面对一个半大的小女孩,秦衍风半真半假地卸下伪装。
他挑眉:“你知道我?”
“知道啊,姐姐经常给我们提起你。”十九娘有问必答。
秦衍风颇为意外。
叶荷萱会在外人面前提他?上一世的叶荷萱巴不得希望自己未出阁,怎会承认他是她的夫君。
秦衍风眼神微变,“她怎么说我的?”难道在外头抹黑?
十九娘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糖渍,想了一会儿,回忆道:“姐姐说你很好看,说你以前很厉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会弹琴……哦,她还说你对她很好,会关心人……”
秦衍风嘴角抖了抖。
有没有搞错?他在叶荷萱心里竟是这样?
她难道不知道他对她的杀意?
小孩子不会说谎话,十九娘今日一见,也觉得姐姐的夫君一表人才。只不过他来了站着不动,眼神茫然,一看就知道脑子不太聪明,跟京城中传言一样。
十九娘为江娴感到惋惜的同时,又对秦衍风表示羡慕。
“你是叫秦衍风吗?”
秦衍风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她连我的名字都告诉你们了。”
“那倒没有。”十九娘笑嘻嘻地说,“因为姐姐在契上写得你名字,我想看看自己识字水平如何,看来是认对啦!”
秦衍风蹙额,“什么契?”
“就是爷爷和姐姐定下的契呀!”十九娘知道他脑子不好,很耐心认真地给他解释,“以后酒楼赚的钱,你们八,我们二。但姐姐没写自己的名字,她写了你的。所以说这酒楼的主人是你喽。”
秦衍风愕然。
酒楼怎么会是他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江娴。
女子正跟一个老头儿相谈甚欢,看起来温柔无害。
秦衍风彻底疑惑了,江娴为何要这么做?
第五十三章 怒意
江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天命有定,迟早会死,金银之物对她这个异乡异客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将赠给有需要的人。
酒楼的地皮原本是嘉云郡主的。江娴想写郡主名字,郡主婉拒,没辙,江娴顺手填了“秦衍风”,反正他是嘉云郡主的好大儿,送给秦衍风等于送给了嘉云郡主。加之契约里有徐嬷嬷和翠浓的名字,等酒楼日后有起色,秦衍风指缝里漏点钱,都够她们下半生无虞了。
江娴跟汤万香说了会儿话,见雨停了,领着秦衍风准备回府。
坐上马车,秦衍风也不跟她说话,头偏向窗外,看着不住倒退的雨后景色。
江娴喊了他几句,他当没听见。
江娴觉得他应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于是没有打扰,还贴心的给他剥橘子吃。
秦衍风看了眼盘子里的一大堆水果:“……”
他很想说一句“谢谢,我不饿”。
秦衍风一回府,嘉云郡主闻讯而来。
她惦念秦衍风的身体状况,嘘寒问暖。见得儿子瘦了黑了,还跺着脚对杜太医埋怨:“这个杜太医,要不是他医术高超,我定不让你去他府上吃这些苦!”
秦衍风只笑笑。
毕竟杜太医帮他背锅不止一次两次了。
秦衍风左看看右看看,忽而询问:“母亲,弟弟呢?”
“他跟几个同窗外出游学了。”
“什么时候回来?”
没记错的话,秦随星好像借着游学,偷偷摸摸去鲧州找过段问春。
“不管他。”嘉云郡主被秦随星的事儿烦的脑仁疼,“反正他闲着不是事儿。男儿就算不去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也得考个功名傍身。”
秦衍风深以为然。
他轻轻颔首。
嘉云郡主抬眼,看见儿子温润懂事的模样,莫名戳中了心头柔软处,眼泪瞬间氤氲。
她哽咽道:“想当年,你十六岁金榜题名,是何等风光……”
“母亲。”秦衍风心底生出愧疚。
他握住了嘉云郡主的手,无声安慰。
再等等。
最多半年光景,他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令裕国公府长盛不衰。
江娴一看嘉云郡主快哭了,忙钻出来打岔,“衍风,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子给你做呀。”
秦衍风在马车里吃的乱七八糟都没消化呢。
他一听这话就觉得噎得慌,闭口不答,好似对江娴有多大怨气似的。
江娴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嘉云郡主见不得乖乖儿媳受委屈,哪怕对秦衍风百般溺爱,免不得站出来说几句场面话:“衍风,萱儿问你问题你要回答,知不知道?”
秦衍风低下头,做出一副好像被吓到的样子。
江娴赶紧打哈哈,“没事的母亲,我这就去安排。我记得衍风最喜欢吃甜的了!”
嘉云郡主愣了愣,“是么?我怎么都不知道他喜欢吃甜?”
“真的,他上次吃了好多糖炒栗子,这次还吃了橘子蜜饯裹衣花生……”
嘉云郡主甚为高兴。
秦衍风一看母亲在笑,干脆任由江娴说了。
当晚裕国公推了应酬,在家中一起吃了顿饭。席间,裕国公带来了一个消息,此次七皇子二皇子治理水患有功,龙颜大悦。圣上于本月中旬准备了一场宫宴,准备犒赏二位皇子的同时,与臣同乐。届时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与皇亲国戚皆要到场,算是难得一遇的盛宴了。
江娴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穿来以后,变数颇多,原著中,这什么宴会的情节好像并没有发生过。
当晚,秦衍风没有宿在松竹院。
趁着秦随星不在,他抱着被褥去了梅柏院。
翠浓和徐嬷嬷瞧得这幕,心生不悦,“大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块冰,见到少夫人也该被捂化了。他那样子,好像少夫人是洪水猛兽,多处一会儿就要被嚼着吃了。”
江娴微微一笑:“没事,顺着他意吧。”
她一个正常人干嘛要和不正常的人计较琐事。
秦衍风搬进了梅柏院。
他心中清楚,对江娴的躲避是因为那种若有若无的“不自在”。
他不习惯她的温柔小意,不习惯她的细语体贴。明明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女人,他却短暂的迷失了方向,无法判断她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情流露。
秦衍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跟江娴拉开距离。
天色尚早,他睡不着,便想去弟弟的书房找些古籍看看。
夜风凉透。
吹得他右手执盏的油灯明明灭灭。
秦衍风推开书房房门,走到书架前,只见书桌上放着许多炭笔画,麋鹿、酒壶、花树……而某些没画好的地方被一支朱砂笔圈起来,写有批注。
一看那弯弯扭扭的字体,秦衍风就知道这是出自谁手。
想来他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弟弟总是拿着画作去找江娴评判。想到二人一起探讨画作,气氛紧密融洽,秦衍风顿时冷了脸色。
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叶荷萱对秦随星疯狂的爱慕,让他心底蒙上了一层阴翳。哪怕这辈子,她性格改变,对他无微不至轻言细语,他仍不能释怀。
她说他处处都比不上秦随星,说他痴傻可恶,说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觉得恶心,还质问他,为什么嘉云郡主和裕国公要生两个儿子。一个如天边玄月高不可攀,一个像是地底的淤泥碰一下就觉得恶心……
秦衍风怒不可遏,一挥袖,哗啦啦挥落桌上的笔墨纸砚。
第五十四章 宫宴
时间一晃而过。
江娴总觉秦衍风在故意躲着她,同在屋檐下,难以见到他的人影。
她忙着酒楼的那边的事,对秦衍风的怪异并未上心。这日江娴正要去找汤万香,若非翠浓提醒,她都忘了今日要去皇宫参加宫宴。
江娴暗道自己大意。
嘉云郡主怕江娴收拾太素,专门请了梳妆婆子给江娴好好打扮了一番。江娴不喜招摇,央着嘉云郡主水红色的宫装换浅绿色的锦缎烟霞裙,又挽了一个高耸的云髻,簪了几朵珠花,点缀恰到好处。
江娴看着铜镜中的“叶荷萱”,长年因病苍白的脸颊,点了胭脂而显得艳丽绝伦。
她不安地抚上发髻上的珠花,问:“会不会太浮夸了……”
徐嬷嬷不知她是怎么了,说:“少夫人,你忘了吗?你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寻常打扮都比今日隆重。”
江娴心头一紧,不再开口。
因穿得繁复,江娴走路小心翼翼。慢腾腾磨蹭到了门口,抬眼看见秦衍风早就站在了马车旁边。
他人长得好,随随便便穿穿件蓝色织金锦衫,都显得丰神俊朗。
江娴朝他扬起一个笑,“你来啦?”
秦衍风视线在她明丽的面庞上一顿,随即立刻移开,站在那里不为所动,高冷至极。
白打了个招呼的江娴:“……”
好在这时裕国公和嘉云郡主来到。
参加宫宴不允许带丫鬟随从,江娴还有些不习惯。到了午门前,所有人都要步行,不能在宫中乘坐轿辇。一下马车,江娴便被来往贵胄晃花了眼睛。
原本她以为自己穿着勾隆重了,到了地方一瞧,别的命妇贵女个个精致。她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毕竟宫中两位适婚的皇子都未纳元妃。
入宫途中,裕国公百般叮嘱,宫中不比府里,规矩多,不能惹事。嘉云郡主也对江娴耳语,宴席上她可能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需要江娴对秦衍风多多照看。
江娴认真地点点头:“母亲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步入重重宫门,左右侍卫手持长刀林立。
日暮西斜,红霞潋滟。宫殿连片成群,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雕梁画栋,气派雄伟,石砖铺就的斑驳的痕迹令整座宫宇显得古拙深沉。夕阳余晖轻轻落在琉璃瓦上,滚出一道道金边。
人群陆陆续续入殿落座。
龙椅之下,设有两位皇子的案几。
左侧男子容貌阴柔,一双吊稍眼;右侧男子长眉入鬓,面如冠玉。两人言笑间都自带潇洒从容的气度,一看就非池中物。
江娴猜左边的人是二皇子,右边的是七皇子。
七皇子作为《庶女为后》的男主,颜值确实没话讲。江娴抱着欣赏的眼光,又多瞅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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