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转身开门,和站在门口的小崽子来了个对视。
鹤玉不自然的咳了咳,“声声,你在这儿干嘛呢?”
房屋隔音不是很好,刚才两人的对话小崽子该不会都听到了吧?都怪闻谌这个狗男人,不知分寸,丢脸丢到小孩面前来了。
闻泽幽幽看向一脸高傲站在妈妈身后的老男人,贴心缓解尴尬:“我没找到妈妈,刚想敲门,妈妈你就开门了。”
他就换个新衣服的功夫,老男人就混进了妈妈的房间。瞧这得意的嘴脸,闻泽的小拳头硬了。
鹤玉不客气的扎某人心窝子:“哦哦,我刚找你闻叔叔有点事。声声,新衣服合不合身?”
闻泽点点头,转了一圈,“合身,妈妈,我穿着好看吗?”
“好看,红色过年穿着喜庆。”鹤玉随口敷衍了几句,就匆匆去照镜子了。
走出来的闻谌心情极好,处于看什么都顺眼的状态。见小崽子幽怨的目光,他唇角微微上扬,利落抱起小人。
双手插在小崽子胳肢窝下,开始在屋里举高高,一边逗弄道:“声声,叫爸爸。”
闻泽淡定的俯视老男人:“你没睡醒?”
他俩关系咋样,心里没点逼数吗?休想和他套近乎。
闻谌说:“小孩,你这样就一点都不可爱了。好歹今天给你买了好些东西,给点面子。”
闻泽:“是谁躲在门后盯着我和妈妈出没出门,我不说。你不买,有人愿意给我买。喜欢妈妈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闻谌咬牙切齿:“闻泽!”
好的,他服气了。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干不过一个会动脑筋的小孩,关键这小孩还是他家的。
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还能怎么办,当小祖宗供起来呗。
闻谌果断道歉:“声声,刚刚是爹说话大声了点,爹错了。”
——
除夕夜是在一声声响亮的鞭炮声中到来的。
从中午开始,县城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街道上洋溢着孩童的欢笑声。
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的人家,都倾尽所能的为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筹备着,饭菜香源源不断的从各家院子里飘出。
红梅和闻谌在厨房忙前忙后,鹤玉倒闲了下来,在院子里陪声声玩儿,偶尔去帮帮忙什么的。
天色渐晚,无数灯火陆续亮起。而年夜饭过后,是烟花爆竹的主场。
县政府广场上聚满了男女老少,因为今夜会在这里放电影。身后是无数簇飞速升起的烟火,在天空中绚烂绽放,宛如一朵朵硕大耀眼的花朵。
在黑暗中照亮了人们的脸庞,为欢笑增添了一抹兴奋剂。
街上人挤人,说话声、爆竹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怕小崽子走丢,闻谌抱着他,同鹤玉一边欣赏烟花,一边缓慢的走向广场。大老远就能看到那一块巨大幕布上的人影。
“阿玉,要去看电影吗?”
周围太吵了,鹤玉没听清他说什么,“什么?你说大点声。”
闻谌凑到她耳边,还没开口重复,怀里的小崽子就嚷嚷着说:“妈妈,他问你要不要去看电影。”
闻谌脸一黑,好好一个调情的机会没了。
鹤玉望向人山人海的广场,“不去了吧,太多人了。我们就在边上逛一圈,看看烟花就好了。”
“好,听你的。”
待阿玉没注意,闻谌看向怀里的小人,恶狠狠的质问:“小子,你要干什么?”
闻泽无辜:“没干什么呀,我给妈妈重复你说的,有错吗?”
那小表情仿佛在说:啊对,是我干的好事,有种打死我啊。
闻谌微笑:“没错,我家声声真贴心。下回这种事交给我来就好了。”
父子俩的明争暗斗,走在前方的鹤玉毫不知情,专心欣赏着天上的烟花。偶尔碰上一两个熟人,笑着打声招呼。
三人没逛多久就回家了,因为下起了冰冰凉凉的小雨。
许是白天兴奋过头,闻泽在洗漱时就有些昏昏欲睡。尽管心里想着要时刻守在妈妈身边,但终究没熬过身体本能。
半小时不到,就在鹤玉怀里睡着了,小手还紧紧的住着她的衣服。
鹤玉抱着他回屋,轻轻的放在床上。闻谌紧随其后,将一早准备好的压岁钱放在小崽子的枕头下。
男人动作太快,鹤玉还没看清,他就收回了手。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你往声声枕头下放了什么啊?”
闻谌说:“压岁钱。”
鹤玉蹙眉,依稀记得人类是有长辈给小孩压岁钱这习俗。过去这些年,声声除了她,就没别的亲人了。
她没给过声声压岁钱。
倒是荀家人每年都会在初一那天,给小崽子塞过红纸封好的压岁钱。
“不是明天再给吗?”
闻谌解释:“我们当爸妈的,应在除夕夜当晚将压岁钱放在孩子枕头下,第二天声声就能看到了。当然,也有初一再给的。习俗不一样而已。”
“那我也去弄一个。”鹤玉懂了,回屋打开柜子。
大年初一的清晨,注定不会安宁。鹤玉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她起身下床,换好新衣服,无意瞥见了枕头下红色的一角。掀开枕头,是厚厚一沓用红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大红包?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新年礼物。
鹤玉数了下,一共有六个。摸着有点厚度,不像是装的钱,更像是装的文件。
不用想,这是闻谌的手笔。这是在一起的第六个新年,可惜过去的每个新年,身边都只有小崽子陪着她。
今年不一样了,多了一个会给她新年礼物的闻谌。
鹤玉怔怔看着手里的东西,片刻后,没选择拆开,而是放进了带锁的抽屉里。
她今天没扎头发,黑亮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垂至腰间,像一匹光滑细腻的绸缎。
起身随手带上门,旁边的屋门开了。
穿着睡衣睡裤的小崽子双手捧着一沓红包,红扑扑的小脸上尽是茫然,“妈妈,这些是我的?”
鹤玉:“嗯,都是你的。其中有一个是妈妈给的,声声能猜到是哪个吗?”
昨夜她没留意,小崽子手里的红包也不少,这大概真的是压岁钱了。
闻泽揉揉干涩的眼睛,一眼挑出了格格不入的红包,“是这个,对不对妈妈?”
天知道他睡醒看到这一堆红包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或者是出现了幻觉,把一个红包看成一堆了。
堂屋的大门敞开着,透心凉的寒风不断涌进来。
闻泽彻底清醒了,想也不想的将妈妈给的红包揣兜里,其余递了出去,“妈妈,你帮我保管吧。我还小,没有用钱的地方。”
他不馋零食,不馋玩具,也没有费钱的爱好。关于学习需要的用具,家里堆了满满一箱子。
不出意外,写到小学毕业都足够了。
鹤玉摇摇头,含笑道:“声声,你收着吧。年后妈妈可以带你去存起来。”
闻泽看看每个都鼓囊囊的红包,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第38章 38
江县这边的习俗是, 大年初一走亲戚、祭祖。
鹤玉无父无母,不用走这些流程。过年期间,她要么带着小崽子去街上逛逛, 要么在家里待着嗑瓜子花生, 好不自在快活。
至于去荀家拜年,她一般都是过几天再去。在人间生活里好几年, 她对人情世故多少也了解了些。
“闻谌, 你真的不回去一趟吗?”
先前听闻谌说, 闻老爷子近两年的身体不大好。伺候他的赵小莲和贴心儿子闻训, 这都陆续入狱了。
今年的新年, 偌大一个闻家, 没一个可以陪老爷子说话的人了。
鹤玉倒不是同情他,是担心闻老爷子在大过年被气死。这传出去,总归对闻谌的影响不好。
闻谌在漫不经心的剥橘子,眉头一动不动:“不回, 我之前就跟老头子说过, 还是就当我死了。”
放着媳妇儿崽子不陪,跑去陪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他脑子有病吗?没找老头子算他妈的账都算好的了。
现在有吃有喝, 还让保姆伺候着, 还没和闻家断绝关系, 就够对得起老头子了。
当年, 闻家上上下下趁他不在对他媳妇儿做了什么, 他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干了亏心事的, 闻谌一个都没放过。
唯一安好的, 就是老头子了。不过,现在的处境对闻自扬来说, 还不如死了呢。
闻谌对那个家,早就失望透顶了。
要他回去?做梦吧。
闻谌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媳妇儿和小崽子一人一半。
鹤玉喜欢吃橘子,不喜欢剥橘子。因为剥橘子,手会弄得黄黄的,还会油光光的。
她尝了一瓣,冰冷刺牙,但很甜。
“总该回去祭祖吧,闻家就你一个后辈了。”闻自扬不重要,重要的是,闻家祖坟还有他在乎的人——闻谌的母亲。
闻谌手顿住,看向吃橘子的声声,心里一动:“阿玉,我能带你和声声一起回去吗?”
话一出口,就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对阿玉会同意,他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前脚关系缓和暧昧,后脚就想让阿玉再次回到曾经离开的城市,简直是在强人所难。
他低下头道歉:“对不……”
鹤玉:“可以。”
闻谌猛得抬头,惊喜万分:“阿玉,你答应我了?!”
年纪轻轻的,耳朵就聋了。闻泽撇撇嘴,没眼看老男人的傻样。
鹤玉平静的提出要求:“先说好,我和声声不会去见你爸。这一趟,就当是带声声出去玩儿了。”
闻自扬不喜欢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媳。当初“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闻谌的”流言一传出,作为一家之主的他第一时间不是去调查真相,而是逼迫她去打掉这个孩子。
意为不能给闻家抹黑。
要不是她连夜跑路,这世上就没有小崽子了。
鹤玉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闻老爷子,也不会再次踏进闻家那座冰冷无情的老宅。
闻谌否认不了老头子干的蠢事,脸上的喜悦消失的一干二净,胸腔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愧疚:“阿玉,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他来打扰我们的。”
年轻情场得意、潇洒快活,年老就该尝尝亲手造的孽。
——
商量好出发时间,闻谌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准备出发的行李。
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鹤玉想了想,初二就带着小崽子去了荀家,身后还跟了个提礼品的尾巴。
这一趟走下来,闻泽收获最大,兜里揣了好几个红包。
就连荀莺都暗戳戳拆了爸妈给的压岁钱,给他塞了一个。
正月初四这天,鹤玉一早交代了红梅一些事,就带着小崽子和闻谌出发了。
火车上空气不流通,一上车,一股难言的味道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过道里的乘客很拥挤。
好在闻谌人高马大,一会儿就带着鹤玉找到了座位。想着不是很远,就没买卧票。
两人座位挨着,声声歪着小身板靠在闻谌怀里。
对面坐着一对眉眼相似的母子,小男孩体型和声声差不多大,那双四处乱飘的眼睛和女人如出一辙,看着让人怪不舒服的。
鹤玉微微皱眉,将行李靠窗放下,“闻谌,你累了就换我来抱声声。”
闻谌轻松的掂了掂小崽子:“我不累,你好好歇息下。”
这一趟火车直达S市,全程共四个多小时。下午两点多能到目的地。
车厢内人声嘈杂,男人女人的说话声,小孩的哭闹声,列车员的叫卖声,叫嚷着人头疼。
鹤玉擦了擦沾满灰尘的车窗,勉强能看清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过道上站着一群买无座票的乘客,好巧不巧的是,闻谌身边就站着个中年男人。他脸色黑沉沉的,烦躁的往里面挪了挪位置,浓眉拧紧,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早知道就买卧票了,硬座这车厢条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买票的时候卧票没挨着的票了,他之前没坐过硬座,以为差别不大,就没管那么多。
闻谌侧头和鹤玉商量:“阿玉,要不我去补两张卧票吧,我没想到这条件这么差。”
再苦都吃过了,这条件他能忍。但他担心阿玉和小崽子不舒服。
鹤玉放缓了呼吸:“算了,将就着坐吧。”
对面女人圆溜溜的直转,笑呵呵的问:“妹子,这是你男人和儿子啊?长得真俊,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鹤玉语气淡淡:“嗯。”
女人一点不介意她的冷淡,“你好福气啊,能嫁得这么好的男人。妹子,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鹤玉:“S市。”
女人瞪大眼,惊叹道:“好巧啊,我和我儿子也是去S市,去找孩子他爹。”
鹤玉没接话,也不想和她继续这无聊的话题。毛绒帽子戴上,靠在闻谌肩上,眼睛一闭。
女人没眼力见的还想攀谈几句,闻谌冷淡开口:“这位大姐,我媳妇要休息,麻烦你小声点。”
女人翻了个白眼:“拽什么拽,有男人了不起啊。”
小男孩趁他妈没看自己,在悄悄的翻包袱,翻出最后一张冷得梆硬、泛着麦香的烙饼,直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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