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微微侧身,夕阳正好落进她眼里,她被这光芒刺中,一些艰涩的情绪悬上心间。
她说:“叙旧有的是有时间。不过真要聊,我也只有一句话,别跟许穆阳做无畏的缠斗,更别打着为我的旗号。你赢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为你喝彩,你要是输了,我姜家还得跟你一起承担后果。”
“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一点也没变。”陈景哲替姜辞遮住刺目的夕阳,低头看她躲进暗处的眼睛,“姜辞,你还在恨我,是不是?”
“我忘了。”姜辞转身踏进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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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边策威胁过姜辞,要她在这个饭局成立前就有所作为,但他也算准,姜辞根本不怕威胁。
姜辞心里清楚,这个局不是为撮合她跟陈景哲复合而攒的,这完全是戴女士的小心机。
戴女士是故意做给边策看的,想让他感受姜辞初恋带来的危机感,正好迎合她先前的那番说辞。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姜辞,这间餐厅是边梁两人的定情之地,边策心里也梗着一个初恋。
两家人到齐整之后,餐厅经理亲自进来打点。
姜辞悄声问经理:“边先生来了吗?”
经理说:“边先生近来非常忙,我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了。”
姜辞怎么那么不信呢。
十来分钟的寒暄与追忆往事后,陈妈妈和陈爸爸开始提正题。他们并不知晓戴女士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对方真有意撮合两个小辈。
老姜纯属陪戴女士演戏,心里并不觉得有趣。在两位年长的女士一来一回时,他低声问姜辞:“边策今儿来了吗?”
姜辞深深地看老姜一眼:“你是敌是友?”
“我啊,我就负责看戏。”老姜才是最老的狐狸。
陈景哲的视线很少从姜辞身上挪开,他眼中依然有情。
长辈们把话引到这儿,又聊开,他见老姜不吱声,戴女士态度也含糊,以为是自己没表态的缘故,于是起身敬了姜辞一杯酒,说:“从前是我不好,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姜辞,我放不下你,如果你也没完全忘记我,那我们能不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孩儿推门而入,她环顾众人后,走到陈景哲面前站定。
几位长辈面面相觑,陈景哲下意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看向姜辞,而姜辞偏头看着一旁的经理。
经理不问也不拦。这还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戏眼?
偏偏姜辞认识这姑娘。她于陈景哲,就是苏洛于孟景舟。
这一刻,姜辞才算意识到陈景哲的气场变在哪儿。他终于也在这条荆棘之路上长出了一根俗骨。
陈景哲领着那姑娘离开包间后,姜辞给边策发微信:你可真卑鄙。
边策很快回: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现在就查好词典,提前做好把最恶毒的形容词都用在我身上的准备。
姜辞:不要脸!!!
边策:姜小姐谬赞。
第61章
戴女士看穿一切后, 一顿饭食不知味。她尚不知晓发生在陈景哲和那个女孩之间的故事,但从姜辞平静的状态里得以判断,姜辞或许是真的放下了。
陈景哲没再回来。
陈爸爸沉下一张脸不出声, 陈妈妈痛斥陈景哲的荒诞行径后, 言明他们夫妻俩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两家人曾在危难时并肩同行, 戴女士和老姜深知这对夫妇的秉性,自然不会对他们流露出责备之意, 还反过来安慰一番。
陈妈妈对姜辞说:“你先别误会阿哲,等事情弄清楚之后, 我会让他对你有一个交代。”
姜辞淡然一笑:“阿姨, 他不需要对我有任何交代, 你们也别给他施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刚刚阿哲的话,我就当成是一句玩笑。你跟叔叔别介怀今天发生的事情,往后我跟阿哲还是朋友, 咱们两家人也和从前一样。”
还是朋友?
戴女士觉得姜辞还真是会说话。明明她跟陈景哲分手的这两年多里,她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也再也没联系过陈景哲一次。
前年冬天, 陈景哲从美国回来,特地来家里拜年。姜辞连照面都不肯跟他打, 后来还直接消失不见。
有一回,她听见姜辞跟索然聊天, 索然无意中提起陈景哲的名字, 姜辞愣了好一会儿后,对索然说:“我听不得这个名字。”
再后来, 姜辞开始新的恋爱,在很短的时间里处过几个不同类型的男朋友, 每一段都是和和气气风平浪静的,没瞧见她特别高兴,但也没瞧见她情绪低落。
这几年她总是很忙,对自己也挺狠,恋爱就像是她生活里的调剂品,她不排斥投入,也能很轻松地抽身,可再也没像跟当年跟陈景哲在一时轰轰烈烈。
那几年小情侣异地,正好家里生意好起来,她恨不得每半个月都飞一次加州。
有一年年末,陈景哲偷偷跑回来陪她跨年,老姜不乐意陈景哲在家里留宿,于是他们两个人愣是在天台上吹了一整晚的风,说了一整晚的话……
那年他们突然分手,戴女士和老姜执着于原因,姜辞只说是累了,不肯交流更多。
在戴女士心里,两个都是好孩子,分手或许是赌气。直到今天饭桌上的这一幕,才令戴女士后知后觉,或许他们当初分手并不体面,所以姜辞才耿耿于怀许久。
戴女士回忆诸多,脑中甚至飘过姜辞前两任男友的脸,可独独没有出现边策。
她其实不太能明白姜辞对边策的感情是从何而来,至少她没在姜辞身上看见过她对边策的眷念。
她一度认为,姜辞或许只是喜欢边策的外壳,喜欢他的阅历,想从他身上汲取经验。诚然,像边策这样的男人,注定会得到很多女性的青睐。
“你瞧瞧,就算是姜辞跟阿哲之间有旧情难忘,但是他们俩的气场已经不匹配了。”老姜拍拍戴女士的手,拍走了她乱飞的思绪。
“你是想夸你闺女成长得太快吧。”
老姜努努嘴,像欣赏艺术品似的看着姜辞,“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戴女士知道老姜想说什么,故意不接话。
老姜偏要说出口:“就是从去年春天,我带她去边家那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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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as成为心结后,姜辞果断放弃了这条线。未来三年,她会把重心放在做基础建设和尝试运营模式上。
眼下她一边盯工程,一边忙申请学校的事情,如果几个月后她能顺利申请到心仪的学校,她需要请老姜出山帮她先盯一年。
姜辞在书房里跟苏洛打工作电话,戴女士进来知会她:“阿哲来了。”
“不是说用不着再跟我解释吗?”姜辞蹙眉,简短地跟苏洛交代完后挂了电话。
戴女士回避这个问题,看了眼她桌面上的申请资料,问她:“打算去充电了?”
“摊子铺的差不多了,老姜希望我磨炼的东西我也算磨出来了,我要再不去补点儿真本事,明年真站上戏台怕是要露怯。”
“边策是教不了你了?”戴女士哼笑一声。
“是呢,谁让我是个不听话的学生。我就想跟他谈情说爱,可不能让他拘着我管着我。他也不想再教我,否则这恋爱还怎么谈。”
戴女士被梗住,“你还真打算跟他长久处下去?”
“那当然。”姜辞停顿一下,冲戴女士眨眨眼睛,“其实你跟我爸担心的事儿也可以不存在,毕竟我名下除了几套房以外一无所有。这几年,我都是为了实权在握的戴女士打工,即便我以后要跟边策结婚,咱们姜家的头上也不会多写出一个边字来。”
“结婚?”
“万一呢。”
“他是不是逼你了?他年纪大,可你年纪又不大……”
姜辞转身离开书房,“老姜也比你大六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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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哲在客厅里等着,姜辞下了楼后,老姜自觉离席。
“出去走走吧。”姜辞客客气气地对陈景哲说。
两人去到后院,陈景哲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姜辞看了看花,吹了吹风,五分钟后,陈景哲一言不发。
“其实你没必要来的。”姜辞转身对上陈景哲的眼睛,话落抬脚要走。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陈景哲拉住姜辞的胳膊,“起码在我跟你说分手前,我跟她没有任何背叛你的行为。”
陈年往事里,姜辞最愿意回忆他们二十岁之前发生的故事,那时候的陈景哲跟她就像两颗倔强又心软的野草,在疾风来临时紧紧相依,在风和日丽下拼命生长,他们陪伴彼此,治愈彼此,一起淋过雨,也一起看过雨后的彩虹。
她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就那么好下去,直到这一生终结。
“哦。”姜辞的脑袋里明明抓住了“背叛”这个字眼,可她较劲的心淡到连她自己都惊讶。
“你不相信对不对?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看见那个叫安羽的男孩从你的公寓里走出去后,我才开始接受她。”陈景哲却不依不饶地想要解释。
“所以你怀疑是我先出轨?”姜辞难掩眼中的荒唐,“陈景哲,你是失忆了吗?是谁整整半年都不理我,又是谁先提的分手?”
“我没有真的想跟你分手,那一年我状态很差,我只是怕你看见我不堪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你就可以在低谷期对你的女朋友冷暴力,然后从另一个你认为跟你更像的女孩身上去寻找慰藉?”
“姜辞,不是你理解的这样,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那你跟我沟通过吗?我有故意忽略你的感受吗?陈景哲,你见过我最惨最狼狈的时候,凭什么到了你需要示弱的时候,你就放不下你的自尊,难道就因为你曾经做过我的救世主,你就必须永远都高我一等?你扪心自问,你难道你没有因为我家里好起来之后心态失衡?你没有……”
“你就没有心里装着两个人的时候吗?”陈景哲被姜辞戳中自尊心,为了掩饰,也为了找回所谓的上风,他把埋藏在他心底深处阴暗却真实的角落摆上了台面。
姜辞怔住了,她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丢掉了他的坦荡和真诚,变成了一个需要靠跟她诡辩来为自己挽尊的人。
或许是从她撞见他跟那个女孩牵着手在学校里散步的那个瞬间开始。
那是陈景哲提分手后的第二个月,姜辞终于在做足心理建设后飞去找他。她割舍不掉这五年的感情,她不想分手。
可她找到他后,看见的第一幕就是他身旁有了别的人。
他和那个女孩十指紧握,看起来是那么甜蜜,就跟他们当初第一次牵手时同样甜蜜。
但在看到姜辞出现后,陈景哲却急着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就是这个瞬间,姜辞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是被他冷暴力的那半年里,她都未曾感到的失望。
那也是她第一次跳脱出爱人的身份,从新的视角去审视这个男人。
后来,她发现这段感情里最遗憾的不是分手,而是她真心爱过的男孩变成了她讨厌的样子。
边策是姜辞十七岁前一个隐秘的梦。她只是把他放在心底敬仰、崇拜、仰视,她并未有任何实际行动去追寻,她甚至都没想过要走到他面前。
她对边策的微妙心意跟他和那个女孩之间的关系是全然不同的性质。
姜辞把失控的情绪往回拉,她希望自己看起来足够理智。
她冷静地回答陈景哲的话:“我说东,你讲西,我讲道理,你胡乱攀扯,既然这样,那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你是心虚了吗?”
姜辞愕然地看着陈景哲,而后发出一声冷笑,“是,我心虚。陈景哲,你就当我从来就没真心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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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辞和陈景哲叙旧时,边策带着一些礼物来家中做客。
戴女士见到他一点也不意外,一边客气招待,一边暗讽他把姜辞看得可真紧。
边策没打算回避自己的极端做法,他毕恭毕敬地跟戴女士和老姜致歉,“我今天失了分寸,让二位长辈为难了。但是希望二位能理解,不是我把姜辞看得太紧,我只是对自己不太自信,毕竟在阿姨心里,那一位比我更配得上我女朋友。”
老姜都不敢看戴女士的表情,心里又琢磨一下他刻意强调的“我女朋友”这四个字,心想他们夫妻俩算是碰上对手了。
戴女士正打算接招,姜辞沉着一张脸进了正厅,陈景哲紧跟在她后面,嘴上连声说着“对不起”。
“你怎么来了?”姜辞看见边策后强装镇定。
“你哭了吗?”边策低头看她微微发红的眼睛。
“怎么可能。”姜辞嗤笑一声。
边策柔声问:“那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请问这位是?”陈景哲蹙眉问边策。
边策没有回头,眼睛仍旧看着姜辞,“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姜辞的情绪在边策的注视下安定下来,她忽然笑起来,牵住边策的手把他往楼上带,边走,边对戴女士和老姜说:“你们招惹来的人麻烦你们自己打发走,今晚我要边策留下来陪我,你们俩谁也不准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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