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事情过去两年,说不定那是她伤心过度,缺乏安全感,脑补臆想出的情节。
但现在,她却要用毫无根据的事,向他提出不切实际的猜测:
“那时候,你是不是知道我低血糖的事?”
她说得隐晦,谈斯雨端出扫雷的态度扫地,认真细致专注到大脑一时间没转过来,“什么?”
“……”关书桐不知道问出个结果,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惆怅着,后来觉得是自己太煽情,“算了。”她叹出一声。
问起另一件事:“你跟仇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你们不是走得挺近?”谈斯雨用报纸包裹碎片,另装一袋,“怎么不问他?”
“难怪以前你们能玩在一块儿。”一个两个,都是擅长打哑谜的。
他封紧袋口,用黑笔龙飞凤舞地写下“碎裂品”三个大字,就算搞定了,起身去洗手。
关书桐看着他背影,扬声:“你被他玩了?”
“哈?”谈斯雨觉得离谱。
“不是吗?”她试图激他,“他说,像你这么骄傲的人,开不了口。”
“反正跟你无关。”洗净双手,他就要往楼梯那边走,打算上楼休息了。
“谈斯雨!”关书桐叫他,“过来。”
他背对她站在楼梯口,左手已经搭上扶手,闻声,高大挺直的背影略微僵硬。
“我帮你上药。”她放软了语气。
这次,他听进去了,服了她似的,肩膀轻微起伏,左手放下来,转身折回到客厅沙发这边,在她身旁坐下。
红糖姜茶喝到底,关书桐搁在茶几上,俯身从茶几底下翻找出一个药箱,打开,抽出一根碘伏棉签,掰断,棕色的碘伏液.体流到另一头,浸.湿棉签。
她侧过身来面对他,身下沙发在动作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动静。
谈斯雨恹恹地瘫坐在沙发里,折腾一天下来,挺疲累。
关书桐挑高眉梢,给他一个眼神示意。
他眨了下眼,像是没get到她意思。
混.蛋。
关书桐咬了下.唇,挪臀,离他更近一些,裸在空气里的膝盖碰着他的膝盖,他背靠沙发,她便向前倾身靠近。
他看着她越凑越近,目光渐渐有些涣散,从她右侧下眼睑那一点不慎明显的浅褐色小痣,到她精致鼻梁,再到那双不点而赤的唇。
她左手拉开他衣领。
他肌肤滑过她指尖轻微擦碰的痒。
她歪头,半长不短的发丝不巧落在他伤口,她抬手别到耳后,撩起眼皮试探一眼。
空调像是坏了,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升高。
“都结痂了吧?”他说。
关书桐观察了下,“还行。”
“……”这是什么评价?
她轻手轻脚地帮他消毒伤口,模样一丝不苟。
呼吸声浅浅,若有似无地从他肌肤溜过去。
出血的地方应该算是结痂了,但只有很浅的一层,他说不清是药水沾到伤口时,那种又痒又刺激的感觉更难受,还是她几根发丝不听话,调皮地戳着他皮肤更难受。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我那一拳——”她嗫嚅着唇。
“挺疼。”他接话。
关书桐一噎,“反正死不了。”
“没良心。”谈斯雨嗔她。
她傲娇地冷哼一声。
他那点伤口,用纱布或者创可贴捂着反而更难愈合,她帮他简单地上了点药,就当治疗结束。
想了下,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一句:“你这个,会不会留疤?”
“不知道。”他挺无所谓的。
“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来……”
“我懂。”他摆出一副相当有契约精神的模样,“就说狗咬的。”
“……”关书桐暗暗咬紧牙关。
无他,又想借他磨牙而已。
各回各屋前,谈斯雨停在门口,手还握在门把上,头偏过去,看着她身影,“离仇野远点,”他提醒,“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音落下,她进屋关门的声音也落下。
善恶两面,善恶同面。
这个世界上,哪来绝对的好与坏。
人人不过是被天性和欲.望支配的动物而已。
谈斯雨锁骨的齿痕几天未消。
位置本就暧昧,容易引人非议,他还是个不懂低调、不屑遮盖的,照旧敞着衬衫领口在校园里走动,任由他人肆意打量,揣测。
“几天了,怎么都查不出谈斯雨锁骨那个是谁咬的?”
大课间,人与人各自扎堆为营,除学习以外,谈论最多的,不是时尚单品和明星,小说漫画和音乐,就是男男女女那点事。
“关书桐?”有人压低声音提了一嘴。
紧接着,就有人朝关书桐那儿瞥了一眼。
“别吧,她不是跟谈闹得很僵?”
“因爱生恨,所以咬成那样?”
“怎么知道不是床上太激烈,想留点爱的纪念?”
“诶,关书桐和谈斯雨over了,听国际部说,赵庆欣现在在追谈斯雨。”
“赵庆欣留的?”
八卦来,八卦去,没人喜欢当八卦当事人,却又格外热衷站在八卦风暴外,对内里那些人那些事品头论足,彰显自己的料事如神和高高在上。
就在关书桐思考自己是该冷漠对待,让这事自然而然揭过去,还是该爆发,要求众人闭嘴时——
人群骤然骚动,从楼梯口,到走廊,经过高三3班,2班,导火线一路“呲嚓”燃烧,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嘣!——”
在她眼前爆炸。
本该在国际部井水不犯河水的谈斯雨,于今年九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出现在高三1班门口。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
空气燥热, 沸腾,太多太多好奇心在寂静中躁动、喧哗、膨胀。
像误闯流浪猫的聚集地,无数双眼睛盯过来, 明晃晃的, 露着尖爪步步逼近, 蠢蠢欲动, 切忌发出任何声音。
然, 聚集所有目光的那个人, 并非猎物,而是主动出击的狩猎者。
只消一个眼神, 便叫所有伺机而动的猫咪, 缩起脑袋,收起利爪。
他们开始佯装正忙于手头上的任何事情, 闲聊,或者趴桌补觉, 耳朵却在暗处支棱着, 随时恭候新鲜出炉的第一手八卦。
关书桐单手支颐, 看着他进来,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闲懒,散漫, 衬衫西裤向来熨烫得平整妥帖,看似循规蹈矩, 又因微敞的领口和卷起的袖口,而显出几分松弛。
锁骨清瘦嶙峋, 露出范围不大,只有凑近了, 才能在某些角度,隐约看到她留下的齿痕。
伤口结痂又脱落,新愈合的皮肤颜色较浅,看着像是会留疤。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谈斯雨也抽椅子,隔着一张课桌在她对面坐下。
她视线从他锁骨上移,落在那张刀刻斧凿的帅气脸庞。如她在看他般,他也在看她。
“怎么了?”
被他人观察探究的感觉令人不爽,关书桐想速战速决。
她的不待见,明摆在表面。
谈斯雨好似没发觉,又似故意敌对逗弄:“没事不能过来找你叙叙旧?”
关书桐无语,撇嘴,左手仍托着腮,右手从桌肚里随便摸出一本练习册,拾笔,装出一副有事在忙的样子,“我跟你没什么可叙的。”
“怎么会没有?”
他粗略扫过她摊开的那两页物理题,指尖在某道选择题的选项上轻轻一点。
“远的不说,单说近的,中考毕业后那次班级聚会——”
捕捉到“中考”“聚会”的关键字眼,关书桐眼皮突然紧促跳两下,当机立断打住他:“闭嘴!”
“——的组织者,”谈斯雨自顾自接上前话,“要我们班班长问你,初中建校三十周年庆,你来不来?”
那样难免会遇到老同学。
她和谈斯雨小学初中都是同校同班,小学、初中又有不少同学是重叠的。
他俩过去那些事多的是人知道,指不定再会后,坐在同一张桌,那些人会怎样反反复复地提起。
关书桐拒绝:“不去。”
“哦。”
“如果没什么事……”她想他赶紧走人。
他却顺走她一支笔,百无聊赖地夹在指间绕圈打转,“提到那次聚会,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哗啦”一下,笔尖不慎将纸张划破,她恼到快把笔杆折断,“谈斯雨!”
谈斯雨偏头,帮她把选项勾上,“看样子,对我来说挺美好的记忆,在你那儿可不怎么样。”
“你知道就好。”
“喏。”他没再逗她,从兜里摸出一个彩色编织发圈,搁在她桌上,“你的。”
关书桐瞥一眼,想同他撇清关系:“不是我的。”
谈斯雨笑了:“你左手现在不就戴着根一模一样的?”
关书桐哑然,别扭地拽下习惯性戴在左腕备用的发圈。
“发圈是在衣服左上角的小口袋里找到的,”见她没什么心思刷题,谈斯雨干脆把她练习册调过来,一边勾选单选题选项,一边说,“除了你,好像也没谁进过我房间,穿过我衣服。”
“哇!——”
有人不小心惊讶地发出感叹,又很快自觉地把嘴捂上。
谈斯雨那句话信息量太大,太劲爆。
“房间”“衣服”再带个“我”字,众人很难不多想。
何况他们青梅竹马的关系确实亲密,上次是两人同时延迟到校,这次是谈斯雨锁骨莫名多出一个暧昧又性感的咬痕。
事情在这一刻得到串联,前因后果,脉络清晰。
谈斯雨今儿就是来挑事的,关书桐看出来了,“啪”一下将笔按在桌上,她双手环胸,冷森森地睨着他,就想看他还有多少把戏。
“还有。”他没停,“几天过去,我锁骨这块看着估计得落疤,如果有人问起来——”
就说狗咬的。
关书桐可还记着他当时的说词。
“我是说,”他慢条斯理地同她讲,已经开始做另一边的填空题了,“如果将来我妻子问起它的由来,你想我怎么解释?”
只有始作俑者,才需要给出行事动机。
关书桐烦他烦得不行,“就说是你嘴贱的惩罚?”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惩罚。”
不然呢?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你走不走?”她直接下逐客令了。
“不走会怎样?”他脸皮一向挺厚,“你又要惩罚我?”
混.蛋。
跟他讲不通,关书桐双手扶额,大拇指摁在跳痛的太阳穴,慢慢揉着。
后来干脆把蓝牙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再低头往桌上一趴,装死不理他了。
她位置靠窗,窗帘不知是谁扯开了,强烈的光线打进来,照出眼皮的淡红色。
嫌太亮眼,她不适地皱了下眉,把脸埋进臂弯。
谈斯雨又在她这儿逗留了几分钟。
戴着耳机听不真切,但她能察觉到他起身,椅子腿跟地板轻微摩擦,窗帘被扯着“唰”一下闭拢,刺眼光线消失。
他离开,上课预备铃打响,扎堆的小团体仿似被一颗鱼雷惊散的鱼群,顷刻分崩离析,吵嚷热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关书桐摘下耳机,搓一把脸醒神,再捋一捋披散在肩后的头发,双手梳拢成一束。
想咬下左腕的发圈扎起来,发现左腕光脱脱的,她下意识摸向笔袋。
一下掏出两根发圈,愣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谈斯雨竟然连她平时收纳摆放东西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扎好头发,翻开练习册,夹在里面的水笔滚出来,她接住。
粗略扫一眼,发现那么点时间,他已经做完了两页。
如果不是正儿八经要上交的答卷,他习惯给选择题的正确选项打勾,填空题往往没什么耐心填写,字体潦草,龙飞凤舞,到了大题,更是直接省略步骤,单填一个结果上去。
这节是语文课。
水笔在指间转一圈,关书桐没有听话地拿出教辅资料,认真上课。
而是拉过一旁的草稿纸,从第一道题开始验算。
大概半节课的时间,她停笔。
每道题最终答案与他的如出一辙。
和参考答案也如出一辙。
水笔松动,从她指间滚下来,骨碌碌地卡进书本缝隙,停住。
她豁然开朗,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噼里啪啦给他发消息:
【初中我们班班长是你】
尽管他并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班长,凡事从不爱亲力亲为,但有一说一,有他压阵的初三那年,他们班学习劲头很足,班级凝聚力也很强。
17/74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