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到声响,一巴掌重重呼在他头上,抢过烙饼自己咬了一大口,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你吃完了老娘吃什么?”
小男孩捂着脑袋,扯着嗓门叫嚷:“妈,我饿!你要是不给我吃饼子,我就告诉爸你虐待我。”
女人唾沫星子乱飞:“你妈我要是饿死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你那个死人一样的爹。”
她骂骂咧咧,到底还是将烙饼分给了讨债儿子一半,“吃吧吃吧,吃完了就安心了。”
伴着食物进肚,发出噪音的母子俩暂时消停了。
临近中午,工作人员推着堆满吃食的小推车穿梭在过道上,“瓜子花生矿泉水,有要盒饭的吗?”
选择硬座无座的乘客,大多是舍不得花钱买盒饭的,一般是自带食物。
但也有咬咬牙买来尝尝鲜的。
铝皮盒子一打开,热气腾腾的饭菜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那肉香勾出了饥饿感。
闻谌看向声声和被吵醒的鹤玉:“你们饿了没,我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火车上的盒饭,肯定比不上家里的味道。三人八点多就出门了,背包里装有糕点之类的零食。
鹤玉没什么胃口:“不了,看声声要不要吃吧。”
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橘子,闻了闻橘子皮的清香,整个人清爽多了。
“我也不吃。”闻泽伸手,乖巧道,“妈妈,还有橘子吗?我想吃。”
鹤玉浅笑着把橘子递过去:“有。”
闻谌先一步接过:“我给你剥。”
橘子皮的清香在这一小片空间散发,歪歪扭扭睡觉的小男孩耸耸鼻子,瞬间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闻谌手里剥了一半皮的橘子,还大声的吞了吞口水。
他扯了扯睡得四仰八叉的亲娘,“妈,我也要吃。”
女人正做着吃红烧肉的美梦,那肉香味太真实了,下一秒就被拽醒了,破口大骂:“王石头!你要死啊你……”
没骂两句,就同样被对面清香多汁的橘子勾去了眼神。
鹤玉抽出纸,“声声,擦擦嘴,汁水别弄衣服上去了。”
闻谌顺势喂给她一瓣橘肉,“这个橘子甜不甜?”
这些橘子是大年三十那天买的,大部分都很甜,偶尔会夹杂几个酸中带甜的。鹤玉和闻泽都喜欢吃甜的,带一点酸的都不爱吃。
“甜,一点不酸。”
女人看馋了,不要脸的直接伸手要东西:“妹子,我儿子也不舒服。你看你们有多的橘子,能不能分一个给我们啊?”
鹤玉不是吝啬的人,但凡这女人态度好一些,她都会给的。
“不能,我和我儿子还要吃。”
石头在乡下嚣张赖皮惯了,和她妈一个德行,站起身上来就想抢闻泽手里的橘子。
闻谌抱着闻泽突然起身,躲开了他的偷袭。
但闻泽被这一晃,橘子没拿稳,‘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往女人脚下滚了好几圈。
石头弯腰去捡起来,在衣服上随意的擦了两下就往嘴里塞了。
女人暗骂小兔崽子手真快,还笑嘻嘻的打哈哈:“哎呀,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啦,掉在地上擦擦就能吃了。妹子,掉地上的你们应该不会要了吧?”
鹤玉被恶心的胸口发赌,沉下脸,从闻谌手中接过小崽子,“不要了。”
闻谌脸色也不大好,“阿玉,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女人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一瑟缩,象征性的给了不争气的儿子一巴掌:“臭小子,下回你再捡垃圾吃试试,屎给你打出来。”
石头回味着嘴里的甜滋滋,没搭理他妈的发癫。
几分钟后。
补完票回来的闻谌,带着媳妇儿崽子离开了这破地儿。
女人冲两人背影‘呸’了一声,腿一伸搭在对面座位上:“切,连盒饭都舍不得买,装什么有钱人啊。”
石头懵逼状态:“妈,他们咋走了,我还要吃橘子。”
女人不耐烦的吼道:“给老娘滚。”
行程中发生的一点不愉快,鹤玉没有放在心上。
冬天的S市,要比江县要冷得多。
一出火车站,早收到消息的宁之遥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谌哥,嫂子,嫂子还记得我不?”
“记得。”鹤玉颔首,低头教小崽子,“声声,喊宁叔叔。”
宁之遥是闻谌那群狐朋狗友中,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当年,她怀着声声逃离S市,幸有他的相助.
鹤玉没告诉宁之遥她去了哪儿,这些年也就没再见过。
闻泽乖乖喊人:“宁叔叔好。”
一旁看着的闻谌,听着这声和“闻叔叔”相差无几的“宁叔叔”,浑身上下特别不得劲儿。
靠,辛苦几个月归来仍是新人,他和宁之遥的身份一样了。
第39章 39
闻谌没胆冲小崽子发表意见, 于是把矛头对准了多年的好兄弟——宁之遥。
无辜躺枪的宁之遥,莫名其妙得了好友的一记眼神骂。
他迷茫的摸摸帅脸,低头看看衣服, 看看裤子, 再看看鞋子,是平时穿的没错啊。他有什么做错了吗?谌哥这眼神像是要把他给吃了。
宁之遥将目光缓缓移向喊他叔叔的小孩身上。
???别告诉他是因为小孩喊了他一声叔叔, 谌哥就吃醋了。不知道还以为小孩喊他爹了。
不过想想以前谌哥护着嫂子的那些骚操作, 好像一下子就觉得没什么了。
要知道在以前, 不少人在背地里都骂闻谌是见人就咬的疯狗。而遇到鹤玉后, 这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变成了护主的恶犬了。
“谌哥, 那要不让声声叫我哥哥?”宁之遥憋着笑打趣。
鹤玉一个眼神过去, 某人就老实多了。
闻谌踹他一脚:“去你的,该喊什么就是什么。在小孩子面前,正经点。”
宁之遥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嘞, 我正经我正经。”
啧啧啧, 这当爹的人就是不一样,竟然知道‘正经’两个字怎么写了。
宁之遥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车,有司机, 他自觉的坐在了副驾驶, 把后座留给了这一家三口。
他回头说:“嫂子, 我没给你们订宾馆。这段时间就住我家吧。不, 不是我家, 是我名下的一处房产, 那处房子我没住过, 东西我都提前让保姆换新的了。嫂子,你看行不?”
宁之遥直接略过闻谌, 询问鹤玉的意见。
鹤玉知道两人关系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必是要聚聚的:“那就麻烦你了,之遥。”
宁之遥连忙求饶:“别别别,嫂子,您还是喊我小宁吧。”
他和闻谌同岁,就相差几个月。让鹤玉喊他一声小宁,他心里踏实些。要不然还得担心哪天谌哥半夜发疯,跑来把他给咔擦了。
住处是一处市中心的大平层,落地窗外能看到蜿蜒流淌的江流,将S市分成南北两个部分。
楼下是热闹繁华的街道,灯火酒绿,人来人往。
视野足够开阔,灯火随着距离拉远逐渐递减,最终归于一片只有寥寥几盏灯火的黑暗。
宁之遥得意的介绍:“嫂子,我特意给你们挑的这地儿,下去就能逛街,大品牌的衣服包包化妆品应有尽有,方便吧。”
别看他还没结婚,他可是有个谈了好三年多的对象。对女人喜欢的物件,了如指掌。
不是他吹牛,现在的谌哥绝对没他懂这些。
鹤玉许久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视这片土地了,一时有些恍惚。
闻谌给宁之遥使了个眼色,两人安静的走了出去,留下小崽子陪着阿玉看风景。
“谌哥,嫂子还满意我这房子吧?我怎么瞧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宁之遥愁眉苦脸,女人的心思太难猜了。
上一秒都还笑眯眯的,下一秒就无端生气了。问她怎么了,也不说,非要让他自己猜。
猜?
宁之遥无话可说,他要是能猜准对象为什么生气,他都可以去给人算命了。
闻谌平静的说起正事:“不关你的事。对了,闻训和赵小莲的事,老头没插手吧?”
宁之遥摩挲着下巴:“目前没发现,你家老头和姓赵的都离婚了,应该不会理不清去干蠢事吧?听说闻训那小子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是你干的吧。”
他瞧不起闻训,尤其厌恶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子。
好好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好吗?非要跑到正主面前来挑衅,不知死活的垃圾。
抛却好友这层关系,闻谌和宁之遥还有另外一层关系。两人的母亲曾经是闺中密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闻谌没否认:“这次回来待不了几天,之遥,闻家面上需要你帮我盯着点。我和阿玉回来的消息,也瞒紧些,别让那些碍眼的人凑到你嫂子跟前来。”
“知道。你和嫂子还有你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总不能一辈子都待那边吧,闻氏我暂时帮你管管还行得通,久了那群人就不服气了。”
闻谌含糊道:“可能还有段时间。”
宁之遥挑眉,围着男人转了一圈:“哟,听你这话的意思,嫂子还没彻底原谅你。谌哥,你这不行啊。年龄是涨了,技术还倒退了。”
又是憋笑的一天。
谌哥去江县好几个月了,他还以为早就抱得美人归了。结果就这?
哈哈哈哈,真的要笑死他了。
回去就当笑话讲给女友听,不愧是他。
宁之遥从小和闻谌玩在一起,对彼此的秉性一清二楚。从小到大除了谌哥的倔驴脾气,他就没服过其他人。
直到鹤玉的出现,宁之遥是眼睁睁看着好友怎么从一条疯狗变成舔狗的。他那桀骜不驯的谌哥,成了过去式。
闻谌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宁小二,你是想打一架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宁之遥一点不带怕的,欠揍的挺挺胸膛,看他如何一句话拿捏好友。
“谌哥,嫂子最讨厌你打架了,你忘了吗?”
闻谌顿住,袖子下蜷缩成一团的手指不动声色的舒展开来。他淡定解释:“哦,我没忘。我跟你开玩笑呢。”
宁之遥见好就收:“谌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对了,有空一起吃个饭啊,还没给你和嫂子介绍我对象呢。”
闻谌思索:“行,过两天吧。”
——
这一趟的重点,是带着媳妇孩子去祭拜母亲。
奔波了几个小时,鹤玉和声声有点疲惫,简单洗漱了下就回房间休息了。
床榻松软宽敞,母子俩并排躺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亮着温和不刺眼的光。
鹤玉想起还没和小崽子说此行的目的,侧头一看,发现他正在翻看着什么书:“这哪里来的呀?”
闻泽放倒杂志,露出小脸来:“柜子上拿的,妈妈。”
鹤玉瞄了几眼,封面上有一半是英文,诧异道:“英文你能看懂吗?”
她记得没和声声提过英文啊,学校也不可能教啊,难不成她家小崽子真是天才?
闻泽对英文的的确确是陌生的,上辈子还没等到学英语的时候,他就失去了自由。他把内容反过来,“妈妈,里面有中文。”
鹤玉‘嗯’了声,又问:“声声,知道明天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闻泽合上书,认真点头:“知道,去看奶奶。”
鹤玉没有感到意外,那天和闻谌说话并未避着小崽子。
她其实有过犹豫的。
声声一直待在江县,对他而言,S市就是个陌生的城市。她更不想让声声和闻自扬接触。
虽然没见过闻谌的母亲,但闻谌鲜少的描述中可以得知,那是个温柔可怜的女子。和闻自扬不一样。
闻谌的母亲生于四十年代初,是木家不受宠的三小姐,且不是正妻生的孩子。在那个吃人的年代有着惊人的美貌,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值豆蔻年华的木清烟,无意被花花公子闻自扬一眼相中,并多次苦苦追求。
那时候的国家战火纷飞,S市也不免陷入泥潭中。木家的情况很不好,原本是打算将木清烟当做礼物送出去的。所以,英俊多金的闻自扬是她当是最好的选择。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几番犹豫后,最终答应了他的追求。
闻自扬最终抱得美人归。
可惜这份凭借美貌换来的婚姻,并没有持续多久。闻自扬新鲜感过去后,再次回归了情场浪子的角色。
在闻谌出生不到半年,木清烟郁郁寡欢。而备受宠爱的赵小莲不知用什么法子蛊惑了闻自扬,竟抱着一个比闻谌还要大几天的幼儿,出现在别墅中。
这个幼儿,就是闻训。
自那之后,木清烟心灰了,身体也彻底垮了。
闻谌五岁那年,木清烟因病去世。闻家再也没了真心爱他的人。
鹤玉很少问闻谌关于他母亲的事,知道的大部分都是交往期间他主动说的。那个时候的她,在世上还没有留念的人,甚至不太能理解人类为什么这般脆弱。
她活了几百年,在山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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