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隐不泄气地继续说:“你能不能……”
林惟的笑容顽劣,懒声道:“让我抱这只猫下来也行,有什么好处?”
成隐还不太懂,歪着脑袋问:“什么是好处?”
林惟:“……”和小孩聊天就是累。
不过他今日倒是有耐心,给她做起了解释:“就是你能给我什么东西。”
经过成隐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说:“钱,我爸爸有好多钱呢。”
成隐记得,爸爸告诉过她,以后遇到困难或者坏人,就说这句话。
林惟啧了啧声,和他那个垃圾的生物学“父亲”一样。
就会想着用钱解决问题。
林惟的眼神流连在成隐的脸上:“不行呢。“他故意学着小女孩的腔调和语气。
小奶猫似乎感觉到了两人谈判失败,“喵”的一声,更为凄惨。
成隐于心不忍,她又赶紧想了想,奶声奶气说:“我还会弹钢琴,可以弹琴给你听呢。”
林惟嗤笑:“我也会弹,不稀罕。”
成隐救猫心切,一时间也就忘记叫大人这回事。
她见小男生始终不答应,立刻脱了自己的小皮鞋,放在一旁,自己开始爬树。
成隐没爬树经验,双手攀着树枝,还没爬两下,就滑了下去。
林惟睁眼,像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她出丑,他恶劣地想看她哭的样子。
一定会更加漂亮。
可小女孩不管试了多少次,哪怕胳膊被枝丫划破了皮肤,鲜血流出,她也没哭。
慢慢的,她似乎摸到了爬树技巧,爬的越来越高,她踩着枝丫,小心翼翼来到小猫身旁。
她说:“你乖乖的,不要动。”
“喵~”小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林惟冷笑。
成隐伸手,就在触碰到小猫之际,她脚下的枝丫很不给力,“砰的一声”断了。
成隐的身体猛地往下坠。
林惟唇紧抿,眼眸一缩,以最快的速度跳下树,稳稳将她接住了。
不过突如其来的重力还是使得他瘦小的身体受了伤,膝盖很痛。
不过林惟的脸色未变,低头问她:“你受伤没?”
成隐摇了摇头,嘴里还是念叨着:“猫猫。”
林惟眉头一皱:“等着。”
林惟忍着痛爬上了树,将小猫抱下来,交给她。
成隐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站直身体后,对他浅浅一笑:“你真好呢。”
林惟脸色阴沉,不做声。
他不懂,都这样对她了,还叫好?
林惟突地勾出一个残忍的笑意,伸手,故意扯下她一个蝴蝶结,发带还缠绕着不少发丝。
他以为她会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哇哇大哭或者求助于大人,没想到小女孩笑着问他:“你这么喜欢蝴蝶结,还要另外一个么?”
“……”林惟心底顿时肯定,这小女孩是傻的。
他讨厌和傻子相处。
成隐的父母这时也着急地找了过来:“卷卷――”
“爸爸,妈妈。”成隐听到声音,正准备奔向他们,可是她想起来手上的小猫。
她回头看向林惟:“猫猫是你救的……”
话音未落,林惟冷声说:“你喜欢的话,就拿回去养,我不要它了。”
他救回来的东西,竟然学着讨好别人。
这只猫就算不给她,也会死在他的手上。
林惟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月色下,成隐眨了眨眼,发现他走路时,似乎有点跛?
他受伤了么?
成隐想叫住他,可是妈妈的声音在背后再次响起:“宝宝,过来。”
成隐收了视线,她抱着小猫,走到妈妈徐雅跟前。
徐雅蹲下来,看着成隐狼狈不堪的模样,心疼地问道:“怎么裙子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刚刚那个小男生欺负你了?”
“没有呢,是他救了我。”成隐向妈妈展示着手中的小猫,并笑着说:“妈妈,这只小猫也是他送给我的呢。”
徐雅望着林惟的背影,脸色微凝,她郑重地叮嘱小成隐:“那个小男生性格不好,你以后遇到他躲着他点,听到没?”
成隐不想答应的,但是她能分辨出妈妈的语气,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呐。”
成隐当时年纪还太小,对那个小男生的印象也不深,只听妈妈说,他叫林惟,是林承天的孙子,实打实的小恶魔,喜欢欺负人。
不管爸爸妈妈怎么评价他,成隐一点也不觉得林惟性格恶劣。
相反,她很感谢他。
不仅救了她,还送了她一只喵喵。
她之后将小猫带回了家,取名“小乖”。
她很喜欢它。
*
自小乖到家的那一刻起,便对她寸步不离,很黏着她。
一人一猫,放假日,几乎都是在琴房里度过。
因为有父母、钢琴和小乖的陪伴,成隐并不觉得练琴是件辛苦的事情,而且她从小规划的路线就是走音乐道路。
直至十三岁那年的寒假,老师没有拖堂,她上完补习班提前回家。
家里大门没有关好。
成隐站在门口,不见小乖出来迎接,地板上还有猫猫遗留下的脚印。
她怔了怔,耳旁又传来一阵稀碎的钢琴音。
成隐知道自己应该要出去找小乖的,可她还是随着声音,静悄悄地走到琴房门口。
琴房的门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成隐看到自己的妈妈坐在她的那架定制钢琴上。
而妈妈跟前的男人,她很陌生。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成隐看见妈妈将指尖穿进男人的发丝,他肆无忌惮地吻她。
时不时响起的琴音,仿佛再为这一场情.事谱曲。
成隐背着书包,转身跑了出去。
她在楼道里一边哭,一边喊着小猫的名字。
后来她找到门卫叔叔要监控,仍然没有发现关于小乖的线索。
成隐急得浑身是汗,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喊的嗓子又破又哑。
最后,她是在一处花坛树丛下发现的小乖。
看到它的一刹那,成隐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
小猫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嘴巴被胶带封的死死的,小小的身体被颜料涂得乱七八糟。
成隐呆呆地看着它,心疼得像是在油里滚过一样。
小孩子的情绪充沛又直接,她彻底绷不住,抽噎着哭出来。
成隐哭得身子发抖,伸手将小乖抱在了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找了一棵树,亲手挖了坑。
成隐将土撒下的最后一刻,才恍惚意识到,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她的小猫了。
成隐无法接受,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小猫咪就这样死掉了。
她拼命抹着眼泪,一点也不想回家,可留在江市一定会被家人找到。
成隐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拦下一辆出租车。
第37章 心事
这是成隐十三年以来, 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她第一次撒谎。
司机师傅原本看她年纪小,不想载她, 但她说父母忙, 要替他们去隔壁市看生病的亲人。
司机开口问了她具体地点。
成隐仰头看向车窗外,天空云堆了又散,她不知道要去哪儿, 她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于是她对着司机师傅随便报了个S市地点。
到达后, 天色已然全黑。
成隐拉起帽子,盖在头上, 她有意避开街边摄像头, 走的都是偏僻小道, 她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
路过一个巷口时, 成隐被两个扮相流里流气的青年挡住了路, 其中一人还向她吹了个口哨:“小妹妹, 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啊?”
成隐裹了裹外套,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并不想搭理陌生人,低下头,绕过他们。
两个混混二话不说,猛地扯住成隐的书包,将她强行拖进了深窄的巷子中。
她的书包瞬间掉在了地上, 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嘛?”成隐眼眶里憋着泪水。
两人模样猥琐,露出一口黄牙:“我们当然是想干……”
剩余的话还没说完,一瓶未开的听装汽水迎面飞了过来, 狠狠砸到其中一青年的后脑勺。
成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
青年回头,大骂一句:“狗日的东西, 谁砸的老子?”
“是我。”少年隐匿在巷子深处,声线清冷。
少年穿着黑色风衣,不急不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今晚的月色有些凄凉和孤寂,但倾洒少年的身上,似是覆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温柔。
只是他的脸上带着伤,血迹很明显,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暗淡到没有一丝光。
成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身子好像被钉在了原地。
很神奇,时隔多年,她竟然一眼认出了当初送她猫的小男孩。
“原来是你这臭小子。”被砸的青年一看是他,怒斥道:“这两天你小子不回家,总是在附近晃荡,我看你是找死。”
林惟身高虽不及青年,浑身却散着不容小觑的嚣张气焰:“找死的是你们。”
那青年立即神拳过去,林惟猝不及防地一个反擒拿,再一脚踢到他的肚子上,将他一顿暴揍。
“看着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原来这么不经打。”林惟冷笑地嘲讽说:“也就嗓门比别人大一些。”
另外一个青年想替他出头,握起拳头,朝向林惟。
林惟的眼神轻扫他一眼,那人身子一颤,动作悬在空中,转身跑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青年:“……”
四周寂静无声,一旁的垃圾桶还有一股恶臭,但是成隐觉得因为林惟的存在,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不再是那么糟糕。
她赶紧捡起地上的书包,背在身后,跟着林惟走出了巷子。
成隐盯着他的背影,喉咙发紧地说了句:“谢谢你刚刚救我。”
林惟走在前面,音色偏冷:“路过而已,用不着感谢。”正好他心情不好,那两个人倒霉,撞到他枪口了。
他身上带着血腥气,看起来很不好惹。
成隐并不怕他,只是她看得出林惟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她一停,很识趣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说完,她慢腾腾地挪着脚,离开。
林惟转身,目光凉薄地凝着在夜色中消失的背影。
这路上都没什么人,也无路灯,她还往漆黑的小路走。
不过,他神色冷淡,就算再遇危险,也不关他的事。
成隐攥紧了书包带,丧气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她现在的模样肯定糟糕透了,因生理期将至,她脸上本来就冒了些青春痘,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衣服还被那两个人拽得皱巴巴。
她长大貌似没有小时候可爱漂亮。
成隐吸了吸鼻子,感慨着幸好没有被林惟认出来。
她独自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来她的腿实在没力气了,才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
虽是海边城市,但是入了冬之后,还是会有些凉意,寒风拂面时,并没有拂去成隐多少负面情绪。
她只觉得的冷,冷到了心坎里。
成隐坐着发呆了很久,随后从她背包里翻出了琴谱。
就算她不刻意去想,脑海里浮现的仍是在琴房看到的那一幕。
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墨色的眼瞳里渐渐聚集了一团雾气。
她握紧了琴谱,随后松开,往地上随意一扔。
“老师或者家长没教过你,不要随地乱扔东西么?”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少年音,像是清澈的溪涧拍打在岩石上,富有磁性,且十分干净。
成隐怔住。
她微微抬起了眼睛。
少年弯着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琴谱从地上捡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原来是德彪西的曲谱选集。
成隐红了红眼眶:“你没走么?”
林惟眉眼乖戾,始终没有应声。
今夜他心血来潮,才会一反常态地跟了过来。
暗色天幕下,他将琴谱递给她。
成隐攥着手指,没接。
她垂着眼睛:“我不要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本谱子而已。”
林惟冷哼:“如果真的不重要,你会盯它那么久?”
“……”
成隐反应许久,才讷讷道:“……谢谢你。”
两人坐在了长椅上,林惟低头看了她一眼。
青春期按理来说女生发育的比男生要早,可她还是比他矮一点,而且她习惯低着脑袋。
夜深,路边没灯,漆黑一片,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只是她卫衣上的帽子有两只兔耳朵,被风吹得一晃一晃,有些可爱。
林惟淡声问了句:“这么晚还不回家?”
成隐:“你不也是么。”
林惟:“嗯,我离家出走。”
“唔,这么巧。”成隐说:“我也是呢。”
这个柔软清脆的语气让林惟微微一愣,仿佛有什么画面从他的脑子里迅速划过,可是速度太快,他什么也没捕捉到。
成隐本来就不擅长交际,林惟更不会刻意去找话题,两个十三岁的少年少女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但是诡异的,气氛并没有很僵持,两人也很有默契地没有问对方离家出走的原因。
今晚异常安静。
良久。
林惟忽然问她:“想看海么?这里离海边很近。”
成隐一愣,点头:“想的。”
林惟挑了挑眉:“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两听汽水过来。”
“好。”她晃着腿,想起他之前买的饮料用来砸人了。
林惟瞥着她的头顶,眸色依旧很浅,突然,轻飘飘地出声问道:“要跟我么?”
成隐顿了顿,轻轻呢喃说:“可是我好累啊。”
她想跟着他的,但她现在两腿发酸,想休息会儿。
林惟收了视线:“嗯,那你休息。”
他走了五分钟,才在路边看到了个自动贩卖机。
刚投币进去,他接到了林河的电话。
林惟眼神闪了闪,接起。
“林惟,你给我记住,妈妈是因为你才死的。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过你。”那头吼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淬了毒的利箭,直戳林惟心脏。
嘟的一声。
挂断后,林惟的眸色变得格外暗沉,薄唇在冷风中没有丝毫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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