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思维串成线,他瞳孔微微张大,张了张口:“……他知道了?”
白雾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几个月前邪神忽然来警署后,牧云对邪神的危险程度与不可控程度划了最高级,这个最早的“和邪神合作”的提案早就被他们销毁了。
他们现在的方案是尽量不惹怒邪神,与邪神和平共处。
而现在邪神知道了这些,不知道会有多愤怒,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我没办法保证,但我会尽量,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就麻烦你了。”
白雾这句话没头没尾,但牧云却知道她在说什么,看着她收拾起旁边的餐盒,然后语气很轻开口。
“我先回去了,牧警官。”
闻栗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凑到白雾身边,“啊呜,你脸色好差哦,生病了吗?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
白雾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这几天你就先别回家了,牧警官会照顾你。”
闻栗想起这几天是假期,顿时明白过来。
啊呜肯定是要跟邪神大人在一起黏黏糊糊,哼哼,她当然不会当这个电灯泡啦。
她推推她的肩,“好啦,那啊呜你赶快回去吧,你都不知道你忙的这几个月,邪神大人都要等的……唔,我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白雾思索着,闻栗的话倒是给了她点启发。
或许邪神现在这样的反应,即使生气也没有迁怒于她身边的人,是还念着一点情分?
回到了淮水区7号别墅,白雾下车前想起闻栗的话,拿出了一支口红擦了擦。
这几个月里她经常会想起那些记忆,状态一直很差,已经习惯了每天抹上口红来保持好气色。
正午的阳光本该洋溢着暖意,白雾却只感觉到了冷。
站在门前,手搭在门把手前,白雾脑海里闪过许多种可能。
或许她一进门就会被从身上钻出来的黑色触手紧紧缠住,像那条蛇一样在短短几秒内被绞死。
又或者是被黏腻厚重的黑色粘液团团裹住,钻入气管,压迫窒息而死。
亦或是被锋利的刀切开身体,一片一片鲜活带血的肉装进盘子里,在痛苦中亲眼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吃掉。
……
白雾按下门把手,拉开门。
预想的所有情况都没有发生,她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怔愣了下,过了几秒,抬步走了进去。
客厅没人。
花厅和厨房也没人。
白雾看了一眼二楼,走了上去,打开卧室的门。
卧室也没有邪神的踪影。
早上还凌乱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床上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子,丢在床边毛绒地毯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白雾挨个房间去找,二楼没有,三楼书房、放映室,甚至是储藏室都没有。
只剩下后院没找过了。
白雾从楼梯上下来,沿着半人高的绿植石板小径往后院走,垂下的紫藤萝花映入眼帘,再往里走,紫藤萝花架下的秋千露了出来。
秋千是前段时间邪神竖的,说是秋千,其实更像是个鸟巢型的吊床,半圆形的,有靠背有软垫,还有个小毯子。
最近天气冷了,中午午休的时候,他就会抱着她一起窝在这里晒太阳。
白雾看着紫藤萝花架下的人影,青年阖着眼靠在秋千上,正午的阳光在他眼下打上一抹阴翳,静谧无声,花枝细碎的影子随着风在他身上晃动。
似乎是察觉到她来了,缓慢睁开了眼,露出了那双漆黑冰冷的瞳眸,目光落在她脸上。
白雾顿了顿,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顺从地低下头。
“大人。”
巫伏没回话,只是目光安静地注视着她。
明明相隔只有一臂远,换做平时他会自然地把她拉到怀里抱着,一起靠着晒太阳。
可现在他看着她的眼睛,从中看不出半点真实想法。
他们昨天还极尽亲密,直到上午他还在想该怎么送给她代表爱意的戒指,现在中间却裂出了不可忽略的罅隙。
——她根本不爱他,只是在利用他。
所有疑心其实都有迹可循。
她从来不向她的朋友、她的家人介绍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想让他接近他们。
她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您”。
她从来没有向他索要过什么东西。她送戒指,只是想向他演出来“自己很爱他”。
她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骗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
他被一个人类欺骗。
他也想不到竟然有人类敢欺骗他。
目光中的女孩忽然拿出了那枚谎言之果,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
然后开口:“不论是杀掉还是当作食物,您想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
白雾说完,安静地看着他,却从他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几秒,颈侧皮肤忽然贴上一抹凉,白雾生理反应瑟缩了下,冰冷的触手缠上了她的脖颈,缓慢收紧。
窒息感传来,白雾没有挣扎,沉静的眸子看着他,“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话,但在死之前,我只想求您一件事,希望您不要牵连……”
触手骤然收紧,抑住了她的声音。
第88章
触手骤然收紧, 抑住了她的声音。
白雾未完的话被卡在喉咙里,窒息感涌了上来,头晕目眩,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本能反应使她想要抬起手抓住缠紧她脖颈的触手, 但意识告诉她不行, 在痛苦中,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一点手, 就又落了回去。
因为缺氧,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轮廓。
白雾颤了颤眼睫, 还是一瞬不瞬地望向他。
“……”
巫伏盯着那双失神的绯红色眸子,想起了那次在俞旬岛上的时候, 他因为她身上沾染了那个人类的气味而不悦。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却是同样的场景,和现在一样,她也没有挣扎过。
那次她向他说:“我的身心都是属于您的。”
可她欺骗了他, 她说气味只是躲雨时不小心染上的, 实际上是在跟那些人类商量该怎么得到他的信息, 该怎样利用他。
现在一切暴露后,她向他说:“您想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
她说这话时的眼神, 和那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恍惚, 根本分不清她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里跟他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即使她说这话前吃了谎言之果,他也在怀疑真实性, 她换掉了谎言之果,又或是她在利用不能说谎的规则断章取义。
被一个卑微的人类欺骗, 利用他的情感达成自己的目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信徒,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虚伪至极的人类。
他应该杀了她的。
他也没有理由不杀她。
巫伏这么想着,抿紧了唇,收紧桎梏着她脖颈触手。
女孩脆弱的脖颈被勒得发白,薄薄的皮肤下血管青紫,脸愈发煞白,唇瓣无声地张合了几下,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她终于不再看他,缓慢闭上了眼。
长长的眼睫沾着水液,像蝶翼一样轻轻落在脆弱易碎的瓷娃娃上,了无声息。
心脏忽然不可控制地抽痛了下。
巫伏看着她,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举动,骤然松开了触手。
白雾脱了力的身体一下跌坐在地上,手撑在地面上,无力低垂着头,意识混混沌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缺氧的胸腔不断起伏。
过了好几分钟,白雾才勉强缓过来。
冰凉的触手忽然碰上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从凌乱濡湿的发丝中露出她的小脸。
她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背着光更看不清青年的表情,只听到他淡漠的嗓音。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咳咳咳——!”
白雾喉咙刚出了个声就猛地咳嗽起来,所幸邪神并没有不耐烦地把她继续勒死,她咳了好一阵,才慢慢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她嗓音虚弱沙哑:“这里面是您当初给我的钱,之前用了一些,不过这几个月都补了进去,还有您为我买东西的花销也都在里面,密码是您身份卡上记录的生日。”
“我知道您不在乎这些,只是这些钱花在我身上对您来说大概会觉得不舒服,您想丢进海里还是烧掉都可以。”
“……”
巫伏垂眼盯着那张卡,只觉得十分刺眼。
她在这种时候倒是格外的善解人意。
女孩撑着身子站起来,把银行卡轻轻放在秋千的空垫子上,然后稍稍提起了一截裤脚,露出脚踝的红绳铃铛。
她继续道:“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摘下来,没办法还给您,等您杀了我之后,是摘掉还是毁掉都随您的心情。另外,这栋别墅也是记在您名下的房产,车也是。”
女孩说完,安静了下来,站在他面前顺从地低着头。
巫伏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微垂的眉眼,半晌出声,“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女孩眼睫颤了颤,微抿了下唇瓣,还是开口。
“欺骗您、利用您,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他们无关,希望您……不要伤害他们。”
安静了几秒,面前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下巴突然被冰凉的指骨用力掐住,痛感传输过来,白雾被迫抬起脸,对上青年阴戾的熔金色竖瞳一瞬间,脊背打颤,禁不住发寒。
他语气也冷到了极点,“你是不是还忘了点什么?”
白雾一愣,“……什么?”
触手从她的衣摆钻了进去,把下摆往上推起到腰上,纤细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隐约露出一截隐在衣服下的幽蓝色蝴蝶标记。
他的指尖在幽蓝蝴蝶上停留,语气淡漠,“算的这么清,却连签下的契约都不记得了?”
白雾当然没忘,但她没想到邪神在知道一切后,还会在乎契约的事。
她以为他会嫌恶地直接杀掉她,毕竟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他冷声丢下一句话:“属于我的祭品我为什么不要?”
他声音阴郁,“不要妄想这就是放过你了,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你就会被我杀死。”
白雾眨了眨眼睫,刚想说话,周身场景倏地变幻,身体被触手缠着丢进柔软的大床里,陷进床铺里。
落地窗窗帘遮光很好,卧室里一片昏暗,从太阳下忽然来到黑暗里,看不清周围环境。
白雾视线茫然地逡巡,忽然感觉到身旁一重,她看到黑暗里模糊的人影,紧接着脚踝上传来一抹凉意,青年指腹抓住她的脚腕一拉,压了上来。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白雾没有反抗,脸侧了过去,看着昏暗的墙壁。
……邪神还对她的孩子有兴趣,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并不想再惹怒他,也害怕他会迁怒于她的家人和朋友。
只是看了没一会儿,青年就捏着她的脸扭了过去,在昏暗中冰冷的视线盯着她,“怎么,不愿意?”
他轻轻笑了一声,有些嘲讽,“不是说,不管做什么都毫无怨言?”
白雾跟他对视了几秒,抬起手按在他肩上,稍微用了点力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
巫伏微微一愣,眸中的冷意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刚想开口,视线里的女孩手放在了自己的毛衣衣摆上,抓住衣角上翻脱掉,丢在地上。
然后是打底衫、裤子……一件一件衣服落在地上,白皙莹润的皮肤露了出来,她目光温顺地看向还穿着衣服的他:“需要我帮您吗?”
“……”
周身的气息又冷了下来,寒意透过皮肤钻入骨缝。
白雾打了个寒噤,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惹到了他,索性闭口不言,乖顺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她现在说不了谎,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巫伏看着她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就升起说不出的烦躁。
她从来都是这样顺从、乖巧,就是这样,在他面前演出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完美的恋人。
心里窝着一股火,巫伏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丢到床上,没有前段的抚慰,没有往日的温柔,动作毫不留情。
白雾痛的小脸煞白,咬紧了自己的唇瓣。
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指甲几乎陷入掌心里,掐得泛白。
青年停了下来,捏着她的小脸跟她对视,那双熔金色的漂亮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像是在等着什么。
白雾眨了眨眼泪模糊了的眼睛,嗓音哑着,“……是哪里您不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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