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琛不说,她便直接开口问道,“前前头那位,如何故去的?”
有无化鬼的可能,会不会跟李浈娘一样,突然就冒出来,又喊你一声“贾琛哥哥”,现下说好了,她好作准备。
胤礽听了咬牙,非得跟这些人过不去了是吧?
吴熳用手肘捣捣他,认真道,“这是很正经的事情。”
胤礽只堵了她的嘴,把人按倒在炕上,欺负了好一会儿,直至冷白的皮下泛着红晕,喘。息不匀,才放过她,欲将人往床上带。
不想,被人抓住了衣襟往下拉,又听清冷略带情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了再去。”
个败兴娘们,胤礽咬牙,“先把‘病’治好了,再对付这些神神鬼鬼的,可行?”
可惜,不行。
四目相对,胤礽先败下阵来,快速同她说了第一任未婚妻寇氏之死。
寇氏及家人在上香路上,偶遇一村肆茶铺,她欲凑野趣,便叫人送了碗粗茶来,尝尝味儿。
不想,回家路上便恶心不止,寇家连寻了好几位名医,都探不出是何病症,没一天,人就去了。
后寇家人再去寻那茶铺店家,就不见了踪影,遂报了官。
捕快皂吏四处走访搜寻,附近村庄上之人都道那里根本没有茶铺。
官府也怀疑是否是寇家报假案,可寇太太及那日同行的丫鬟婆子家仆都言之凿凿,确实见到了那茶铺,且将人分开审讯,几人亦能将那茶铺模样,及主人家的相貌特征说的别无二致。
官府毫无头绪,如今已成了无头公案。
吴熳被贾琛弄的脑子混沌,眼神迷茫,明明觉得此事中有些东西很熟悉,却一时难想起来。
直至贾琛欲将她抱起来,她眼睛瞟过几上那盏茶,灵光忽现。
姓寇,喝了茶水恶心,没一日死了……
吴熳再次抓住了男人的衣襟,试探着问,“那位寇姑娘在家是不是行三?”
胤礽顿住,没完没了了是吧,不过,“你怎么知道?”
寇家在通州,据他所知,近几年应未进过京才是,她如何知道的?
吴熳放松力道,无力靠在男人肩上,默默看着他的侧脸,她可太知道了。
寇三娘,聊斋水莽草篇的女主角。
吴熳连她的下场都知道。
“寇家与家中关系好吗?”吴熳问。
胤礽怪异望着她,“舅母姓寇,寇三姑娘是她的内侄女。”
吴熳记得贾琛的舅母,越哥儿的祖母,那位姿容秀丽的美妇人,却是初闻她姓寇。
也就是说,寇家与家中也算亲戚,尚有几分交情在,这可难办了,以后若真遇上了,吴熳还真不知该不该帮她……
胤礽将人放到床榻上,见人还未回神,也不闹了,拉起被子盖好,自己也躺下,正准备入睡时,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咕哝,“哪是好妹妹,全是鬼妹妹......”
胤礽一时额头青筋直跳,睡意全无。
且说荣府,王熙凤、李纨、薛宝钗、林黛玉、秦可卿将吴熳婆媳送走,因着各怀心事,都无再聚意思,遂就此分散。
几人离去前,秦可卿方说起今日之来意,“我们府里梅花开得好,太太过几日欲设家宴治酒席,特着我来邀太太婶子姑娘们去赏梅听戏。”
林黛玉、薛宝钗两个姑娘听了,便婉拒了,皆因冬日里身子不好,受不得严寒,也不太能见风。
而李纨,一向都不参与这些出府门的宴会,遂也表示不去了。
只王熙凤爱热闹,嘴里说着到了日子一定去,但今儿实在没精力招呼秦可卿,就连秦可卿和吴熳在屋里那些眉眼官司,也顾不上细究,只叫丰儿搀着,回自个儿屋子去了。
一进门,便歪在床上,面朝里枕着,平儿见状担心,上前问了两句,可是不好,要不要请大夫?
王熙凤只摇头,告她,“去太太院里给我报个假儿,就说我不大舒服,不能去定省了。”
平儿听命去了,吩咐屋里三个小丫头子好生照看着。
王熙凤只觉没清净多大会儿,平儿又回来了,说是大奶奶在太太房里说话,她报了假,太太就让她回来了,不过,她出来时留意了一眼,见太太与大奶奶面色都挺严肃的,似在说甚正事。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哼”笑一声,又翻过身去。
“大菩萨”为了儿子,脾气终于要硬上一回了,就是不知能不能成。
及至贾琏回来,平儿帮着解衣、盥洗,都不见王熙凤有甚动静,贾琏努嘴问平儿,怎么了?
平儿也摇头,今儿,奶奶趁空去趟林姑娘房里,她没跟着去,只守在房里,不叫有急事的执事媳妇们扑空,奶奶回来就这样了。
她问了跟去的丰儿,只说二奶奶单独与琛大奶奶说了会儿子话,就魂不守舍了。
王熙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贾琏回来了,忙撑着身子坐起,嘴里道,“二爷回来了?”
眼神却不住打量着他,吴漫说,这个连她都不如的男人靠不住。
王熙凤不由顺着那话往下想,贾琏、琏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色、糊涂、爱财、孝顺,也许有几分料理庶务的才能,可性子过于软弱,若是她也是男儿身,能任意在外行走,贾琏确实比不得她。
姑妈呢……
王熙凤被吴漫激起的怒气平息后,反复咂摸着她的话,才体悟出其中深意来。
吴漫已直白告诉她,若她不将这国公府完全握在手里,等宝玉长成,娶了得力的媳妇儿进来,姑妈有了帮手,就不需要她了。
到那时会怎样!
可能就会着手抓她的“尾巴”了,一旦被人抓住,那些被她惩治过的不守规矩、办事不力的奴才们,会一齐使力,将她拉下马!
王熙凤心中纠结,两个想法不停扯,一边说吴漫在挑拨离间她跟姑妈,一边又说吴漫说的是对的!
王熙凤想了许久,眼里闪过厉色,是了,她在这边儿住久了,差点儿忘了,她跟姑妈如今不是一家儿!
真到了姑侄相争的地步,叔叔帮侄女,还是帮妹妹?
王熙凤拿不准。
照吴漫的说法,丈夫靠不住,姑妈要提防,娘家立场不定,她还能靠谁?
老太太?也许,这些年她确实靠着哄老太太得了不少利。
但是老太太又能活多久,且她和琏二绑在一起跟宝玉,比较取舍,老太太会选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贾琏见王熙凤面色越发怪异,渐露虚汗,忙过来探她的额头,冲外面喊道,“平儿,叫大夫去!”
王熙凤拨开他的手,说了声,“不用!”外间动作方止。
平儿摆了饭进来,王熙凤强撑着起来,陪贾琏吃了几口,实在没胃口,就放下筷子,只看着贾琏一人酌饮。
“二奶奶今儿丢魂了?”贾琏边喝酒,边调笑道,“这是被哪路神仙勾了去?”
王熙凤嗔了他一眼,垂眸想着吴漫说的也许是对的,二爷还是早早袭爵的好。
到时,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当家奶奶,只要不亏待了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谁也不能辖制她,谁也不能说想换,就换下她。
如此想着,王熙凤渐渐出神,开始谋划起来。
此事,没有贾琏不成,遂晚间帐中,王熙凤同贾琏说了提前袭爵之事,贾琏惊出一身汗,直呼她疯了,但一想到他袭了三等将军衔,是何等神气威赫,又觉心热不已。
夫妻二人遂悄悄谋划起来。
又说秦可卿这边,与几人分手后,入了老太太房中,又将邀西府女眷至东府赏梅之事说了,老太太满口答应,又留了饭,才叫鸳鸯送她出门。
路上,秦可卿递了个荷包到鸳鸯手上。
盖因尤氏给她出主意偶遇琛大婶子后,她便找机会寻了鸳鸯,央着鸳鸯见人来了,使人给她报个信儿,荷包里装的是报酬。
只今日相见之果,并不太如她意。
秦可卿乘轿回东府时,一直在想这位婶子到底看出她的身份了没,对她又有何评价,与明昌郡主相比如何……
薛宝钗回了梨香院,只告诉她妈,此事不成,需另寻他法,薛姨妈只叹息。
而黛玉,心思最纯,回到屋内,看着紫鹃领小丫头们收拾满满的残席,心下好气又好笑。
两月前,府里人都道姑妈是来打抽丰,不愿交往,后又嫌弃嫂子名声,大婚之日也不愿前往祝贺,今儿是怎么了,一一都巴了上来,黛玉只觉好没意思。
第四十三回
且说狐狸精莲香自那日见了那绝色女子, 将其形、容、音、行刻在心中,一刻不歇在洞府中幻化演练,直至成形, 莲香揽镜自照,满意至极。
只莲香未见吴熳笑颜, 漏了一对醉人笑靥,其走路姿势亦透着狐狸独有之妖媚, 虽竭力模仿, 但始终不如吴熳之清雅有度,遂虽形似,却不完全同。
白日里照常以狐形外出, 寻觅有缘人。
途中累了, 趴在一破旧歇脚亭中暂歇,忽而,狐耳一动, 闻得有人结伴而来, 轻轻一跃, 躲至亭后石脚下。
只听亭中几人边说边笑。
莲香静待少许, 听明白了几人所言之事。
原是一书生独寄居荒宅, 几人中有一黄姓书生乃其邻居, 日日接济那书生饭食。
一日, 黄姓书生问那书生独居于此,可怕鬼狐上门, 书生言说, 雄的来了, 他用利剑对付,雌的来了, 他就请进屋里坐坐。
黄姓书生不信,便与友人商议,花钱找了个妓。子,夜半装鬼去找书生,不想,那书生根本不如他自言那般无畏从容,害怕得牙齿直打颤。【1】
今日,黄姓书生将此趣事说与几人,逗得哄堂大笑。
莲香一听,觉得黄姓书生等人可恶,略施小惩,令几人出亭子时,都绊摔了一跤,又对那被作弄的书生感兴趣,心想如今尚未寻得有缘人,去瞧瞧也无妨。
是夜,莲香果化作吴熳模样去了,身上亦披着吴熳当日所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敲响了书生的房门。
那书生开门一露面,赫然正是胤礽当日赠送过柴禾银炭的桑晓。
桑晓见了莲香,惊为天人,暗叹此为倾国之姝,忙延请入内。
只屋中简陋,与莲香满头珠翠,猩红华贵斗篷格格不入,桑晓困窘,言辞木讷,只问莲香是何人,为何来此。
莲香一笑,眉眼飞扬,与吴熳完全不同,却也倾倒书生,只道,“妾名莲香,乃西街妓女。”
桑晓只觉眼饧骨酥,但自持读书人身份,方才不露丑态。
莲香见状满意,对叫书生露怯的陋室,也不是太在意,对于狐来说,人间富贵只要想要,随手便可攫来。
她只在屋中轻移环视,忽见墙上悬着一把长刀,氤氲着淡淡紫气,莲香惊讶,忙问桑晓此刀何来?
这上面的人间帝王之气,可不是一个穷苦书生能拥有的。
桑晓忙答,路人所遗,他暂时收着,待失主来寻。
莲香心下慌乱,这刀的样式,与那日绝色女子家仆所持一致,虽当时那刀上无这紫气,可保不齐是一起的,若叫那能操纵异火的女子知晓她扮成了她的样子在外行走,会不会来收她?
莲香暗暗后悔,既知那女子来过红花埠一带,她就该避开此地,走远些寻觅有缘人的!
如今,只怀抱最后一丝希望问书生,“不知那失主是何人?”
桑晓回忆起当日烛光夜色下的夫妻,只记得男子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男子的夫人倒不曾露面,只记得穿了一件大红斗篷。
可不正与莲香身上这件相似,忙惊喜同莲香叙说。
莲香心中直呼,完了!时间、衣物,再加这刀都对上,多半是了。
现下,虽对这书生很满意,亦不敢停留,只与书生道,尚有事,须走了。
桑晓不舍,但也不能勉强,只在荒宅门口倚门伫望,久久不能回神。
及至三更,才被冻得醒神,忙回屋中卧下取暖。
次日清晨,早早醒来,眼下青黑,精神却奕奕,脑海中满满都是莲香的一颦一笑,灵感速来,遂提笔挥墨,一倾城女子跃然纸上。
只桑晓细细观赏后,直摇头,不太满意,纸上之人只黑白两色,不能显其万分之一容颜,甚是遗憾。
桑晓自知家贫,无有钱财采购画器,但心痒难耐,欲去东邻黄兄家借上一笔,但又担心无力偿还,只望着房梁木木出神。
少时,不知想到了甚,眼睛移向角落处那半篓子银霜炭。
那上等银霜炭,他一直不舍得用,如今还剩许多,想应是能换不少银钱!
遂抱了去埠上街市,高价卖与一家富户,又购得几色颜料、上等画纸画笔,满意而归。
一回来,便开始涂画上色,却一直未得佳作,直至颜料将近,方得一幅完美之作。
桑晓将画挂于墙上,日日观摩思念,莲香却再未来过。
又说眼睁睁看一落魄书生,将逸散着紫气的刀拔走的李浈娘,白日里只能急得跳脚,夜间才凭书生的样貌,在这大村庄里一户户找寻。
想不到寻了好几日,方知那书生竟就住在她眼皮子底下,李浈娘怒上心头,“砰砰”大声敲响书生的房门。
桑晓以为日思夜想的莲香来了,忙去开门,却见一十五六岁的秀美女子,满脸怒容瞪着他,看着来者不善。
桑晓不明所以,问她找谁,何事?
李浈娘不答,手一把将书生推开,就进屋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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