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宫的人个个松了一口气, 幸好有惊无险。
跟着皇上来的太监,以为按照皇帝的脾气秉性今晚怎么着也得见点血, 但皇上能在这安歇, 属实出乎他们的意料,也好奇顾潇潇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把皇上哄好。
宫门外那些打探消息的人, 一听说皇上今晚在景福宫歇着,一刻不停地赶紧把消息报告给自己的主子。
顾潇潇看着宫墙上头, 乌云蔽日,知道腥风血雨就此展开。好在她拥有帝王无限的信任与支持,日子肯定不会如当初那么难。
回殿里时, 沈思渊已经识趣地找了床被子打好地铺,顾潇潇和衣而卧躺在床上。
刚刚已经互诉身份, 彼此之间没了那些秘密,变得更加坦诚,有了身份背景的牵扯,变得更加亲密。
一夜疾风骤雨, 落红满地。
顾潇潇半夜总听见沈思渊把头埋进被子的咳嗽声, 也无法安睡, 外面电闪雷鸣,屋里闷声低咳。偶尔的强闪电,把屋子里照的如白昼一般,她就看到沈思渊蜷缩在那里,像个小老头。
刚入春,气温还凉着,殿里早就把取暖的设备撤了,她在床上还觉得冷,更何况他在地上呢。顾潇潇想着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再感冒发烧,听沈思渊说太医院来请脉的太医,都是平阳王的人,指不定往会往药里放什么东西,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顾潇潇实在于心不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
“你起来到床上睡。”
沈思渊头前已经把身份都挑明,觉得再上床睡觉实在是占了她的便宜,便想着拒绝:“不用了,我在下面挺好的。”
顾潇潇坐起来,盯着他:“下面好什么,你咳嗽的声音多大啊,你赶紧上来,要是真感冒发烧了,你还真喝那些太医开的药啊?”
沈思渊有一瞬间的犹豫。
“快点,你要在我宫里生了病,以后我在后宫怎么混?”
沈思渊想想她说的也很有道理,经过今天这件事,景福宫必将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她平时的言行举止肯定会放大许多倍,被告到他那里、皇后那里,“那我就睡在床尾吧。”
“你先上来,别着凉。”顾潇潇看着他上来,才安心躺下。
一夜无梦。
大雨接连下了两日,一刻不得闲。
沈思渊本来想着回正阳宫,但外面乌云压城,雨水像瓢泼似的,打的人睁不开眼睛。他索性就在景福宫住下,反正宫中众人都知道他性子怪癖,也懒理朝政,对他的包容程度就是他做什么都很正常。
要是他哪天突然励精图治了,那才不正常呢。
可他毕竟是个皇上,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平阳王和那些大臣处理好政务,一般都会让他再过目一下,他平常都说粗粗看一遍,然后记下关键点,不敢在奏折上做过多圈住,怕露馅。
这几日也是因为下雨,实在无聊,他在景福宫,八宝他们根本不敢打麻将,更不敢跟皇上打麻将,所以顾潇潇比平时更无聊。
两人只能研究顾潇潇制作的简易化妆品生产线,一研究就是半天。沈思渊很看好顾潇潇走的这条实业挣钱的道路,到时候如果改变不了故事的结局,他就和平阳王商量看看能不能让他假死把皇位让给他,这样他入股成为股东,后半辈子也能当上老板,丰衣足食。
顾潇潇知道他是在看玩笑,且不说平阳王会不会同意,就是跟他交易都算是在跟魔鬼谈条件,沈思渊不会这么傻,顾潇潇也乐得逗他玩。
“等雨停了,我就把你的位分往上提一提,你打算做什么?”
今日无事,雨声渐小,满月把窗子打开,换点新鲜空气进来,床在外面绿林繁茂,一片青翠欲滴,看得人心情都好了许多,两人把案几搬到床边,练习毛笔字。
“美人不挺好的嘛,还提什么,景福宫那么大,你把多余的房间赐给我,我弄个生产车间。”
“美人好是好,但是你位分低的话,谁都能来欺负你,像上次那个愉贵人,不是说打你就敢打你吗?她怎么不敢打淑妃呢?”沈思渊停笔,拿起刚刚画的窗外景色,问,“怎么样?”
顾潇潇去看,只见宣纸上,被他这么一着墨,窗外疏影横斜便跃然纸上,“画的不错,不过没我的好。”
沈思渊探头去看她画的,是正在画画的他自己,粗粗勾勒几笔,他画画的身姿便有七八分像,“不错,不知道再过几千年,你的画说不定能成为传世佳作。”
“清朝吴道子,大周顾潇潇。”顾潇潇自信地冲他抬抬下巴。
沈思渊被她逗笑,“那朕就封你为大周画圣,给你的画加点buff。”
“得嘞,那妾就谢皇上恩典啦。”顾潇潇满意地把画收起来,“等天晴了我让八宝去裱起来卖给您,大周画圣的画怎么也得值万儿八两银子吧。”
“妃位还有两三个空缺,赶明上朝的时候,我在朝堂上提一句,让内务府着手准备。 ”沈思渊真的看不了她被欺负,只能力所能及的让她免于受伤。
“干嘛就封个妃位啊,皇贵妃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皇后不能动,你直接一步到位给我个皇贵妃,看谁还敢欺负我。”顾潇潇开玩笑地说,她没打算在妃子这个岗位上有多少留恋,反正她也在宫里待不了多久,要是位分很高,她还怕走不了呢。
“行,皇贵妃就皇贵妃。”沈思渊一脸笃定,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顾潇潇惊掉下巴,拜托她只是说说而已,封妃这种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呢,她一没子嗣,二没背景,三没功绩,一下到皇贵妃,这不摆明德不配位吗?
“你真的假的?”
“真的啊。”沈思渊点点头,“反正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疯子,我越疯沈思沐才越信任我。你什么都没有,他又惧怕你什么呢?”沈思渊面露难色,缓声道,“其实,把你推向皇贵妃的位置上,一方面你位高权重,他们自然不敢再怎么着你,但身居高位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若你不愿,此事也就作罢。不过你放心,后宫中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就使劲反抗,我给你兜底。”
他已经把所有可能性都给顾潇潇想了一遍,她也知道再说什么,总觉得他在那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我就当皇贵妃,来这跑一趟,不享受享受不亏了吗?”她这脑子充满智慧,有看过原著知道结局的攻略,还有背后这座坚实的靠山,她想那么多干嘛,踏实玩呗!
“那明天我就拟旨,天天催进度,半个月内让你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比淑妃位分还高。”
“那臣妾就谢谢皇上了~”顾潇潇学着淑妃的嗲声嗲气,盈盈一拜,被沈思渊扶住,“爱妃不必多礼。”
两人有默契地哈哈大笑。
到第三日雨声渐小,满月来伺候更衣时,顾潇潇问了问外面的情况。
这几日雨大,满月也未曾出去,只是听当值的太监说雨大的,御花园的田心湖水已经溢出来,禁卫军的叶统领正派人疏通呢,其他各宫娘娘的住处少有漏雨和被淹的情况,工匠们都在各宫检查。
沈思渊听及此处,马上唤人:“李尽忠!”
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的李尽忠听到皇上的声音,马上跑过来,没来得及打伞,短短一小步路,后背就已浸湿,他停在殿外,躬身道:“奴才在。”
“派个人去长春宫,看看淑妃可安好,安排太医每日两次去请脉。”
“奴才遵旨。”
顾潇潇等他们走后,才说:“皇上,你刚刚的行为,可不像是一个昏君干的事啊。”
沈思渊在听到满月只说了这么一点信息,就命令李尽忠的时候,那眼神,那动作,那思维,虽然离明君差得远,但是跟昏君差的也远。
“怎么?你吃醋了?”沈思渊揶揄道。
“吃个屁的醋,你的人设是昏君,就干点昏君的事,你这整的还知道关心人了,你不怕被平阳王知道,他起兵造反啊?”
“那我就不装了,摊牌了呗。他才不敢呢,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是想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若是就为了这点事就沉不住气,前面那几年的经营不就功亏一篑了吗?”沈思渊分析的头头是道,“再说了,老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不是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吗,要是还像以前一样,见招拆招,一直处于被动,说不定我还真如书中的结局呢。”
顾潇潇仔细想想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有点佩服他想得周到,觉得跟他做生意肯定亏不了,于是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现在嘛……”沈思渊放下手里的笔,往床边走去,“现在打算睡个午觉,你要一起吗?”
顾潇潇想一脚把他踹飞,却见他掉了头往顾潇潇这边走来。
“从前身处黑暗,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到未来的路,现在有了你,拼一拼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的慢条斯理,但顾潇潇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内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燃起战斗之魂,“并肩作战,打倒反动派!”
沈思渊没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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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升级打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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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两日,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沈思渊离开景福宫,回到正阳宫。那小山一样的奏折已经堆满了案几, 沈思渊看着头大。
“这奏折都是这几天的?”
他望向李尽忠的眼神甚至充满了恳求,虽然他不用怎么批阅, 但打工人的精气神在, 看到这些没做完的工作还是头大。
“回皇上, 是的。平阳王已经都做了票拟,这些都是拿给您过目的。”李尽忠恭恭敬敬。
沈思渊翻看了几页, 内容大致都是地方政治经济状况的报送,还有一部分是平阳王什么时候做了什么, 得到了群众的大力支持, 乍一看民心所向,朝野臣服的, 还以为皇帝是平阳王呢。
沈思渊照例看了一会儿,开始摆烂:“给朕看什么, 这种东西不是他批阅之后,直接去实施了吗?”
李尽忠讪讪不敢说话。
“渭河府境内发大水了?”沈思渊随意翻看了几眼,看到最下面有个不起眼的小折子, 拿出来一看,平阳王并未做票拟。
折子是渭河府丞上书, 估计平阳王以为没什么大事,随意处置了,反正沈思渊平常也不会看。若是真有什么事,背锅的还是沈思渊。折子上字迹落笔如云烟, 字字恳切, 笔笔带情诉说着渭河这些年的不易。
渭河地势低洼, 西北有高山,东南入海流,而且是三江交汇之地,每年梅雨季节都会引发山洪,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地区。连日来的大雨已经冲毁农田、房屋无数,山洪引发泥石流等灾害,百姓们流离失所。
“回皇上,渭河府丞每年都会上一次折子,但那里地势实在特殊,往年都是等梅雨季过了,平阳王从国库里拨一些赈灾的银子解了饥困。”
“每年都要经历一场洪灾?”沈思渊感觉不可思议,“年年如此,没想过修缮?”
“先帝爷在世时曾派人考察过地形,建了大坝,挖了排水渠,后来雨水越来越多,大坝排水渠渐渐失去功效……”李尽忠越说越心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沈思渊的反应,自从他即位之后,哪里管过老百姓的死活,如今在这假模假式地关心起老百姓了。
“朕继位之后,没再问过这件事?”沈思渊话一说出口,立马就有了答案,他要是能过问这种正事,也不至于家被偷了。
“陛下年年都拨赈灾款给他们,渭河地界的百姓们都感念皇上您的大恩大德呢。”李尽忠笑眯眯地接过小太监递的茶,给沈思渊放到桌子上,“南顺府刚进贡的雨前茶。”
到底是感念皇恩还是感念王恩还不一定呢!沈思渊看了一眼那茶,知道是平阳王送来的,没去管它。
左右他与顾潇潇已经交代实底,他若再这么不徐不疾下去,更无法改变书里的结局了,既然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不如拼尽全力去搏一搏。
“你去把这些年跟渭河有关的折子统统找出来,再给我一份舆图。”
“是。”李尽忠得令退下。
他不明白一向不问朝政的皇上,怎么突然开始对渭河感兴趣,看他刚才的模样,那是他自从皇上即位以来,就没有在见过的认真。其实他也隐隐约约觉得皇上跟从前不太一样,只是皇上性子向来怪癖,他在御前伺候这么多年,什么人心里想什么,他不说猜个完全正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唯独这位皇上,想一出是一出。
从前沈思渊想夜探皇宫,他给他打点,撤了许多守卫;他想出宫去玩,他给他安排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今他想插手政务,他却是不敢再瞒天过海。
李尽忠趁着去找折子的空挡,安排了小太监去给平阳王报信,小太监心领神会,跑的比兔子还快。
沈思渊这边跟折子斗智斗勇,顾潇潇那边也没闲着。
沈思渊前脚刚离开景福宫,淑妃就派人前来“请”顾潇潇。
“小主,她这是摆了明的没安什么好心。”晓月用看透一切的睿智眼神道。
满月觉得此时的景福宫正是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便告诫晓月:“祸从口出,别瞎说。如今咱们小主承了恩宠,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咱可不能给小主添乱。”满月拿着簪子比了比,挑了个做工精巧但不会抢了风头的钗子簪上。
“小主,步辇准备好了。”八宝累得满头大汗。
顾潇潇的位分,是够不了资格坐步辇的,但她现在恩宠正盛,就算坐了歩撵旁人也说不上来什么,八宝想着他家小主这几日伺候皇上指定辛苦,乘个步辇也无可厚非,况且也是内务府同意了的。
“瞧瞧,不过是承了一次恩,咱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顾潇潇等满月插上最后一直步摇,起身,告诫他们,“咱们景福宫可不能让人抓住了这个把柄,你们把手里的制作的东西也停下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种拯救沈思渊,改变故事结局的关键时刻,什么事都要以安全为上。
“我去长春宫一炷香的功夫没出来,你就拿着这个去正阳宫找皇上。”顾潇潇把红玉坠子给八宝,让他随时待命,以防不测。
长春宫不愧是长春宫,头几次顾潇潇打春来,也见得花繁叶茂,如今再来,倒是感觉把整个御花园都搬来,各种奇花异草,竞相开放。
真是不知悔改,明明有花粉过敏的病史,还敢整这么多不知来源的花。
长春宫里淑妃身居高堂,龙涎香在金兽香炉中袅袅不绝。她穿着殷红色缕金纹月华裙,腰间垂绦,环佩叮当,懒洋洋地倚着贵妃榻眯眼小憩,旁边一个琴师正在拿着琵琶弹奏着清乐。
“妾拜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万安。”
淑妃懒洋洋地一打眼,看见底下跪着的青绿色身影,并未叫她起来,而是又把眼睛闭起来。
顾潇潇也不急不躁,就伏着身子,一边想,这姑娘真是直肠子,根本藏不住事。沈思渊在景福宫住了这些天,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但她们都挺能沉得住气,只有这位淑妃娘娘非要当这个出头鸟;一方面又想,本来还觉得自己要真当了皇贵妃会不会成为这个众矢之的,如今跪了这半天,她这皇贵妃必须当下来,就为了以后不再见人动不动跪下,她也得当上这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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