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生怕招不来盛军吗?
石都长长叹气。
提剑砍翻当着他的盛军,石都与姜七悦赵修文汇合,“盛军人多势众,拖延下去我们不是对手,往南边走。”
姜七悦点头。
“南边?”
赵修文抬头看向石都指着的方向。
那里是婶娘曾经与他说过的,若想破盛元洲的攻势,西南方向是最佳选择。
赵修文沉静眼底燃起光亮,“敢问石将军,那个方向可是婶娘派人接应的方向?”
“不错,姜王怕你出意外,亲自带兵前来。”
石都看了一眼翘首以盼的赵修文,“少将军,姜王与夏王还有公主都很担心你。”
赵修文欣喜面容上蒙上一抹愧疚,“都是我不好。”
“大哥,你已经很好啦!”
姜七悦战至酣处,身上满是血迹,声音却越发透亮,“盛元洲派那么多人过来,无论是谁都跑不掉的。”
“再说了,你虽然被抓住了,其他将士却活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反应快,以自己为饵让他们逃脱,否则他们早就被盛元洲杀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话是大实话,盛元洲只想抓活的赵修文,其他军士的命是草芥,他一个都不会留。
姜七悦天真烂漫,语气真诚,听得赵修文心里暖洋洋,这才不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拖了姜贞的后腿,两只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山丘,眼底尽是渴望之色。
——再坚持一下,他就能回去了,回到婶娘身边,做婶娘的左膀右臂。
可变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
当盛元洲半夜被惊醒,当他看到在姜七悦的带领下三人势如破竹冲破他的营门,这位征战沙场的宿将拢了下被亲卫披在肩头的猩红披风,淡淡下达自己的命令。
“杀。”
盛元洲道。
棋子若无用,便是一步废棋,既如此,便该让这步废棋发挥自己最大的用处——牵制姜贞。
一声将令,万箭齐发。
无论是追捕赵修文三人的盛军,还是前来接应赵修文的起义军,此时全被箭羽所笼罩,箭羽所到之处,升起一片猩红色的雨雾。
战马被流/矢射/中,发出一声哀鸣,石都就势一滚,才没有被战马甩出去。
“七悦,修文,快找掩体!”
生死一线间,石都夺了一块盾牌丢给姜七悦,自己躲在石头后面避箭羽。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万箭齐发的情况下,饶是姜七悦也有点撑不住,幸好石都丢过来一块盾牌,她年龄小,身体尚未完全长成,正好能藏身在盾牌下,将第一轮的箭羽避过去。
但另一边的赵修文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体型与相豫颇为相似,人高马大,手长腿长,哪怕练了缩骨功,也未必能跟姜七悦一样躲在盾牌下,战马中箭倒地不起,他反应极快,在地上滚了几滚,藏身在战马尸体之后,堪堪躲过擦着他肩膀过去的弩/箭。
“七悦,石将军,你们没事吧?”
赵修文大声问道。
“我没事!”
不远处传来石都得声音。
“我也没事。”
另一边是姜七悦的声音。
两人都还活着,赵修文松了口气。
若两人为了救他而死,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婶娘与叔父?
眼下虽还活着,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盛元洲的目的很明确,他知道婶娘前来救自己,所以万箭齐发,让婶娘的人不能上前,更让婶娘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婶娘面前,所谓诛心,不过如此。
赵修文抿了下唇。
他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这样死在婶娘面前。
赵修文小心翼翼移动着。
盛元洲在郑地经营数年,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就连随军佩戴的弩/箭都是七连弩,一次能射七支弩/箭,七支弩/箭射/完之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加装弩/箭的时间。
这个时间虽短,但在战场上却能让对方军队抓住时间反攻,所以盛元洲的军士通常以三队军士为一组,第一队加装弩/箭,第二队便补上第一队的空缺,第三队随时待命,三队卫士们配合无间,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
赵修文眉头紧锁。
姜贞手指轻叩马缰。
盛元洲想让她眼睁睁看着修文七悦石都死在她面前?
不,盛元洲是在拖延,牵制住了她,便能让梁王那边的攻势更加肆无忌惮。
这位素有贤名的王爷并非一味的骁勇好战,在谋算与心机之上亦不输任何人。
姜贞凤目轻眯。
半息后,女将调转马头,发号施令,“传我将令,突击梁军。”
“可是,修文七悦和石都怎么办?”
雷鸣傻眼,“我们现在走了,不是让他们重新落在盛元洲手里吗?”
姜贞抬手,“修文部下将士何在?”
在赵修文的掩护下死里逃生的将士们纷纷出列。
“若无修文,你们已身赴黄泉。”
姜贞凤目流转,缓缓扫过这些曾经与赵修文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修文救了你们,你们可愿等一等修文?”
“我们愿意!”
众将士声音朗朗。
姜贞微颔首,“很好,不枉修文救你们一场。”
“你们只需要等修文四个时辰。”
姜贞竖手一指,指向赵修文战马跌落的位置,“如果在明日晨时,修文他们还没有冲出盛元洲的箭阵之下,你们便自行离开,与我一同袭击梁军。”
只让他们在这里等?而不是冲进去救修文?
若等不到修文,便离开这里,去与梁军作战?
将士们心里莫名异样。
——二娘做到了她的承诺,底层将士们的命也是命。
“喏!”
将士们纷纷应下。
交代好一切,姜贞策马出征,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时间。
杜满三人虽去西北攻打梁地,但盛元洲老谋深算,早与梁王结盟,梁王表面坚守不出,但实际上却派出大军绕道郑地,从郑地斜插中原之地,如同一把尖刀逼近她胸口,让她十分难受。
这显然是一场硬仗,关乎着中原之地的安危,更左右着天下九州的归属。
——所以她绝对不会输。
姜贞凤目轻眯,驱动战马。
·
杜满得知梁王派人绕后,惊得几乎在营帐里蹦起来,盛元洲亲率三十万大军剑指中原,梁王却在这个时候出动二十万大军前来帮忙,这不是合力围剿二娘么这不是?!
正当杜满在营帐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江东又传来一个噩耗,楚王蠢蠢欲动,似乎也与盛元洲眉来眼去,只等盛元洲在中原之地与姜贞一绝死战,江东的楚王便趁虚而入,夺取中原这块肥肉。
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占据中原之地的姜贞与相豫已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择手段也要把这根刺从中原之地拔除。
情况坏到这种程度,原本急得跳脚的杜满反而不慌了,一拍大腿,骂了句脏话,“口口口的!咱们现在回去只会被这三路大军包了饺子,还不如一鼓作气把梁王的西北之地攻下来,要是二娘真败了,咱们好歹还有块地方重头再来!”
胡青葛越傻眼。
这不是对二娘见死不救吗?!
“不行,咱们得回去救二娘。”
胡青急得抓耳挠腮,“大哥满打满算只有五千人,帮不了二娘什么忙,能帮二娘的只有咱们,咱们好歹有七万兵马,足够拖延住梁王郑王与楚王一段时间。”
“只要咱们拖住了,二娘就有希望赢。”
“连战无不胜的席拓都是二娘手下败将,三王的合围定然也难不倒二娘!”
胡青对姜贞很有信心,“二娘一定会有办法的,咱们得回去。”
“满哥,我觉得阿青说得对。”
葛越亦赞同胡青的提议,“虽说咱们哪怕回去了,在兵力上也不占任何优势,但是咱们有二娘有大哥啊,只要有他们两个在,咱们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哦,对了,还有小阿和。”
想起以五千老弱病残守住方城的相蕴和,葛越又补上一句,“阿和也很厉害,万一她有办法呢?”
杜满比胡青葛越更清楚他们两人的提议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这样,咱们才更不能回去。”
“梁王的大军已与盛元洲合兵一处,我们现在班师回去,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两军交战期间战机瞬间万变,谁能保证一个月后的战局跟现在一模一样?”
“最稳妥的办法是尽快把西北之地的梁地打下来。”
杜满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定下来,“这招叫围魏救赵,一旦咱们攻势甚急,梁王必然军心大乱,急行军回援,如此一来,便能减轻二娘的压力,让她不需要分心对付梁军,只需要把心思用在盛元洲身上便好了。”
“待梁王星夜回援,必然人困马乏,疲惫异常。”
“这个时候,咱们只需要在他回城路上设下伏兵,便能重击于他,让他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作为跟最受相豫器重的将军,杜满当然有两把刷子,打仗靠的不是一味的勇武,紧急关头,他那平时不怎么用的脑子便迅速运转起来,排兵布阵的能力直逼石都。
杜满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法子可行,“梁王逃,咱们就追,追得太急的情况下,他未必敢让守城将士开城门。”
“因为一旦开城门,咱们便会咬住他的军队与他们一同进城,连攻城的事情都省了。”
“可若不开城门,他就不是咱们的对手,活生生被咱们斩杀在荒野。”
说到这,杜满灵机一动,一拍大腿,“梁王要是死了,他那些儿子们为了新梁王的位置还不打得头破血流?”
“到时候指不定不用咱们去攻城,就有人来给咱们开城献降!”
葛越豁然开朗。
胡青醍醐灌顶。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惊喜——这个法子绝对可行!
既然可行,那就去执行。
那么问题来了,在中原之地被三路大军包围的情况下,他们作为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如何去写一封自己不去回援京都的信?
他们这种不回援的行为,如果放在其他朝代,那就是藩王拥兵自重,坐看京都失守,怎么看怎么把乱臣贼子写在脑门上。
“......”
这封信如何能写?
胡青推葛越,“小越,你来写。”
“我的字哪有你好看?”
葛越才不上当,“你来,你来写。”
两人推三阻四谁都不肯写,最后齐齐把目光放在杜满身上。
“满哥,要不你来?”
胡青试探出声。
葛越大手一挥,让亲卫准备笔墨纸砚。
“满哥,这个主意是你出的,这封信肯定你来写。”
亲卫呈上笔墨纸砚,葛越把毛笔塞到杜满手里,“满哥,写吧。”
“......写就写!”
杜满道。
虽有被赶鸭子上架的嫌疑,但葛越的话不无道理,不回援的主意本就是他拿的,那么写信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他头上,他推脱不得。
杜满手持毛笔,洋洋洒洒开始写信。
其用词之讲究,态度之诚恳,比他以前见过的婚书还要好上千百倍。
半柱香的功夫后,杜满写好了信,把毛笔搁在笔山上。
站在他身旁的葛越把信拿了起来,迎面大口一吹,将上面尚未完全干的笔墨吹干。
“满哥的字越发好了。”
葛越赞道。
杜满挠了挠头,“这是二娘军师要求的。”
“说是二娘大哥称了王,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了,得多读书多写字,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做个大老粗。”
“别墨迹了,快给二娘送过去。”
胡青站在杜满的另一侧,自然看到了上面写了什么,见葛越与杜满两人攀谈起来,便忍不住催促道。
葛越把信整齐叠起来,“知道了,这就好了。”
亲卫递来信奉,葛越把叠好的信纸塞到信奉里,用火漆一盖,便让斥卫送到姜贞手里。
哪曾想,斥卫刚拿到杜满写给姜贞的信,姜贞写给杜满的信便被另一个斥卫八百里加急送了过来。
从中原之地赶来的斥卫一路上跑死了不知几匹马,整个人风尘仆仆,像是在风沙里打过滚,看上去颇为狼狈。
但尽管如此,他却顾不得去梳洗,而是在亲卫们的带领下跌跌撞撞来到三军主帐,手脚发软把姜贞的信送出去。
亲卫接过信件,快步呈给杜满三人。
杜满三人一看这架势,还以为中原之地出了意外,一边吩咐亲卫给斥卫看座斟茶,一边忙不迭打开姜贞写给他们的信。
盖着火漆的信封被撕开,斥卫气喘吁吁的声音跟着响起来,“满哥,二娘急信,让你不许回援,直取梁地!”
“?”
“???”
三人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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