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理, 大概像一个贪甜的孩童被硬塞一颗口感不符合预期的糖果, 说不定这颗糖里头还有夹心, 夹心也不是甜的,而是酸的、苦的,甚至是致命的。
片刻后,她皱着眉头问边策:“我可以当没结这个婚吗?”
边策伸出手指刮平她的眉心, “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是你自个儿没把握住……”
姜辞太讨厌他阴谋家的嘴脸,一把按下他的手:“我不会履行任何婚姻里的义务!你也别妄想真的把我当成你的……”
她停了嘴, 那个词她说不出口。
“那你打算把我当成什么?”边策回握住她的手,抚摸她空空荡荡的无名指。
要不是她正在出戏, 他已经开始思考到底送她什么戒指才算是不落俗。
把他当成什么?
赌桌上的对手?游戏里的陪玩?姜辞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正常逻辑。
见姜辞失语,边策出声点拨她:“你是赌徒心态, 但我不是。我是认真的, 而且我绝不离婚。”
“你认真?你……”姜辞质问的语气在边策深邃的眸光中消弱,随后她淡下声音, “如果我真的选了第一个选项呢?”
“没有如果,你已经选择了我。”边策声音变柔, “可能是赌气,可能是你玩儿心重,又或许是你姜大小姐自信,觉得你可以驾驭一段可有可无的婚姻,倘若失败,你也不在乎人生履历里多一段婚姻关系。总之你选择了跟我一起走一条新的路。那么不管你是否出于真心,你都必须往前走,因为这条路,我很期待,如果你不好好走,我会伤心的。”
姜辞忽然想起那天在他书房里,他那句“你不要不敢想就瞎想瞎折腾”,隔天,他就跑到老姜和戴女士面前给他们上“眼药水”。
“你是为了报复我说你是老狐狸说你狠心吗?你一定是想骗我继续喜欢你,边策,你真无耻,你是去边骋那儿报班了吗?你现在说话真是……”
边策倾身过去,压住姜辞补过色的红唇。从前他有诸多禁忌,比如不喜欢亲她的浓妆,但今日这一抹艳色足以让他生出掠夺之心。
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辆车上。那天,姜辞在鬼使神差中起了一个轻率的头,他为了惩戒她的轻率,给她一个汹涌又旖旎的结尾。
在她第一次说分手的时候,他意识到,那一天,似乎不是她在轻率中开错了头,而是他在自负中收错了尾。
那一句“到不了你要的程度”,是他唯一一次因轻敌而失算。
姜辞觉得边策在给她下蛊。她边回应,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想在他脑后找到一个开关或者一个拉索,她想知道他今天究竟是设定了哪种新程序或者是披了什么新的皮。
想到深处,却也吻到深处。她不禁想,一边猜忌一边沉沦的自己到底动了多少真心。
姜辞先推开边策,她翻出湿纸巾轻拭边策唇角的淡红,说:“再给我一些时间。”
“多久?”
姜辞无法确定。
“一个月。”边策替她做决定。
“最少半年!”
“太久了。咱们各退一步吧,我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请你想方设法接受你已婚的身份,三个月后,我希望你真心实意把我看成你的爱人,和你的丈夫。”
姜辞捂住耳朵。
“你给我好好听!”边策攥紧她的手,非常深重的一声呼吸后,对她说:“昨天晚上,我几乎看见你心里的恶魔,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放不下你,所以这不是我的阴谋,这是我的宿命。姜辞,你天生克我,我不跟你一起下地狱,我跟谁下?当然,你也一样,除了我,再没有哪个男人能让你如此淋漓尽致地展示你的敏感、猜忌,展示你最阴暗也最真实的那一面,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露出你的混蛋样儿……”
“你不就喜欢我的混蛋样儿吗?”姜辞的脑容量到了极限,她揪住边策的衣领扑过去啄了下他的唇,“还好咱们结的匆忙,没搞什么婚房,否则你今晚就要独守空房了。”
话落她开车门离开。
-
姜辞实在做不到干了这么大一票后,仍在戴女士和老姜面前扮演听话的乖女儿。
当戴女士问“你这突然回来,难道就只忙工作”时,她甚至因为心虚说了句“跟他见了面也是吵,不如不见”。
戴女士当即泼她冷水:“那就趁早断了!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有意思?再说他多大的人了,他不知道让着你?”
“……”姜辞在后背发凉中给自己订了次日一早回海南的机票。
“阿哲送你跑车了?”老姜担心戴女士说更难听的话,想替姜辞解围。
姜辞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解围话题,敷衍地“嗯”了下,又忙问:“你怎么知道?”
戴女士轻哼一声:“如果阿哲真想跟你复合,我觉得他比那个谁合适多了。”
“边策这个名字是烫嘴吗?你至于一直那个谁那个谁的……”姜辞边说边往楼上走,“我告诉你们俩,别说陈景哲压根儿没现身,就算是他现身了,我也不可能吃回头草。”
“哦,边策不是回头草?你不是一样吃了,你不仅吃了,你还消化不良。”
“谁消化不良?”姜辞停在台阶上,冲戴女士笑笑:“你还真别激我。”
“你威胁谁呢?”
“我可不敢。”姜辞对戴女士做了个飞吻。
-
姜辞赶回来的也算及时,工地上正好出了纰漏。
因台风天暴露出来的防御问题不知道被谁揪住了把柄,故意上纲上线,现在上面严卡一个工程问题,导致要继续停工。
这事棘手,姜辞一门心思解决难题,再没精力顾别的事。
这晚边策回来,老太太探他的口风,问他知不知晓这件事,又问他查没查是谁动的手脚。
老太太是从曲总那儿闻到的风,曲总说姜辞找她为解决这份麻烦取经。
边策慢条斯理地喝茶,说最近忙,没顾得上关心老太太不让关心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听出端倪,叹一口气,“我瞧你最近古怪的很,怎么着,你这是跟我有心结了?”
“那您又是什么意思?您明知道我心里放不下她,惦记她,还总拿个痒痒挠逗我玩儿。您要是真关心她,这事儿你应该问边骋去。反正她的事儿我不会再管。”
“你当真一点儿也没管?”
“她说小也不小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能担起比这更大的事儿了,再说有她父亲在,且轮不着咱们操心。”
“我就是怕万一是许家动的手脚。”老太太道出心中疑虑。
边策略微思忖后,宽她老人家的心道:“您叮嘱姜辞的话,我猜她八成是记在心上的,同样的话,许家要是忘性大,那就让姜辞自个儿去接招,不过至于她如何接招,咱们就别再干涉了,这样才算公平。”
隔天边骋回来,把查到的东西拿给边策看。
边策懒得翻,说:“你别插手,让姜辞自己想办法。”
边骋问:“还别扭着?合着你赶着台风天去看她都没哄好?”
“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出去。”边策在看Elias的邮件,急需静心。
边骋摇了摇头:“哥你是真不会谈恋爱啊。”
“我跟姜辞领证了。”边策头也没抬。
“……”
“出去。”边策又说:“管好你的嘴。”
边骋呆了一分钟,然后木纳地问:“你这儿有刀吗?”
边策短暂地看了他的亲弟弟一眼。
“我想把你的脑子划开,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边策淡声道:“必然是你没有的东西。”
-
姜辞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见到许穆阳,她把苏洛暗地里查到的东西摆上台面后,这一场危机在不动声色中化解。
这天晚上,索然和安羽安排了海边烧烤为姜辞和苏洛放松。
大家闹着笑着,好像天底下的情绪只剩下开心。唯有姜辞在无人处露出平静的倦色,她依然为这场似乎无休止的复仇之战而感到糟心。
安羽问:“姜辞,你不开心吗?”
姜辞看着暮色之下的海浪,说:“能不能请你把我重重地扔进海里。”
下一秒安羽就把姜辞抱起来,抱着她冲进浪花里,然后把她像一条鱼一样扔了出去。
“姜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太棒啦!”
边策猜测今晚会是姜辞的不眠之夜,想她一定会因为跟许穆阳的又一次交锋多出许多成长的心得。
所以他一定要来看看她。
倒不是为了给她答疑解惑,也不是为了鞭策她继续变得强大。
他只是想抱着她睡一觉,在她想叹气的时候拍拍她的头,让她度过一个不那么焦虑的夜晚。
可是,她竟然先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
不,是那个她的小男孩儿,是她耐不住寂寞时就一定会招惹的那个小男孩儿。
苏洛看见边策的时候,顿感大事不妙。她低声跟索然交代一句什么,然后立刻去海里把跟安羽嬉戏的姜辞给揪回来。
姜辞靠近边策时并无任何心虚之感。
边策打量她玩疯的了样子,说:“我是不是忘了给这三个月设限?比如你要是乱搞婚外情,我会告到你倾家荡产之类的。”
“倾家荡产?”姜辞张开手臂搂住边策的脖子,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倾谁的家,荡谁的产?现在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啊,老公?”
第59章
如果不是十米开外, 有她好朋友们的三双眼睛盯着,边策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姜辞扒拉下去。
她也就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了,心虚过后嘴变甜身段放软, 以为一句俏皮话就能得到他的原谅, 可这是原则性问题, 他也不能总吃她这一套。
“有本事你再叫一声儿。”
边策岿然不动,双手插兜挺直腰背, 姜辞绷直的脚尖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我可没乱搞。”姜辞怎么可能再叫一声。她是真的不心虚,放开边策后说:“这一年多我就只跟你乱搞过。”
“你还真是撒谎连眼睛都不眨。”边策心里, 她跟这个男孩儿在他们第一次分手后就勾搭上了, 她喂蚊子那夜更是铁证。而且她之前并没否认过她跟这个男孩儿的关系。
据边策了解, 被姜辞过过明路的男朋友大概有五个,这个最年轻的安羽不在这五个人当中,他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
边骋也有类似的女性朋友,他们来往密切, 不以男女朋友相称,但私底下可以行男女朋友之事。
领证是边策心里一条清晰的边界线。
几周前,他还在忍受并强行让自己接受, 姜辞在短暂的分手期里有别的玩伴。只要她足够低调,只要不让他亲眼看见, 他不会放大自己的占有欲和降低自己的包容度。
但是现在,他们的关系盖棺定论, 即便吵架和冷战, 也不再存在所谓的空窗期,所以无论从哪个层面, 她都必须要学会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姜辞知道在某些事情上,她在边策心里跟边骋没什么两样。可她不在乎边策怎么想, 更觉得他管不着。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也不是不知道眼下他为什么生气,但她懒得再哄了,再哄倒显得是她心虚。
“真的。你不信就算了。”她跳过这个话题,问边策:“你要跟我的好朋友们打个照面吗?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跟我的朋友们相处过。”
边策正要接话,她又皱眉:“你会不会跟他们有代沟啊?你说话千万别太严肃哈,但是也不要完全不说话。如果你实在融入不了,那你就玩会儿手机或者干点儿什么别的事情,反正他们几个都是很随性的人。”
“他们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吗?”边策想,如果哪天老太太养的那些鸟儿要举办叽里呱啦毒舌比赛,那他一定要帮姜辞报名。
“当然不知道!你不许说!苏洛知道会疯掉的!”
“索然跟那个男孩儿呢,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能知道?”
“三个月后咱俩要是没离,再说吧。”姜辞说这句话时视线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边策。
“有本事你看着我再把这句话说一遍。”
姜辞耸肩:“没本事。”
边策轻嗤一声,说:“别人我不管,但这个叫安羽的男孩儿,半个小时内,你必须让他知道你已婚的身份和你的丈夫是谁,如果你做不到,半个小时后我会以女婿的身份向我的岳父岳母敬一敬孝心……”
“你敢威胁我?”
边策替姜辞拨弄好她耳边的湿发,“我只是想再给那个男孩儿一个机会,如果他知道你的新身份后还发生刚刚那种事儿,那就肯定是他的问题了。反正我特别信任我的妻子,她贪玩儿归贪玩儿,但是道德感极强,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
姜辞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嘴硬道:“道德感强不强我不知道,但下次我会谨慎一点儿,绝对让你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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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边骋和边楚,姜辞没见过边策跟其他年轻人相处是怎样的情形。
她只记得最初他们俩交锋,他对她流露出来的那点浅淡的好奇心都是带着疏离感的。
眼前,苏洛和索然都十分愿意跟边策交流。
苏洛是取经的心态,边策却没拿出经验者的高姿态,他很有耐心也很细致地解答了苏洛提出来的问题,比当初他带姜辞时要更友好也更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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