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婴宁十分熟悉。
是李姨。
庄文笙也认识李姨,看婴宁见到李姨后便不再动弹,不免有些奇怪:“阿宁,你怎么不走了?”
婴宁没有作声回答。
她不往前走,是因为前面那个‘李姨’很古怪,和之前稻田里的‘花儿姐’一样古怪。
不对,应该说是更古怪,婴宁总觉得那个背影好像有哪里异于正常人。
她正思忖着哪里异常,前面的李姨突然有了动作。
李姨双脚并拢站在原地,上身却猛地向后下腰,用那种诡异的姿势朝婴宁他们看过来。
婴宁心里一惊。
身旁的庄文笙也被吓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后,忍不住调侃道:“李姨她......身子挺健朗啊,这么大岁数还能下腰呢。”
他话音刚落下,身后便响起李姨气愤的声音:“你这个混账东西,说我什么呢?”
婴宁和庄文笙同时回头看去,发现后方也出现了一个李姨。
二人再转头看向前方,刚才站在那里的李姨已经消失不见了。
庄文笙面露震惊,又回头看向后方走来的李姨,慌张问道:“李姨,你是怎么一瞬间从前面绕到我们身后的?”
李姨根本没听懂他的问题,嫌恶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有病!怎么一个两个的脑子都不正常,快离我家阿宁远点!”
庄文笙也顾不上李姨的骂声,疑惑地挠着头,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诡异事。
婴宁忽然开口说道:“庄文笙,你带李姨回家去,锁好门,千万不要再到外面来了。”
“啊?为什么啊?”庄文笙不解地问道。
李姨同样不解地看向婴宁。
婴宁环视四周,许久才沉声同他们讲道。
“有怪东西跑进村子里了。”
*
一条清澈的河横隔开天魔两界。
西侧天空无尽长夜不见日月,而东侧天空日月同辉祥瑞不止。
沈玄一站在界河东侧,身披金甲,金冠束发,冠两侧朱缨垂坠,柔和了其五官的锋利之气。
他站在桂树下,双臂环在胸膛前,眉心轻皱,面色隐隐透露出不耐烦。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冥楼竟然还没出现。
沈玄一还记得千年之前,他常与冥楼在界河边约战,那时冥楼总是先到,从未迟到过。
看来睡了千年之久,魔界之主也变得怠惰了。
他还要去蓬莱仙境挑选生辰礼物,若数三个数冥楼再不来,他便要离开了。
沈玄一刚如此琢磨,界河西侧就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那人正是冥楼。
见到冥楼,沈玄一打起精神,沉声对着走近的冥楼喊道:“一听说你醒来,我便猜到你早晚会来寻我。”
他说完等了半晌,都不见冥楼有半点反应。
沈玄一只好继续说道:“冥楼,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法力不及从前,我不屑乘人之危,所以今日不想和你打。”
冥楼已经走到界河前,依然没有回应他的话。
二人隔着界河相对而立。
沈玄一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察觉到了冥楼的不对劲。
那家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视线却又好像没在看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颓败之气,毫无当年盛气凌人、霸气外露的架势了。
沈玄一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回事?”
冥楼还是未出声,只是眸中的幽暗越来越浓。
那幽暗几乎快要变成漩涡,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入其中毁灭掉。
过了很久很久,沈玄一才看见冥楼缓慢地张开了唇瓣。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啊?”沈玄一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冥楼又幽声问道:“若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如何?”
沈玄一实在想不通冥楼是怎么了,反问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他问完,冥楼突然来了一句:“混蛋。”
沈玄一已经被他彻底弄糊涂了:“为何突然骂我?”
冥楼却没回答他,只是阴沉着脸色,麻木地继续骂着:“王八蛋,狗杂碎,腌臜货......”
听着河对面越骂越难听,沈玄一也来了火气,低喝一声:“冥楼!你若再骂一句,就别怪我对你出手了!”
说着,他拿出银枪直指冥楼。
冥楼看着沈玄一,神色依然沉肃无温,不见半点畏怕退缩的样子。
然而一滴心碎的眼泪,却自冥楼的左眼落下。
沈玄一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那头的冥楼。
这日,一则轶闻在六界中飞快地流传开。
那位性情凶戾、杀伐果决,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魔界之主,竟与战神沈玄一交战之时,落了眼泪......
第三十六章
蛛蛛掐着腰, 气冲冲地朝魔宫走着。
曾经她认为六界之内唯有冥楼能打败沈玄一,所以她才会想尽各种招数,死皮赖脸地把此事交给冥楼。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冥楼竟然给她拉了坨大的!
没打过沈玄一就算了, 还被沈玄一打哭了??
越想越气, 蛛蛛攒了一堆发疯的法子,就等见到冥楼后, 在其面前大癫特癫一回。
可真见到冥楼时,她却愣怔住了。
那位魔界之主颓丧地窝在宝座中,宽大的衣袍垂坠在地,墨黑长发凌乱地披散开,面容苍白又憔悴,百无聊赖地摇晃着右手中的酒壶, 而座位的四周还散落着数不清的空酒壶。
如果不是罗素在一旁恭敬地守着, 蛛蛛实在认不出这落魄的家伙是魔尊。
蛛蛛走近后狐疑地开口:“不就是输给沈玄一了, 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冥楼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对蛛蛛的话不理不睬。
一旁的罗素把蛛蛛拉过去,小声说道:“尊上怎么可能会输?外面都是瞎传的, 他压根就没和战神打起来。”
那蛛蛛就更觉得奇怪了:“他没输?没输怎么还变成这样子?”
罗素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生怕自己的话被魔尊听去:“我听说, 婴宁姑娘好像快要成亲了。”
“成亲?”蛛蛛猛然拔高语调。
罗素不断用双手比画着让蛛蛛小点声, 可不能再用此事刺激魔尊, 但蛛蛛还是扯着嗓门大声问道:“是和那个庄文笙成亲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冥楼终于哑声吐出一个字:“是。”
得到确认, 蛛蛛忍不住摸着下巴嘀咕起来:“婴宁妹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男人呢?”
听到这话, 冥楼恍惚地说道:“我也想知道, 我到底哪里不如那家伙,为何她就是不对我动心......”
蛛蛛实在看不下去他萎靡消沉的模样了, 三步跨到其面前,沉声呵斥道:“够了!你身为魔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是手到擒来,别在这儿散发怨气了。”
“手到擒来......呵。”冥楼自嘲地低笑一声,而后抬起幽沉七饿群舞尔司9零把仪9儿收集滋源多多欢迎加入的眼,定定地看着蛛蛛问道:“你说手到擒来,那为何我想要婴宁,却无法得偿所愿?”
蛛蛛一阵哑然。
冥楼继续大口喝酒,手中的酒壶喝光后,他又挥手变出新的酒壶,继续大口给自己灌酒。
罗素面露担忧,再有两日便是满月之夜,若是魔尊此时因喝太多酒伤到身体,怕是满月之夜会更不好过。
他不知道该怎样劝说魔尊,只好焦急地看向蛛蛛,向其求救。
接收到罗素的求救,蛛蛛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冥楼时沉声问道:“你就非婴宁不可吗?”
冥楼微顿。
非婴宁不可吗?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还劝说自己,何必抓着一个凡人女子不放手呢。
可劝说过后,他的心还是会不断低喃,事事皆可了断,唯有此情难死。
他对婴宁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而是某个瞬间理所当然的心动。
那个瞬间,是花田中婴宁回首,温柔地说为他保守秘密;是梦魇中婴宁说只要他喜欢,她就会送他很多很多的花;是满月之夜婴宁见到他失控,却依然愿意陪在他身旁......
无数个心动的瞬间,累积成如今心底的爱意。
无关美色和肉.欲,他只是爱婴宁那纯洁美好的魂魄,偏偏那个魂魄,是这六界中独一无二的。
所以他的答案是,非婴宁不可......
虽然冥楼一直沉默不语,但蛛蛛已经看出他的答案。
谁能想到,这位狠厉凶残的魔尊,竟然是一个痴情种。
难得碰上这样的男人,蛛蛛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也想帮其和心上人终成眷属。
而且看冥楼这样子,不让他和婴宁在一起,冥楼是不可能收心帮她解决战神之事的。
想着,蛛蛛环抱双臂,挑眉说道:“尊上,打起精神来,你现在还是有机会的。”
这话引起了冥楼的注意,罗素也好奇地凑过来,问道:“蛛蛛姐,你有办法帮尊上?”
“自然。”蛛蛛得意地一笑,而后对着冥楼竖起三根手指,“就在刚刚,我为尊上想到三个得到心上人的办法。”
冥楼幽暗的眸子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问道:“什么法子?”
“第一个办法,就是我们去把庄文笙弄死,弄死了情敌,你就能独占婴宁了。”
说完,蛛蛛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心想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一旁的罗素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冥楼却不见开心的样子,而是皱着眉头烦闷地说道:“我想过这法子,可是......婴宁喜欢庄文笙,如果庄文笙死了,她定会伤心的,我发过誓,永远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
听着冥楼的话,蛛蛛含笑说道:“没关系,咱们还有第二个办法,这世间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就算婴宁成亲又如何,你就天天缠着她,只要尊上缠得紧,早晚都能把那个家弄散的。”
这次罗素迟疑地举起手,小声问道:“这会不会有点不要脸啊?”
“诶,咱们魔族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哪管要不要脸啊。”蛛蛛驳了罗素的疑问。
但冥楼对这个办法还是不满意,沉声说道:“不行,我缠了婴宁这么久,她都未曾对我动心,说明她是很专一的女子,不会轻易移情别恋的。”
蛛蛛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那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冥楼和罗素都认真地看向她。
蛛蛛将双手交叠在腹部,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地开口:“尊上,您去给婴宁当妾吧,既然男子可以三妻四妾,那女子为何不能同时拥有两个男人呢?您就在婴宁面前下跪,求她发发善心收您做小,然后您和庄文笙一起伺候婴宁,三人幸福美满,皆大欢喜。”
罗素震惊地瞪大双眼,心想这个办法也太离谱了!尊上怎么可能......
他回头朝魔尊看去,发现魔尊正皱眉思忖着什么。
不是,难道尊上真在考虑这个法子?
谁家魔界之主,白天冷着脸指挥魔界大军,晚上就屁颠颠跑到人家里做小啊?!
“尊上!您......”罗素焦急地开口,想要劝住魔尊这荒唐事,
冥楼却眸色一凛,挺直腰身坐起,用右手示意罗素收声。
看出冥楼神色有异,蛛蛛与罗素都闭紧了嘴巴。
殿内寂静片刻后,冥楼猛地站起身,冷着脸快步向前走去。
婴宁遇到危险了......
*
晌午一过,日头更盛。
婴宁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没看见冥楼的身影,也没再看见那个会变成他人模样的妖魔。
她微喘着停下脚步,扯着衣袖抹掉额角的汗珠,但眼前的眩晕却无法消减。
深吸两口气后,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细细回想早上看见妖魔时的情景。
那东西可以变成他人的容貌,如果不是其怪异的举动,肉眼根本分辨不出那东西和本人的差别。
如果妖魔变成他人的容貌,接近村民们做些坏事,不知情的村民们定会陷入险境的。
婴宁思忖片刻,越发觉得此事令人头疼。
就算她能提醒村民们有危险,让他们多提防,大家也未必会相信她的话。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嘈乱的尖叫声。
她急忙压下身体的疲惫,朝尖叫的方向跑去,心底祈祷着千万别是那妖魔搞出的事情。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她寻到尖叫声的位置时,地上已经躺着五个受伤的村民,有的头上流着血,有的则是身上被砍出深深的伤口,伤者周围还站着十来个村民,每人手中都拿着防身的物件,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见婴宁跑过来,众人的紧张达到顶峰,神情凶恶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婴宁。
李村长大喝一声:“你别过来!”
婴宁立刻停下脚步,看着众人的神情,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平日里就性彪悍的七姑,此刻用锄头指着她,气愤地说道:“你刚才还拿着斧头四处乱砍人,怎么?你以为你逃走再跑回来,我们就能把刚才的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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