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疱屋内一阵寂静。
婴宁睁开一只眼看向庄文笙,发现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愣怔。
良久他回过神,哀怨地问道:“为什么啊?”
开头已经挑明,后面便不难说了。
婴宁用柔和的声音同他解释:“当初我只是看你伤得太重,才会把你带回家医治休养,但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是我哥哥突然回来,吵着闹着让你我定下婚约的......”
“那当时你怎么不和你哥说明此事呢?”庄文笙不甘心地打断她。
“我当然同他说过,可他根本不听。”说起过去的事,婴宁有些气急,“不管我如何同他说,他都执着让你我定下这婚约,还把婚约之事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庄文笙皱眉思量着,又想起一些事,委屈地追问:“可你最后不还是答应了此事?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答应?”
婴宁无语地看着他:“你忘记你当时的样子了吗?听说我不想与你成亲,就在我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觉得我是因为你考不上功名,嫌你没有出息,所以才看不上你的,你闹我哥也跟着你闹,我当时脑子被你们闹的一浑,才会开口答应,后来我哥走了,你同我说你要把心思都放在赶考上,我怕提起解除婚约你又要犯浑,再误了你的前程,就想着把这事拖一拖,等你考完了,我们再心平气和地谈谈也不迟。”
庄文笙噘起嘴,继续垂死挣扎:“那我今日回来时,可听村子里的人说了,这三年来旁人给你介绍的亲事你全拒绝了,每次拒绝你都会说你在等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何要等我?”
此事婴宁觉得是自己的错,于是叹气说道:“哎,这是我的不对,你三年杳无音讯,我便以为你不是把那荒唐的婚约忘了,就是在外面遭遇不测死了,总之我觉得你是不可能回来了,后来李姨总找人给我说亲事,我不喜欢被旁人这样安排,可同李姨说又说不通,避又避不开,就想到这么个办法,用你做挡箭牌,把那些糟心的亲事都挡在家门外。”
她回答完,庄文笙无话再问,陷入漫长的沉默中,神色也变得有些憔悴。
婴宁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同庄文笙理清了这被人乱点的姻缘,如此一来,他们的婚约就可以解除了......
婴宁正欣慰地想着,庄文笙却突然轻快地露出笑脸。
“我知道了!阿宁,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编出这些话吓唬我吧?”
他上前一步,拉起婴宁的手,口中吐出无比温柔的声音:“我知道过去都是我的错,怪我太要面子,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如今我在都城安家,有万贯家财,可富甲一方,绝对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他说得无比真诚。
婴宁却觉得两眼一黑。
她浪费了这么久口舌,能说的都说了,为何庄文笙不肯相信呢?
“庄文笙!”她气愤地大喊一声。
没想到她的喊声一出,疱屋的门瞬间被人一脚踹了个粉碎。
婴宁和庄文笙同时一惊,向门口看去。
冥楼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看了一眼婴宁被庄文笙拉着的手后,又眸色阴冷地看向庄文笙。
“你敢欺负她,找死!”
冥楼从牙缝中挤出凶狠的声音,一眨眼便到了庄文笙面前,单手扼住他脖颈,将其整个人提离地面。
因为窒息,庄文笙的脸很快便涨得青紫,双脚胡乱地蹬着,想要挣脱冥楼的手。
不过人都快被掐死了,庄文笙的一只手还固执地抓着婴宁的手,宁死也不肯放开。
这不免让婴宁佩服起庄文笙的执拗。
很快婴宁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要制止冥楼,不能让他胡乱杀人。
“冥楼,他没欺负我,你快放开他!”婴宁飞快地说道。
冥楼看了眼婴宁,心里憋闷,但还是乖乖地将庄文笙放开。
庄文笙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死死抓着婴宁,另一只手则摸着自己差点断掉的脖子,猛烈地咳嗽一阵后,红着眼眶怒瞪向冥楼。
冥楼则垂眸幽幽看着他。
二人无声地较量起来。
婴宁正扶着作痛的脑袋,思忖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并没有注意到那二人之间的暗暗较量。
倒是站在冥楼肩上的蛛蛛看得很乐呵,在心底偷偷地尖叫着。
打起来!打起来!
然而庄文笙是个聪明人,瞧冥楼那体型,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冥楼,所以他是绝不会和冥楼动手的。
不管婴宁和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庄文笙都不在乎。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只要婴宁的将来,只要能得到婴宁,他什么样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想着,庄文笙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很快眸子下方就闪烁起泪光。
他捂着心口,身子无力地往地上一颓,面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见他神色不对,婴宁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我就是这些年在外面急着赚大钱娶你,所以日夜画画,结果太过劳累落下了心疾,刚才被掐完脖子后,这毛病就发作了......”庄文笙虚弱地说道。
闻言,婴宁连忙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严重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无妨,我身上有药,吃了药就好了,你不为我担心,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说着,庄文笙从怀中摸出小瓷瓶,服完药丸后他又柔柔地弯起唇角,对婴宁露出一抹强作坚强的笑容。
随后他又朝冥楼看去,露出一副驯良的模样:“这位兄台刚刚是想保护阿宁,才会对我出手的吧?此举虽冲动无脑,但终归心意是好的,对阿宁好的人便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是不会怪你的,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
冥楼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他怎么觉得庄文笙这么恶心呢?
冥楼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一脚踩死这个庄文笙。
未等他抬脚去踩呢,庄文笙又捂着头迷迷糊糊地说道:“一吃了药......我就头晕。”
庄文笙的身子开始东倒西歪,好似马上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婴宁只好伸手将他扶住,垂眸思忖片刻后,抬头对冥楼说道:“他这样子不好去别的地方了,今夜就让他在你那屋里休息吧。”
说完,不等冥楼回应,婴宁便将庄文笙从地上搀扶起,二人踉跄地走出疱屋。
听到婴宁说要把他的屋子给庄文笙住时,冥楼感觉自己也开始头晕了。
明明刚才是他掐了庄文笙的脖子,可现在窒息的人,怎么反倒变成他自己了呢?
看着脸色难看的冥楼,蛛蛛忍不住感慨道。
“尊上啊,这次你可真的遇到高手了哦。”
第三十四章
看着庄文笙在床上躺好, 婴宁转身走到桌旁,给他倒了一杯水。
将水递到庄文笙手中后,她才沉声说道:“休息一晚, 你明日就离开吧。”
庄文笙刚将杯子放到唇边, 听到婴宁这番话, 整个人倏地一僵。
半晌,他倚靠在床架子上, 虚弱地抬起眼看向婴宁:“你是真的未曾对我动过心,还是因为你变了心,喜欢上外面那个男人了?”
提到冥楼,婴宁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她并不想将冥楼扯到她与庄文笙的事情中。
“和他没有关系,有没有他,我都不喜欢你。”婴宁慢声讲道。
她说完, 庄文笙暗暗握紧手中的杯子, 心底尽是不甘和难过。
他很喜欢婴宁, 从第一眼见到婴宁时就开始喜欢了, 且这三年来从未变过心意。
那时他重伤躺在路边,全身动弹不得, 刚好被坐着驴车经过的婴宁看到。
她走过来, 弯腰看着他, 一双如琥珀般的眼眸波光潋滟, 好看到令人惊叹。
庄文笙看着杯中的清水陷在回忆中, 许久才抬头对婴宁微微一笑, 说道:“我知道了。”
看庄文笙这模样, 婴宁以为他是想通了。
终于理清这件事, 婴宁的脸色也开始缓和。
她低头轻笑一下,蓦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正想转身离开,可又听庄文笙说道:“不过,我需要在你这里住几日再离开。”
婴宁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身子不太好,为了和你在一起,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从都城回来,身体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他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就让我在你这里歇几日再离开吧。”
婴宁连忙问他:“你怎么不去镇上的客栈休息啊?”
没想到她问完,庄文笙开始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她,声音也染上委屈的哭腔:“阿宁,你的心好狠,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待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如此残忍地赶我离开啊。”
这话说得好像婴宁对他做了多狠心的事一样。
婴宁被他弄得有些罔措。
就在她惶遽地想着要如何应对庄文笙时,庄文笙又急急地咳嗽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快要把肺咳出来了,他还对婴宁伸出手,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宁咳......别赶我走咳咳咳......好吗?”
婴宁气闷地说道:“你就不能先喝口水吗?”
庄文笙:“你咳咳......不答应我咳咳咳......我不敢喝你的水......”
婴宁无语地看着他,见他越咳越厉害,脸都咳红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好,你可以在我家留一段时日,但休整好后,你必须马上离开。”
听到她答应,庄文笙柔声说道:“阿宁,你真好。”
婴宁扶着额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她对庄文笙这种人是真的感到头疼。
刚走到门口,庄文笙有将她叫住。
她回头看去,庄文笙笑着说道:“阿宁,我在你屋子里放了件礼物,你记得看看。”
婴宁略微沉默后,淡漠地回道:“谢谢你的心意,但我不想要任何礼物。”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庄文笙一阵失落,不过很快他便告诉自己,不要灰心,他才刚刚开始而已。
只要是他庄文笙想要的女人,就一定会得到......
婴宁走出屋子,屋外的月亮已经高高升起。
她抬头看了一眼清透的月色,然后才看向站在院子中央的冥楼。
冥楼静静站在那里,背脊挺拔,神色幽冷,眸中却好像含着悲伤。
不知为何,婴宁有点揪心。
她垂眸思忖片刻后,抬脚走到冥楼面前。
“我把那家伙弄出来的烂摊子收拾了。”冥楼先开口说道。
婴宁像疱屋看去,没了门后一眼就能望到屋内,虽然里面很暗,但能隐约看出整洁了不少。
她诧异地问冥楼:“你收拾的?”
“用法术。”冥楼淡淡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门坏得太严重,修不好了,等明日我再给你弄一扇新的。”
婴宁浅浅一笑,轻声说道:“谢谢你。”
对于她的感谢,冥楼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她,但心里又苦又酸。
半晌他才鼓起勇气问道:“你和他......怎么样了?”
婴宁想了想,如实回道:“他会在我家住一段时日。”
冥楼悄悄攥拳,指甲抠进掌心中,直到疼痛压住了他的悲伤,他又问道:“他住下来了,那我要住哪里?”
婴宁微张唇瓣,正要回答,冥楼便生气地将脸转到一旁,冷硬地说道:“我不想回魔界,也不想去李姨家将就,更不想和那家伙睡一间屋子!”
他抢先否决了一切婴宁可能会给出的回答,为的就是留下来。
然而他没想到,婴宁的回答并不在他所想的行列。
“好啊,你今晚睡我屋子里吧。”
此话一出,冥楼立刻震惊地看向婴宁。
睡、睡她屋里?
难难难道,是今夜他们要睡在一起的意思吗?
虽然他很乐意,但他不明白,婴宁怎么突然用如此热烈的方式表达感情?还有,他们怎么把中间的部分全都省略,直接迈进最后一步了?
而且这太突然了,他......还没做好准备呢。
冥楼瞪大双眼看着婴宁。
起初是耳尖红了,慢慢红晕蔓延至脸颊,再后来连他的脖颈都被覆盖住。
夜色昏暗,但婴宁还是能看清他脸上的变化。
婴宁怔了怔,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让冥楼误会了。
她连忙解释起来:“啊,我的意思是你睡我的屋子,我去李姨家睡,我已经好久没有在李姨家住过了,你睡在我屋子里,还能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家。”
原来是这个意思。
冥楼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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