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他射杀杨成周,义无反顾跟相蕴和走,哪怕她是逃犯,哪怕她是反贼之女,在被盛军追缉,他依旧愿意跟随着她刀口舔血,去构建一个他们心中的世界。
石都抬头看向商溯。
一个是赤子之心,一个是初心不负,从某种意义来讲,商溯与世女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石都笑了一下。
商溯并不知晓石都心里在想什么,对他来讲,石都为人不错,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事情,他懒得想,更懒得去分析。
——他没有谋反之心,更无夺权之意,所以哪怕性子不招人喜欢,也能靠着军功体面善终。
两人来到宫宴。
石都的时间掐得很好,低阶官员们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只剩几位重要官员与相遇和一家三口还未过来,商溯这个时候过来,正好能以武将第一人的身份入座。
“商将军,请。”
石都对商溯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围官员们连忙整理衣冠,迎接商溯入席。
商溯看也不看周围的文臣武将,只对石都略点头,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宫宴分两列,一边文臣一边武将,兰月左骞赵修文三人比较特殊,是为数不多的皇亲国戚,位置便在相蕴和周围,他们三人来得早,彼时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见商溯过来了,都笑着与商溯打招呼。
这几人是相蕴和非常在意的亲人,商溯懒懒应了几声,算了全了礼。
三人知晓商溯素来如此,倒也不把他的疏冷放在心上,叽叽喳喳说着话,热烈讨论着白日里相蕴和的受封礼。
石都坐在商溯的下手位置,听到声音,频频向兰月看去。
商溯掀了下眼皮,觉得这视线莫名熟悉。
——他看相蕴和时,不也是这种眼神么?
唯一不同的是他与石都性子大不相同,所以行为也不大相同,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行为,而石都则更加谨慎内敛,若不是他正好横在石都与兰月中间,他根本不会发现石都看兰月的视线。
啧,喜欢就喜欢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至于搞得这么偷偷摸摸吗?
爱也热烈恨也热烈的人不理解藏在心里搞暗恋的行为,见石都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往兰月的方向飘,商溯抬了抬眼,放下手中净手的帕子。
“石将军,咱俩换一下位置。”
商溯对石都说道。
——因着石都刚才帮他的事情,他很乐意唤石都一声将军,而不是直呼其名。
石都微微一愣,瞬间明了自己偷看兰月的事情被商溯觉察到,面皮颇薄的他一下子脸上烧了起来。
“咳咳咳,商将军,位置乃是根据官职品阶定的,我怎能坐您的位置?”
石都面上烧得厉害,曲拳轻咳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连声拒绝商溯的提议。
“哦?你不换?”
商溯丝毫不意外石都的行为,于是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兰月,“兰将军,我想与你换一下位置。”
“啊?”
兰月有些意外。
她与商溯的关系其实算不得好,对于她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其实不太知道怎么与敏感又刻薄的商溯相处的,既然不知道,那最好的办法便是远离,所以她与商溯只算点头之交,远没有商溯与石都的关系好。
商溯指了下兰月前方的相蕴和的位置,“你的位置离世女近一点。”
“......”
您可真是一点都不装。
兰月有些一言难尽。
但此人心思浅,好拿捏,会打仗不说,手里又有钱粮,对于执政者来讲,的确是个非常招人喜欢的武将。
——当然,就是脾气大了点。
但任他脾气再怎么大,在阿和面前却从来只是忍着,哪怕把自己气得吃不下饭,也不会对阿和摆脸色,这种行为就很好,足以让视阿和为生命的她对他很有好感。
这样的一个人若能与阿和凑成一对,倒也算天作之合,毕竟这厮生得着实好看,单凭这皮囊,便足以做阿和的入幕之宾,更别提他打仗厉害还自带钱与粮。
“哦,那就换吧。”
兰月道。
兰月没有石都那么重规矩,商溯开口,她便同意,略微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便站起身来,与商溯换了位置。
商溯起身前,不忘往石都方向瞧了一眼,眉梢微挑,满是你应该向我学着点的骄矜之色。
“......”
不了不了,您这种行为我真的学不会。
石都哭笑不得。
“石兄弟与商将军一道来的?”
入座之后,兰月大大咧咧与石都打招呼。
石都点头,耳侧微微有些红,“不错。”
“兰将军是自己过来的?”
石都故作漫不经心问道。
“不是,我与小骞修文一道来的。”
兰月笑着接道,“小骞白日里在阿和的受封礼上逞能,晚上腿脚疼得险些站不起来,要不是我与修文架着他,只怕他这会儿还在床榻上躺着。”
左骞差点被兰月的话呛死,兰月声音刚落,他便急忙开口,“兰姐,不是说好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吗?”
“这有什么?”
兰月不甚在意,“石兄弟是自己人,又不是外人。”
石都默默饮茶。
不,我宁愿我是外人,这样就不用听你们的感情至深。
文臣之首的韩行一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说说笑笑间,到了宫宴的时间,相豫姜贞领着相蕴和与姜七悦一同入座。
众人拜见两王世女与公主。
“免。”
姜贞抬手。
文臣武将们先后入座。
宫宴一为相蕴和的受封礼,二为犒赏百官,所以设在颇为宽阔的宣明殿中。
因宫殿着实大,文臣武将又着实多,直接导致后面的官员们在不站起来的情况下很难看到最前面的人,当站起来向相蕴和四人行礼的时候,他们陡然发现本该坐在武将之首位置上的商溯却坐在了天家亲眷的位置上。
“???”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两王已经默认商溯便是世女的王夫?所以允许他坐在那?!
小小的位置改动,却在文臣武将们心头掀起滔天巨浪,众人视线时不时往商溯的方向看,着实纳闷人缘奇差如他是怎样让两王松的口。
难道是因为这张脸?
这怎么可能?两王怎是那般肤浅的人!
可两王似乎的确存在一些以貌取人的行为,甚至毫不避讳自己喜欢彼此相貌的事情,比如说夏王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提起,他对姜王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只见一次面,哪来的那么深的情意?
还不是因为姜王长得漂亮,所以夏王是见色起意,死缠烂打终于让姜王成了他的妻。
至于姜王,则是更不必提,在她身边伺候的女官亲卫,一个比一个漂亮,几乎把我就是以貌取人写在脸上。
两王性情如此,商溯靠着这张脸让两王对他另眼相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这厮生得着实好看,好看到让不喜他的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商溯此人的皮相与他绝世的将才一样,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惊才绝艳。
如此将才又如此容貌,倒也配得上他们的世女。
文臣武将们一边吃席一边吃瓜,推杯换盏间,气氛极为热闹。
商溯并不知道众人的心思,他只是单纯想离相蕴和近一点,然后顺带着帮一下石都,毕竟此人战事上勇猛,但感情上却一言难尽,着实让人有些看不下去。
属于兰月的位置的确离相蕴和很近,商溯十分满意,一边与相蕴和闲话家常。
恩,他从话本上看到过,从朋友变成情人要循序渐近,不能开口便是我喜欢你,那样容易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才不要与相蕴和变成那样,所以他十分谨慎,只与相蕴和聊天下平定之后的是美好生活,不聊半点风花雪月。
相蕴和有些听不下去。
商溯带兵打仗有多厉害,他的政治眼光便有多拉胯,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大声向世人宣布,快来看,我的政治是负数。
——与这样的人商讨九州一统后的如何治理天下,对她来讲是一种折磨。
相蕴和抬手往嘴里送了口水,琢磨着如何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阻止商溯在自己极为不擅长的领域高谈阔论。
“你怎么与兰姨换位置了?”
相蕴和话锋一转,笑着问商溯。
商溯动作微微一顿。
为什么换位置?
还不是因为他想离她近一点。
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毕竟哪怕他不要脸,相蕴和作为继承人还是需要把脸皮这东西捡起来用一用的。
“呃......”
一向牙尖嘴利又刻薄的商溯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相蕴和笑了一下,“你想离我近一点?”
“?”
这是身为世女能说出来的话?
商溯眼皮轻轻一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但是不是,这的确是相蕴和问他的话,甚至见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又轻轻笑了起来,然后以一种极为温柔的声音对他道——
“恩,我也想离你近一点。”
盛装华服的女人眉眼弯弯,眸色一如初见时的纯粹,永远蔚蓝,永远满是晴空,“三郎,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了,我很想你。”
第103章 第
“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仿佛有神奇魔力, 商溯睫毛轻轻一颤,心脏仿佛不会跳动了,而周围推杯换盏的热闹, 也在这一刻尽皆消失, 偌大宫殿,只剩下他与相蕴和, 他再看不到旁人, 再听不到旁人的声音,他的世界只剩相蕴和。
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像是跃出水平面的鱼,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而周围的时间,也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
“三郎怎么不说话?”
对面的女人笑了起来, 一双杏眼弯弯的,眸子里晃着摇曳的烛火, 像是把他的心放在上面烧。
他被烧得心口一烫,荡悠悠不知飘到哪里的魂魄立刻回来, 抬眼对上那双眸子, 一向能言善辩又刻薄的他此时不知如何作答。
“呃......的确分开了很久。”
他难得磕巴了一下, 端起茶盏, 往嘴里松了一口茶, 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相蕴和笑了起来, “这样的三郎倒是少见。”
谁说不是呢?
连他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少见,甚至有些不像自己。
商溯咽下嘴里的那口茶。
茶是好茶, 世家商贾们进贡的君山银叶, 入口温润, 回味甘甜。
这样的茶水入肚,的确能从某种意义上将那些略显慌乱的小心思勉强压下去。
商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面色才稍稍和缓一二。
手指放下茶盏,斜斜往相蕴和的方向瞧了一眼。
那人彼时正在看自己,眼底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他被晃了一下眼睛,立刻移开视线。
“不少见。”
商溯按住躁动不安的心跳,“你太久没见我,所以才会觉得有些陌生。”
这话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少见怎会是陌生?不过是男人此时心绪乱得厉害,才会答非所问,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相蕴和忍俊不禁,“我与三郎自由相熟,纵然分别一年有余,也不至于到了陌生的程度。”
商溯饮茶动作微微一顿。
——一定要他说出那句是因为她说她想他,所以他才会不知如何应对,以至于话都有些不大会说的话吗?
商溯抿了下唇,掌心无声开始冒汗。
千军万马前仍能谈笑风生的人,彼时却有些紧张,但如果相蕴和想听,那么他说也无妨。
商溯顿了顿,迟疑着开口,“我——”
“三郎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刚刚开口,另一端的相蕴和也同时说了话,两人的声音凑在一处,他立刻止了话头,让相蕴和先说。
相蕴和笑了笑,看着商溯的眼,“莫说只是一年未见,纵然是三年五载不曾相见,我与三郎也不会陌生。”
商溯眼皮轻抬,捻着墨玉扳指的手指顷刻间失去动作。
糟糕,这句话简直太要命。
他感觉他的心顷刻间便化了,化成水似的,聚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该怎么样去接她的话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有一瞬的窒息。
那是心脏狂喜到一定程度才会有的反应,让大脑一片空白,丧失所有动作。
这样的反应着实有些傻气,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气息,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紧绷与狂喜。
“我,呃,我也一样。”
商溯说道。
相蕴和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也一样。”
“咱们这样的情意,怎会变得陌生?”
说话间,相蕴和拿起酒盏,隔着案几遥遥敬着商溯,“以后不要这样说了,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那我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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