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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鹭用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嗔怪道：“是我被美色迷惑，控制不了。”
两人在桥上缠绵耳语，末了，乔鹭想起任务，便问：“鹤庭，你这辈子渴求的是什么？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吗？”
岳鹤庭没想到她有此疑问，思考了片刻，方答道：“曾经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这双眼恢复正常，看不见那些牛鬼蛇神。但如今有了你，留下这双眼，却是我的大幸；除此之外，便是考个功名，博个前程，脱离岳家。”
“还有吗？”
“还有……一个异想天开的。”岳鹤庭苦笑，“想再见见我的生母。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
乔鹭一听，还真是不可能。
她想了想，努力帮助岳鹤庭完成其它的心愿，应该不成问题。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书生女魅（13）
转眼，便是岳鹤庭行冠礼的日子。
冠礼过后，他便要上京准备殿试了。
岳鹤庭一身沉重的云纹滚边压青华服，头顶攒珠镶玉巍峨高冠，跪在宗庙内。
乔鹭便在外头不时向内窥探。
即便只看得见他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乔鹭也觉得赏心悦目。
待几个时辰后，乔鹭便看着岳鹤庭庄重的走出，提议带乔鹭在宗庙里到处走走。
“可以吗？”
岳鹤庭颔首，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这是岳家的宗庙，你想去哪都可以。”
乔鹭低头一笑，和他并肩。
便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喊道：“鹤庭！”
乔鹭和岳鹤庭一同回头，便见台阶上正快步走来大腹便便的岳子翔，以及岳家老太太、岳青林、岳路华，还有柳姨娘。
乔鹭摸了摸胸口的往生玉，但还是心虚的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岳鹤庭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在正好。”
“什么意思？”就在乔鹭追问的空档，岳子翔一行人已然走近。
众人看到岳鹤庭身边的乔鹭，不由得眼前一亮，都闪过惊艳的神色。
岳家老太太更是欣喜的走上前，拉起乔鹭的手：“这是哪家的女娃啊？真是标致，老身远远地一看，还以为看见了仙娥。”
岳鹤庭行了一礼，介绍道：“祖母，她叫乔鹭，是孙儿未来的妻子。”
“哦？”岳子翔不满道，“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听取媒妁之言……”
眼看岳鹤庭冷冰冰的神色扫来，岳子翔立刻泄了气，话锋一转：“当然，我们岳家不兴这些礼教。只不知，乔姑娘是哪户人家的掌上明珠？”
不等乔鹭回答，岳鹤庭便已经说了：“父亲你不必问了，小乔她父母双亡，只管我殿试后，将她娶了，从此便是我岳家人。”
岳子翔没想到这么个绝色美人竟然身份低下，正想着门第之见，看岳鹤庭眼神，他什么阻拦的话也不敢说。
“罢了，你喜欢便是。”
岳子翔咳了咳，“今日好歹是县令大人给你做的赞者，你礼成就跑成何体统？怎么也应该和我一起去感谢一二。”
岳鹤庭一听也是，他看向乔鹭，正要开口，就听一旁的老太太笑道：“你就和你爹去吧，小乔姑娘由我带着四处转转，保证不给你少了一根头发。”
乔鹭看了眼老太太，觉得她面目和蔼，便点头同意。
“去吧鹤庭，我跟老太太走走。”
看到乔鹭点头，岳鹤庭这才随岳子翔同去。
一旁的岳路华忍不住戏谑：“二哥原来也不是石头嘛，如此爱护二嫂，还是头次见得。”
岳家的宗庙很大。
几个僧人正拿着扫帚扫地上枯萎的梧桐落叶。
乔鹭扶着老太太，也不知往哪儿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竟来到宗庙内的一处大殿。
殿中燃着长明灯，而前方的一排排桌子上立着许多排位，乔鹭扫了一眼，正准备离开，就听老太太道：“此处是存放我岳家世世代代灵位的长生殿。小乔啊，你以后也是我岳家的媳妇儿了，我便来带你看看先人。”
“哦，好。”
乔鹭提着裙子跟过去。
老太太指着其中一个名叫“岳子奔”的灵位，叹气说：“这孩子是老三的弟弟。可惜刚出生，没几日便夭折了。”
乔鹭反应过来，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岳鹤庭的父亲，岳子翔。
她视线随意一扫，便落在了正中一个灵位上，不由瞳孔一缩。
“老太太……那、那岳飞龙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老太太笑道：“太久远了，那是鹤庭的高祖父。”乔鹭勉强勾了下嘴角，“是吗？高祖父的一生，应该过得很不错吧？”
老太太想了想，摇头道：“我那时候都还很年轻，也只是听说过。高祖一生过的并不开心，他年轻时和府中的一个丫鬟情投意合，可惜后来家中人并不同意二人在一起，两人决定私奔，可后来私奔的消息被家中人得知。当时的岳府当家，命人将高祖锁起来，并且擅自定下刘家女儿和高祖成婚……后来，高祖逃出府去找他喜欢的丫鬟，却发现那丫鬟因为苦等不到，心灰意冷，吊死在树上了。”
一切都与红二姐的经历吻合。
乔鹭胆战心惊。
“后来呢？”
老太太道：“后来高祖和高祖母生下曾祖，不到半年，高祖便郁郁而终。临死之前，还嘱咐家人，一定要在他棺椁中放一块鸳鸯锦帕，却不知是什么用意。”说到此处，老太太看着乔鹭和蔼一笑，“但现在不同了，你看鹤庭多珍视你。小乔，你放心，不管你什么身份，老太太一定会撮合你和鹤庭。我记得高祖曾经说过，时光短暂，痴情人不多，能在一起，便在一起。”
乔鹭重重点头。
她心急如焚。不行，她要去告诉红二姐，当年的岳飞龙没有辜负她！红二姐不能找岳家的人报仇！
正当乔鹭想说告辞，老太太却又拉着她，指着另一个灵位说：“你去给那个灵位上柱香。”
乔鹭一怔，下意识看向灵位上的名字。
“……李阿芙。”
老太太轻轻颔首，叹气道：“她是鹤庭的母亲。只是当年……当年生下鹤庭便力竭而死，也是个苦命人啊。传闻脚上长六趾的人命苦，我本还不相信，直到阿芙死了，才不得不感慨天道轮回，冥冥注定。”
乔鹭今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李阿芙……
难道是她认识的阿芙吗？
阿芙虽然也是难产而死，可是哪有那么巧？
她记得岳鹤庭说过，她的母亲，是被岳青林岳路华的母亲柳姨娘害死的！可是，她从来没有听阿芙说过，有谁害过她。阿芙以前最常在她耳边唠叨的便是，生孩子很痛苦，生孩子很难受，至于陷害，她真的没有说过。
当然，也许阿芙并不是这个“李阿芙”。
疑团太多，乔鹭觉得自己有必要回一趟乱葬岗。
端端正正的上了香，乔鹭便与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小乔突然想起有件要事等着处理，就不陪您了。”
“那鹤庭那边……”
“我此后自会找他说清楚。”
老太太还想再挽留一下，但乔鹭却心急万分，提起裙子，转身便跑。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书生女魅（14）
乔鹭扯下脖子间的往生玉，放在腰间的锦囊中。
下一秒，她便化为一溜烟，飞速来到乱葬岗。
白日的乱葬岗显得极其安静，歪脖子松树上几只乌鸦正在呱呱乱叫，平添几分寂寥。
“阿芙！阿芙！”乔鹭飞到阿芙的坟头，用力的敲，不到半刻，阿芙才探出一双眼，惺忪的问，“小乔你干什么啊？天还没黑呢，你站太阳底下也不怕死，快进来。”
乔鹭于是飞身和阿芙一起缩在坟堆里。
阿芙打了个呵欠：“你今日怎么不陪你的少年郎了？急急忙忙的跑这里作甚？”
乔鹭来不及卖关子，直接问道：“阿芙，你是不是姓李？全名叫李阿芙？！”
阿芙本来睡眼惺忪，一听这话，顿时呆住了。
“我从未跟人说起过，你……你怎么知道的？”阿芙一惊，转念想到，“莫不是……你查到了什么？”
乔鹭握着她手，又问：“你当年难产，孩子出生你都没有看过一眼就死了，对不对？”
阿芙抱着脑袋，蹙眉道：“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很痛，很难受，我都不记得孩子是不是生下来了……小乔，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哪家的人？”
乔鹭摇摇头：“不，我也不敢确定。今日我随鹤庭去宗庙，看到了他岳家的族谱，一个写着李阿芙灵位，正是鹤庭的生母。他的母亲便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去，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
“不可能……”阿芙也想不通了，“照你的意思，我有灵位，应该也是好好安葬的。可，可为什么我是孤魂野鬼？这说不过去！”
“我也不知道。”乔鹭低头思索。
但她立刻又抬起头，神色慌张：“不好！你知道红二姐在哪里吗？”
“红二姐？”阿芙摇摇头，“两天没在乱葬岗看到她了。”
乔鹭竹筒倒豆子似得给阿芙说：“原来那红二姐当年的负心汉岳飞龙，就是鹤庭的高祖。红二姐以为岳飞龙辜负了她，却不知道岳飞龙其实没有辜负她，红二姐要去找岳家人报仇，所以我要阻止她报仇。阿芙你明白了吗？”
阿芙被她的炮语连珠说懵了，半晌才点了下头：“明白了。”
她一把拉起乔鹭，看太阳已经偏西，忙道：“走，我们一起去找找红二姐。”
乔鹭和阿芙一直找啊找，几乎把乱葬岗所有的鬼都敲醒了，还是没有谁知道红二姐的下落。
直到傍晚，小枣子来找阿芙。
“你来得正好，知道红二姐去哪里了吗？”
小枣子挠挠头发：“怎么，你们平时怕红二姐怕的不得了，咋还问起她来了。”
乔鹭蹙眉：“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我有要紧事找她。”
小枣子对乔鹭的态度一直都很好，看她神色，也不敢胡诌，直接说道：“你们以后可能见不到红二姐了。听说她找到了那负心汉的子孙，要去报仇，将其杀个干净……估计犯了这么多的杀孽，会惊动地府，抓去下十八层地狱吧。”
“什么？！”
乔鹭和阿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鹤庭……鹤庭，我要去保护他！”乔鹭连忙一阵风似得去找岳鹤庭，阿芙也赶紧跟了去，说不定那岳鹤庭真是她儿子，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两鬼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小枣子一摸脑袋，干脆也跟了过去。
看看她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东四街。
夜色笼罩下，比平常格外安静，就连狗叫声都听不到。
乔鹭“砰”的撞开书房房门，就见岳鹤庭正坐在一旁看书，眉宇间皱成“川”字。
岳鹤庭见到她，才算长舒一口气：“你下午一声不吭，说是有急事，是去哪里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白叫我担心。”
乔鹭连忙将往生玉挂在脖子上，随即狠狠撞进他怀里：“混蛋，你吓死我了！”
“小乔，怎么了？”岳鹤庭一脸疑惑，看了眼乔鹭的神色，知道她担忧不假。
便在此时，小枣子和阿芙也追了过来，见到两人抱在一起，都吓了一跳。
小枣子直接冲过去将乔鹭拉开：“疯啦！怎么跟这个凡人抱在一起？都不要命了？”
乔鹭看了眼阿芙和小枣子，指了指胸口的往生玉，给他们解释。见乔鹭和岳鹤庭当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这才相信。
乔鹭这时拉起阿芙，走到岳鹤庭跟前，郑重的道：“鹤庭，她……她是阿芙，全名李阿芙。也许，是你当年未曾谋面的母亲。”
岳鹤庭不禁再次看向阿芙，震惊极了。
“小乔……你说的可是真？”
“你知道，我们做鬼的，都会忘记前尘许多事情。我也不确定，所以让你仔细看看。”
岳鹤庭凝视着阿芙的脸，直到阿芙感觉到不好意思，才反应过来：“啊？不对，这凡人孩子看得见我们？”小枣子也一副吃惊的样子。
乔鹭微微一笑，对小枣子说：“记得我当初问过你，又没人凡人能见鬼的事情吗？”
小枣子低头一想，拍了下脑门儿，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那个有阴阳眼的人！”
乔鹭颔首承认。
他们说话间，阿芙一直在认真看岳鹤庭的脸，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长得有三分相似。就在阿芙还不确定的时候，岳鹤庭忽然道：“我母亲与旁人不同，她左脚有六趾。这事一直是个禁忌，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岳鹤庭提醒之下，乔鹭也记起来了：“对，今日老太太还跟我说过，李阿芙命苦，因为天生六趾，遭人非议颇多。”
当下，六只眼睛都朝阿芙脚上看去。
只是阿芙这会儿下半身都是烟雾，看不真切。
阿芙愣了愣，抬手一挥，露出全貌，小心翼翼的伸出黑裙下的左脚……
“六趾！果然是六趾！”小枣子捂嘴惊呼。
阿芙也忍不住喜极而泣，看向岳鹤庭的目光复杂又惊喜，岳鹤庭亦然。
天知道他多想见一见自己的生母，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相认了。
乔鹭赶紧取下脖子上的往生玉，递给阿芙，阿芙挂在脖子上，便与岳鹤庭紧紧相拥。
“儿啊……”在相拥的一刹那，也许母子连心，阿芙当真感受到了五分熟悉，藏在骨子里的亲情无法磨灭，即便化成灰也是一样。
岳鹤庭和阿芙说了许许多多话，乔鹭许久没有看到他有这么开心过了。
岳鹤庭握着阿芙的手，郑重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什么？”阿芙一愣。
岳鹤庭沉下脸：“娘难道不知，你当年本不会难产，是柳姨娘给你下了麝香，才会让你出血不止的吗？”
这一句话，让阿芙脑海中的记忆如洪水翻滚，她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原来是那个贱人！”
她脑海里的记忆越来越多，事情也都连接起来。
阿芙咬牙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成了孤魂野鬼。因为我死时候怀着怨气，尸首本已下葬在岳家墓地，却被柳姨娘那个贱人挖了出来，用草席裹了扔在乱葬岗！”
乔鹭想到今日在岳子翔身边，那个仪态优雅的女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原来是她。”
这时，突然窗户外刮起一阵大风，窗户“啪”的一声被大大吹开，下一刻，一名浑身红衣如火，黑发垂地的女子出现在书房中。
乔鹭和阿芙、小枣子异口同声道：“红二姐？！”
红二姐也是一愣，隐藏在袖中的尖利指甲泛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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