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奇怪地看着妖魔们逃离的动作,还以为是自己的心愿被哪位神仙听到了呢。
不过转头时,她的余光瞥见田间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等她定睛看去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经过花儿姐家门口时,婴宁看到花儿姐正面色憔悴地打扫着院子。
“花儿姐。”婴宁停下脚步,关心地问道:“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是病了吗?”
花儿姐将脸缓慢地转向她,眸光有些涣散,吐出来的声音也十分绵软无力:“可能是昨晚受了凉,今早一起来就不舒服。”
婴宁轻蹙眉头,又问道:“赵姐夫和豆子呢?”
花儿姐叹了口气:“也病了,不过你姐夫病的轻,就出去买药了,豆子病得重,今日一直在哭。”
随后花儿姐开始唠叨起来:“昨晚也是奇了怪了,我家墙上莫名出现一个大窟窿,害得我们一家子吹了一夜的风,能不病嘛......”
婴宁默声听着。
她知道,花儿姐一家不是病了,而是昨晚那个古怪的东西搞的鬼。
虽然昨夜那东西被赶走了,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若是花儿姐一家再被折腾一次,恐怕命就要保不住了。
婴宁紧抓着裙摆,皱眉思忖片刻后正要开口,李姨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拉着婴宁的手笑吟吟地说道:“阿宁啊,李姨有事要找你帮忙,你来一下。”
她稀里糊涂地被李姨拉走,直到离开花儿姐家很远,李姨才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看向婴宁。
“阿宁,你不要去管花儿姐家的事。”李姨说道。
婴宁有些诧异:“李姨你怎么知道花儿姐家出事了?”
李姨撇了撇嘴:“我虽然没你那个本事,但活到我这个岁数,怪事也过很多了,昨个儿李村长家一出事,我就猜到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他们家了。”
说着,李姨拉起婴宁的手,眸色中多了几分担忧:“阿宁,李姨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能看见奇怪的东西,但你一个柔弱的女子,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光能看到有什么用?你要学会少给自己找麻烦,绝对不要去掺和他家的事!”
婴宁略微沉默,然后愁闷地说道:“我本来是不想管这事的,可花儿姐平日里对我很好,豆子又那么小,我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而且如果我不管,那东西去完花儿姐家,还会跑去其他人家里的。”
“你这傻孩子!”李姨气恼地打了下婴宁的手背,“我怎么说不听你呢,你管好自己死活就行了,不用管别人的死活!”
婴宁笑着看着生气的李姨:“您的死活我肯定是要管的。”
李姨朝她翻了个白眼:“我的死活你也不用管!”
婴宁笑着抱住李姨的手臂晃了晃:“那可不行。”
李姨压了压火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李姨没读过书,但还是懂得些道理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清醒,不是善良,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更应该把这个道理熟记于心。”
说完,李姨怜爱地拍了拍婴宁的手,随后转身离开。
婴宁牵着小宝往家走着,一路上脑中一直在回响李姨说的话。
她知道李姨是为她好,尘世有诸多苦难,清醒地活着才能趋利避害。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人心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婴宁垂眸长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冥楼侧身站在一棵树后。
看着婴宁叹着气回到家中,他才皱眉从树后走出……
*
罗素不明白,明明把婴宁掳回魔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怎么魔尊会将此事越拖越久?
最近几日,魔尊每日都会偷偷跟着婴宁,白日里跟着她去镇上卖豆腐,傍晚陪着她回家,夜里就站在她的窗前,捏着昏睡咒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来,反反复复,不下百次。
起初罗素会催着魔尊动手,后来罗素也麻木了,二人的对话开始变得越发简单。
罗素:“动手了吗?”
冥楼:“没。”
再后来对话只剩下两个字。
罗素:“动?”
冥楼:“没。”
罗素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眼瞅着下一个满月之夜就要到了,罗素终于按捺不住。
他找到冥楼时,冥楼正抱着臂膀站在婴宁的院子外,眸色冰冷,神色阴沉。
罗素从冥楼身后探出脑袋,有些谄媚地开口:“尊上,马上又要到满月之夜了,您今夜应该动手了吧?”
冥楼合上眼,冷漠地答道:“知道了。”
他嘴上说知道了,可罗素却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罗素这几日被魔尊的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此刻的火气自然也就窜上了头。
他气恼地上前一步,赌气地看着冥楼:“尊上,您天天这样跟踪一个姑娘,不觉得很猥.琐吗?”
冥楼转头看向罗素,竟难得地没有因为罗素的话发火,而是沉声反问:“难道你之前说把姑娘掳回魔界灵修的法子,不猥.琐?”
罗素撇着嘴说道:“那可不一样,我让您把她带回去,最多也就猥.琐个七天,可您现在这样,已经不只是猥.琐了,是变.态......”
他话没说完,冥楼抬腿给了他一脚。
罗素揉着痛处时,听见冥楼又沉声说道:“放心,本尊已有新的计划。”
“新的计划?”罗素奇怪地看向他。
冥楼:“这女人极其凶悍,若本尊强行带走她,她闹得动静太大定会给本尊带来麻烦,所以本尊要悄无声息地拿回法力。”
罗素听得一头雾水:“悄无声息……是什么意思?”
冥楼转身面对罗素,高大的身躯与冷肃的神情不断给罗素带去压迫感。
“只要本尊趁她睡熟时,进入屋子抓住她的手,法力便会在她不知不觉中回到本尊身上。”冥楼沉声说道。
罗素呆怔地看着冥楼许久,最后无语地用手捂住脸,小声嘀咕道:“只敢偷偷抓女人的手,这也太窝囊了……”
他说的很小声,可冥楼还是听见了,立刻挥出一道满是杀气的术刃,罗素急忙闪躲,但还是生生被削去了几缕头发。
瞧出冥楼是真的生气了,罗素便立刻化作蝙蝠逃离。
看着蝙蝠飞远,冥楼恼火地甩了下衣袖。
什么窝囊?他这是身为魔尊所必需的深思熟虑罢了!
这个罗素成事不足不说,还敢质疑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待他拿回法力后,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想着,冥楼冷着脸色走入院中,随手一挥便让那头驴子陷入沉睡,然后他捏着昏睡术走到婴宁的窗前。
今夜,他绝不会再对这女人手软。
正要释放法术时,天空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冥楼仰头看向夜空。
雨丝连绵不断,且越下越大,不过转眼间,小雨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冥楼皱起眉心。
他不喜欢雨。
魔界很少下雨,仅有的几次下雨,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冷冷望着夜空,待收回心思,准备解决掉婴宁时,他面前的窗子忽地被一双手拉开。
冥楼一惊,神情错愕地看着拉开窗户的婴宁。
果然,一下雨就没好事......
第六章
婴宁难得能睡几日安稳觉,最近几夜都是早早躺下休息,气色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了。
但今夜她躺下后,却没有立刻入睡。
她平躺在床上,不时会侧脸朝窗子的方向看去。
窗子紧闭着,晏清的月光将窗棂的影子虚虚地投射在地上,静悄悄地浸浔着屋内的昏暗。
那人还没有来。
她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跟着自己,起初她疑惑不解,还有些恐惧,怕那人怀着什么坏心思,可好几日过去了,那人都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不曾靠近,夜里则会藏在她的窗外,一直守到大天亮。
他刻意保持的距离,让婴宁渐渐放下戒心,甚至开始猜测,那人或许就是哥哥口中守护一方土地的‘土地公公’。
而且因为那人的存在,周围的妖魔全部消失不见了,婴宁也生出了一点私心,希望那人可以继续在暗处做她的‘驱邪符’。
今夜见他迟迟没有来,婴宁不免有些担忧,若今夜他不来了,那些妖魔肯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子躺着,半晌又翻身面向窗子,默声数起窗棂格子。
数到第十九格时,有人影倏然间出现在窗外。
月光渐渐变暗,窗子上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要和外面的黑暗融在一起了。
但婴宁知道窗外就是那个男人。
他像是个倔强的护卫,不管夜晚多么漫长,那人都会在她的窗前驻守。
婴宁安心地合上眼。
可未等睡过去,屋外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她又睁开眼看向窗子。
雨声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那人影却还停在窗前。
婴宁坐起身,眸色露出些许担忧。
那人不会想顶着雨在外面站一夜吧?
她看了眼立在墙边的油纸伞,踌躇片刻后将铺在被子上的斗篷披到身上,然后拿起油纸伞走到窗前。
轻吸一口气后,婴宁壮起胆子一把拉开窗户,视线刚好与窗外那人的视线撞上。
窗子打开的瞬间,震惊瞬间装满了男人幽沉的眼底。
婴宁有些紧张,稍稍用力抱紧怀中的油纸伞,思量一番后才将伞递出去。
“今夜雨大,你还是撑把伞吧。”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嘈杂的雨声盖过了。
男人没有回应,错愕地看了眼那把伞,然后又将视线移回到婴宁的脸上。
“你没睡?!”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婴宁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地回道:“我以为你今夜不来了,怕那些妖魔会回来,就没睡。”
男人的双眼微微睁大,比刚才更震惊了一些。
他迟迟没有接过伞,婴宁一直伸着手臂,渐渐感到有点尴尬。
冰冷的雨滴不断落下,将她的双手打湿。
她轻抿一下唇瓣,压着尴尬露出浅笑,柔声说道:“我不方便把你请进屋内躲雨,所以请你拿着伞,不然会生病的。”
男人皱眉看着她,半晌气恼地吐出一个字:“你!”
婴宁认真地与他对视,问道:“我怎么了?”
听到她的反问,男人的脸上竟奇怪地泛起红晕。
“对了,上次......”
婴宁刚想说起上次在花儿姐家的事,男人却忽然转身跑走。
他脚下跑得很快,跑到院门口时似乎想到什么,气愤地跺了下脚,然后在大雨中倏然化成一团黑色烟雾飘走。
婴宁还站在窗前,一脸的不解。
她想不明白男人的意图,那人也不给她半点提问的机会。
婴宁垂眸看着自己未能借出去的伞,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终她将伞留在了窗外,心想如果那人回来了,还能用得上。
合好窗后,婴宁回到床边,还未等坐下,一阵邪风忽地又将窗子吹开。
一股如被毒蛇注视般的阴冷恶意缠绕上婴宁。
婴宁立刻将手摸向怀中的玉牌,站直身子看向窗子。
一道惊雷闪过夜空,照亮了晦暗的院子。
身穿黑色麻衣的男人站在院子中央,一双黑洞洞的眼眶对着婴宁的窗子,嘴角诡异地咧到了耳根处。
意识到是上次的古怪东西回来了,婴宁急忙将玉牌拿出,想用此物吓退那东西。
梦魔看着她的动作僵硬地转了转脖颈,然后慢悠悠地朝屋子飘来,最终穿墙而过,停在了窗边。
“小姑娘......你这神牌从何而来?”他慢吞吞地出声问道,每张一次嘴,口中便会断断续续地飘出带着恶臭的黑气。
婴宁神色紧绷地看着那东西,脚下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着。
见她不肯回答,梦魔懒散地摇了摇手:“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对神牌不感兴趣......但是上次你坏了我的好事......今夜,你要成为我的猎物。”
对方杀机已露,婴宁也不敢再磨蹭,扭头就朝门口飞快跑去。
见她想逃,梦魔口中的黑气顿时化作一道绳索向婴宁缠去。
察觉到危险,婴宁手中的玉牌立刻展开一道结界,将黑气绳索挡了回去。
但梦魔早有预料,左手又拿出一个红色摇铃,在婴宁身后摇了三下,霎时间从铃中飞出无数黄沙。
黄沙席卷而来,瞬间将婴宁围困住,她无法再前行,手中的玉牌也变得越发滚烫。
婴宁看向玉牌,发现上面雕刻的飞龙身上隐隐出现了一道裂缝。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婴宁,那摇铃克她手中的玉牌。
梦魔的声音在黄沙之外响起:“此乃旱魃的法器旱歉铃......刚好可以压制你手中的应龙神牌。”
婴宁的心咯噔一声。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被称作应龙神牌的东西,是她对付妖魔的唯一办法,现在神牌不能用了,那她岂不是只能等死?
见黄沙之中的婴宁没了动静,梦魔以为她放弃挣扎了,于是笑着将嘴巴大张吐出魇术。
眼看着魇术渗透黄沙,就快将婴宁裹住时,一团黑雾突然闯入黄沙挡在婴宁身前,反手将掌中满含杀意的煞气打出,将魇术和黄沙尽数打散。
大片的黄沙飞扬四散,婴宁一不小心就被迷了双眼。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她看见上半张脸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眸光一亮,声音里掩不住欢喜地问道:“你刚才不是离开了吗?”
冥楼却整个人一僵。
他明明戴着面具,梦魔都认不出他,这女人是怎么认出他的?!
冥楼别扭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回答。
刚才他正打算回秘宫从长计议婴宁之事,忽然嗅到了梦魔的气息,才到这家伙可能会盯上婴宁,他才又跑了回来。
对面的梦魔正愤怒地看着戴着面具的冥楼,说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几次......坏我好事?”
冥楼也没打算理会梦魔,只是默声在心里做着打算。
刚才为了打散魇术和黄沙,他的法力又用得差不多了,若现在让他和梦魔交手,必败无疑,所以他现在只能思考如何逃走。
冥楼要独自逃走并不难,问题是他需带着婴宁一起逃,那事情就变得麻烦了,毕竟婴宁一个凡人飞也不会飞,跑也跑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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