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目瞪口呆。
空气中,雀跃着一股亲睹捉奸现场的激动情绪。
发酵,高涨。
原本趴卧在桌上不动的人,被触动着,忽然动了下,幅度小,动作慢,开机不是很顺畅。
关书桐转眸看向仇野。
他搭在后颈上的手指动了动,搓摸一把,捏了捏脊椎,伴随一声懒散拖沓的低吟,缓缓抬起头。
望向她的那双眼还不太清醒,涣散着。
关书桐慢半拍地收手指。
仇野懒懒地咧嘴笑:“怎么?想趁我睡着,偷袭我啊?”
关书桐艰涩地咽一口唾沫,没接话,摇头否认。
仇野低头搓一把脸,在醒神,“上课铃打了没?”
“还没。”
“早知道我再睡会儿。”他说,“不过,醒都醒了,不如我们聊聊天?”
却在这时候,上课铃打响——
“啊……”仇野感觉扫兴,“看样子,上帝意见挺大。”
“算了,”他说着,起身,椅子脚剐蹭地板的摩擦声,在鸦雀无声的教室与清脆急促的铃声之间,显得格外突兀与刺耳,“我下次再来找你。”
“仇野——”关书桐叫他。
可惜已经晚了。
他转身,猝然跟伫立跟前的谈斯雨打一照面。
谈斯雨表情很淡,薄唇轻轻抿成一条直线。
仇野眨了下眼,转瞬间清醒过来,嘴角缓缓向上挑,手揣进裤袋,拱火:“来得有点晚啊,都上课了。”
谈斯雨目光不轻不重地从他脸上滑过,当他空气似的,落在关书桐身上。
她胳膊肘抵着课桌,无意识地咬着指尖,发现他看过来了,她垂眼,不想接触他们任何人的视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在她桌上平稳放下一只蓝牙耳机。
谈斯雨语调平平:
“昨天你掉的耳机,在我车里找到了。”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
这事说白了, 其实并不算暧昧——
前两天送关书灵到幼儿园后,关书桐难得肯跟谈斯雨搭乘同一辆车到校。
临近学校路段,有行人过马路不规范, 突然窜出来, 前车紧急刹车, 他们这台车跟在后面也紧急刹车, 关书桐正好在摆弄耳机, 手滑, 耳机“扑通”一下不知掉到哪个角落。
车子开开停停,低头时, 脑袋容易撞到前座。
不安全。
反正是不值几个钱的东西, 关书桐索性不找了。
但没想到,谈斯雨帮她找着了, 还直接给送到她班里来。
碰巧撞上仇野也在的时候。
剧情抓马到这种程度还不够。
授课老师刚结束隔壁班的课程过来,一手抱着书本资料, 一手拎着保温杯, 还没进到教室, 先是夸:
“你们班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安静下来了?”
再是抬手扶眼镜,踏上讲台, 放眼一看,一众坐姿端正的学生中间, 偏有两道身影直挺挺地伫立着,颀长挺拔, 鹤立鸡群,生得挺好看, 就是面孔看着陌生又熟悉。
“你俩哪个班的?上课时间不回班上,在这儿干嘛?”
老师发话了。
关书桐摸着那枚耳机, 礼貌地说着“谢谢”,悄然抬眼瞥一下谈斯雨。
他没多余的反应,只是安静睨着她,她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他什么都没想。
仇野拿胳膊肘碰了下他手臂,嬉皮笑脸,没个正经:“走了,别耽搁人家上课。”
谈斯雨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裤袋里,巧妙避开他的触碰,话是对关书桐说的:“周末见。”
说完,转身走人。
仇野再看关书桐一眼,也跟着离开。
挤压在教室里的两团低气压消散,众人悄然松一口气,悄摸着瞄几眼关书桐,台上老师开始讲课,台下人神游千里,尚在回味先前刚出炉的大八卦。
下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仇野没在自个儿班里好好待着,而是跑1班去了。
关书桐前排的座位有人坐着,没关系,他直接上讲台旁边拖过一张空椅子过来,就挨着她坐,两人共用一张桌。
别个学生都还记着上午他和谈斯雨对峙的事,起先还会好奇地张望过来,后来渐渐觉得没意思,就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关书桐掐着时间低头做题,左手压着试卷,右手抓着水笔在纸上打草稿,分出点心力问他:
“怎么这时候跑过来?”
“闲着没事干,就来找你咯。”
他的确是闲的,学校统一发下的试卷套题,他没做,随意对折起来,压在胳膊肘下,右手伸向她笔袋。
她袋里的小玩意儿挺多,自动铅笔、橡皮、水笔、笔芯、小订书机、曲别针……零零散散,他一样一样拿出来,再一样一样放回去。
两指从夹层里拿出一根编织发圈,雾霾蓝和象牙白的配色,十分简约的款。
和她此时头上扎着的那根一模一样。
仇野食指穿过发圈转两下,恍然记起什么,右手扯着发圈往下一捋,直接套在左腕上。
余光瞥见他小动作不断,关书桐撩起眼皮。
他摸着发圈,说:“这个挺适合我。”
“……”关书桐扫过他那一头圆寸,不做评价。
“这就是,上次,谈斯雨特地到你教室给你送的发圈?”
“嗯。”
“那现在它属于我了,”他光明正大地占为己有,“刚好跟你是情侣款。”
“不是。”她语气冷硬,腾出右手要把他腕上的发圈扯回来。
仇野不让,男生力气大,他反手一把攫住她的手。
少年的手掌宽大有力,生着粗糙的茧。
不似她细皮嫩肉,也不似她白皙软滑,稍微用力一点,就容易发红。
教室人多,关书桐不想闹大,不爽地抬眼瞪他。
仇野抬高了眉毛,给她打眼色,明里暗里都在说“不给我,我就不放手”。
像个小孩子,幼稚得要命。
僵持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
“随便吧。”关书桐不同他争了。
他这才肯放开她,但没完全放开,指腹在她手背搓揉两下,像在抚慰她的疼痛,也像在……吃她豆腐。
呼吸似乎有点乱了,空气闷得让人难受,关书桐赶紧缩回手,装模作样地又做了一道题,发现没什么缓解,目光触及他腕上那根发圈,心内反而愈发糟乱。
“哗——”她抬手打开窗户。
穿堂风吹过,拂着面颊,吹动她发丝。
一个深呼吸,烦乱的心情稍有好转,她继续做题。
仇野不玩她的笔袋了,给她放回原位。
之后,他随手拿走她桌上一本课本,粗略领教过她工整漂亮的笔记,兴致缺缺地放回去,另拿一本时尚杂志来翻。
“既然这么闲,怎么不回你班上找人打牌?”关书桐问。
16班是个什么氛围,她心里有个大概。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没有老师主任看管,又不能提前离校,为打发这点时间,那班学生可谓是闹翻天。
聊闲天、玩手机、打牌……都是常态。
仇野没答她,仿佛看杂志看得入迷,翻过一页,又翻一页,良久,才出声:
“谈斯雨说的‘周末见’,什么意思?”
关书桐淡声回:“我爸允许他每周末接我妹到他家去,我只是去看我妹妹。”
仇野按下杂志,“这么说,从上上周,他拿着发圈来找你,说你进他房间,穿他衣服开始,你们每个周末都住在同一屋檐下,并且,往后每周末都会沿用这一模式?”
关书桐默认。
仇野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杂志,见她目光停留在试卷上,下颌线紧绷着,不爽地撇开眼,没两秒,又转回去。
“你只是想跟妹妹在一起而已。”他说,“有谁规定那两天只能在他家待着么?你不带妹妹出来郊游逛街?”
关书桐看他。
他两只小臂交叠在她桌上,身体微微向前倾,“这周末,我也把我妹妹带上,我们一起出去郊游?”
“你不是忙着赚钱么?”她泼他凉水。
她对他的了解不算多,但他那些狐朋狗友总有说漏嘴的时候。
仇野这人,典型的野狗性格,桀骜,狠戾,也是典型的野狗经历——一个沉迷炒股,债台高筑,最后跳楼自杀的爸,一个饱经风霜,病重卧床的妈,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妹妹。
听说,打小学起,他就以拳头出名了。
起因是有个小霸王搞校园暴力搞到他这儿来,想欺负他,骂他是个没爹的狗.杂种,不料仇野这人看着瘦瘦小小,竟不是个好惹的,抡起拳头,猛一下就把人给打进拖把池里。
从此,他一战成名。
成绩好,长得帅,战斗力还高。
他那些朋友说,追他的女孩能从这儿排到法国去。
仇野家的花销不算大,但难在只有他一个顶梁柱,无论是日常吃穿住行,还是他妹的学费,他妈的医疗费,甚至是他爸欠下的高利贷……所有重担都落在他身上。
当所有人都在拼爹妈,找家长要钱买糖的时候,仇野小小年纪,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搞钱的路子。
没人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搞钱的。
关书桐不知道,他的狐朋狗友也都不了解。
但在他这个年纪,能靠本事支撑起一个家庭,说实话,挺让人佩服。
“我也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赚钱的,偶尔也会想休息一下。”仇野虚握拳头在她桌面轻叩一声,语调轻快,“那就这样敲定了。”
“我没跟你约。”
“为什么不?”
见她要开口,他打断:“难道说,你更乐意和谈斯雨待在同一屋檐下?”
“明明是你说讨厌他的,”仇野说,上扬的尾音带出几分讥诮,“怎么?现在不讨厌了?”
“……”关书桐紧了紧手中的水笔,没对上他的眼,逃避似的继续埋头做题,“我不喜欢他。”
只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到讨厌的地步。
风把她的试卷吹起一角,题目在眼前模糊,仿佛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好吧,她终于在这一刻承认。
仇野大概是说中了。
她对谈斯雨,的确是……有那么一丝丝动摇。
仇野往后靠,肩背抵着坚硬的椅背,一只手还搭在她课桌上,锐亮眼眸盯着她,微眯,若有所思。
关书桐被看得不自在:“仇野,你不学习,就别打扰——”
其他同学学习。
大抵是这句话流传度太广,他“唰啦”一下展开被折得乱七八糟的试卷。
“我学。”
无可奈何又赌气的口吻,他随手从她笔袋捞过一支笔,“沙沙”两下写下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的连笔字体,“仇野”二字几乎占据了半张试卷,嚣张狂妄得不行。
“以后,我天天来找你学习,怎样?大、学、霸。”
不怎样。
关书桐扯着自己的试卷和草稿本往里收了收,给他腾出点空位放试卷,“算我欠你的。”
仇野太张扬了。
这两天,他手腕戴着她的发圈到处招摇过市。
假若有人问起他们的进展,他只管天南海北地胡侃,任人猜来猜去,就是不给一句准话。
说他们在一起了吧,谁都没公开承认。
说他们没在一起吧,但他们确实走得有点太过了,每天不落的早餐,每个形影不离的大课间,以及,放学前每一节挤在同一张课桌上的自习课。
偶尔,关书桐见他整日浑浑噩噩,在试题上胡乱涂鸦,骨子里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基因会莫名发作,劝他,要不还是多学一点吧,混日子也不是这么混的,何况他有个妹妹,他应得给她当一个好榜样。
刚开始,仇野没听进去,后来不知怎么就开窍了,说:
“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忙辅导一下我?我落下太多功课了,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下手。”
应试教育而已,这不算太难——至少对于中途转高考路线的关书桐而言是这样。
仇野中考能考个市前三,底子多少是有的,关书桐把自己的课本和笔记甩给他,让他先琢磨去。
周六一早,她照旧打车到谈家。
有过第一次误闯谈斯雨房间的尴尬,往后为防再打扰大少爷睡懒觉,大家直接约定好,每周六上午九点,就让谈家司机到关家接人。
关书桐今天来得有点早了,捎上一大早从超市买回的食材,打算亲自给关书灵做一顿早餐。
“叮!——”
电梯抵达四楼,开门,她走出去,拎着东西,径自往厨房方向走。
距厨房门口只剩三米的地方,脚步倏然停住。
余光内,他就坐在客厅沙发里,肘关节抵着膝盖,双手轻轻交握,身体向前倾,目光认真而专注地放在茶几的那一盘围棋上。
黑白棋子错落分布,离挺远,关书桐看不清,也没想太关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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