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思渊根本不信她是学这个的,沾点边还凑合。
“我。”顾潇潇斩钉截铁。
“虽然我们现在在一个虚构的世界,可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人命关天,咱们可能不能儿戏啊。”沈思渊哄她。
顾潇潇当然知道人命关天,不能儿戏,但放眼整个朝堂,能站在沈思渊这边,并且有能力有胆量去跟平阳王抗衡的人还真不一定好找,就算能找到,谁能保证这个人不是个内奸呢?她也不是逞能,只是大学时候,她下铺的同学论文正好是关于都江堰的,答辩是她在宿舍帮她练习的,所以她很熟悉,她也是有了金刚钻才敢拦这瓷器活的。并且,这是一个很好的帮助沈思渊翻身的机会,她不想有什么变故。
“你相信我,我肯定可以,大不了你派人跟着我,若是他的主意比我好,我肯定听他的。”
沈思渊知道她是为了他,她想早日帮她摆脱掉昏君的帽子,救他在七月之前。可她没想过一旦她接手了渭河的摊子,那就是挑明了和平阳王和他背后的整个利益链作对,敢年年以一城百姓为筹码,背后的人个个都不是善茬。
在宫中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也好,属性也罢,保护她,但出了宫,那才真正是平阳王的天下。‘
“跟着你也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沈思渊下定决心,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顾潇潇听到他答应,自然是很高兴,不过他说的条件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你要跟着我?”
“虽然我说话不一定有平阳王那么好使,但我好歹是个皇上,总归有这个身份在,吓吓他们也是好的。”
沈思渊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若是他出了宫,皇宫里不也是平阳王的天下了吗?万一皇上视察途中再出现个意外,皇上膝下无子,只有淑妃肚子里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这不是加速了他谋朝篡位的计划了吗?
“此事不妥,还需从长计议,你以为你是康熙啊,还整些微服私访记?”顾潇潇摇摇头坚决不同意,“你这样做太冒险,咱们俩一块出去了,到时候连个后盾都没有,遇到事情我们不是抓瞎了吗?白白给平阳王送了个人头。”
“潇潇,”沈思渊拉住她的手低声唤她,语气缱绻,又像是喃喃低诉,“遇到你之前,我在这宫里也待了许久,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回去但都行不通,后来我偷偷调查故事的背景,暗地里治疗自己的病情,还要应付那些大臣和后妃,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弟弟是真的为自己好……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我来这里是干什么?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我还能回去吗?”
顾潇潇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阵酸楚,她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也尝试过无数个办法回去。她在这里思想与他们格格不入,观念也与他们大不相同。她刚开始内心的迷茫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幸好她宫里的八宝他们是真心待她,也是真心为她好,她才能从这寂寞的宫墙中得到一丝慰藉,重新寻找到活下去的目标。
可是沈思渊呢?他什么都没有,贴身的内侍可能也在为别人尽忠,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天下最恨他的人,满朝文武大臣臣服于别人膝下,后妃们只想傍上他落个一儿半女来养老……
顾潇潇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给他鼓励,“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还有我,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沈思渊听得她这样说,眼底那一潭清水便有了波动,卷起巨大的漩涡,似要把眼前人淹没:“是啊,我现在遇到了你。你不会让我死,我难道会让你只身犯险吗?”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俩一块去,能把事情做好,咱们就做,做不好咱们直接死遁,反正这本书里的天下本来就是平阳王的,就当提前还给他了。”
“你想好了?”顾潇潇见他把事情想的如此周全,也不多说什么,看他点点头,又说,“若是这样,你可以派我去视察,反正你人设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然后你再借着生病的由头想出宫散散心,宫中之事交给皇后娘娘代理也可以。”
“我也是这么想的,平阳王虽然为人阴险狡诈,但对皇后属实尊重,有皇后镇着场子,平阳王也不敢掀起过多风浪。”沈思渊坐直身子,继续查阅资料,想着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顾潇潇便帮着一块查看。
两人翻阅了一天资料,大概推断出渭河赈灾款的事情。
渭河地理位置特殊。其中大部分地区是平原,但偏偏是三江汇流之地,雨季常常会爆发大规模山洪。
第一次修建大坝时是先帝在位的第三年,大概先帝爷也是想着当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所以这个大坝一直坚持了十多年才冲毁。往后的修建都是沈思沐当了平阳王之后,他负责操办,第一次修建的水渠也是坚持的时间最长的。后来可能是发现了兴修水利有利可图,才慢慢的变成一桩生意。
渭河周边的顺南、丁海府丞都是同一年中的举,而那一届平阳王变换了身份也去参加了考试,那一年正好是沈思沐封王开府的前一年。
朝廷每年的赈灾银子也拨下去,都是通过顺南、丁海两府购买粮食,这几种利害关系只需细细一想就能明白个大概。
“他们几个人算是同窗,这情谊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顾潇潇把这一段关系列出来,答案呼之欲出,就是平阳王伙同两府府丞中饱私囊。
“而且看舆图陇宁和丁海还是各种意义的要塞,这个平阳王谋朝篡位之心可是由来已久。”沈思渊用笔墨把这两个地方圈起来,它们就像是分叉的树枝两段,占据着通往枝干的道路上。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这么早就想要皇位,为什么不在遗诏或者先帝那里动手?他现在的举动就如同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点,不仅费时费力而且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他图什么呢?
“那我们可得小心着点了,我们的对手可是最终BOSS,那实力可不容小觑。”顾潇潇丝毫没露怯,她一直想不明白她来此处的目的,现在她想明白了,可能就是为了这些黎明百姓。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罩着你。”沈思渊说的轻描淡写,甚至都没抬头,给人一种他无所畏惧的态度。
顾潇潇在现实世界里谈不上伟大,也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上学工作,但在虚构的世界里,她想尝试一下当个英雄。她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研究地形图的沈思渊,知道他和自己抱着一样的信念和目标,心中顿时生出无限勇气。
“那妾就谢谢皇上啦。”顾潇潇故意矫揉造作。
沈思渊也配合她:“爱妃不必多礼,等等我们从渭河回来,我们就是渭河的救世主,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贵妃,谁也不能说什么。”
顾潇潇哈哈大笑,“那我的生意就是我为自己代言。”
这么古早的广告也亏的沈思渊和她年纪差多才能懂,便逗她:“这位姐姐年纪也不小了。”
“说什么呢?!”顾潇潇当时就急了,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再说这个时代顾潇潇满打满算才二十左右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呢!
“我错了,我错了,姐姐饶命。”顾潇潇不痛不痒的几拳,还是打的沈思渊求饶。
李尽忠在门外候着,虽然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但他们两个伏在案几前,时而严肃时而活泼,倒是一番和谐的景象。
东边窗户开了半扇,偶有微风吹过,卷进一地落英,阳光明媚隔窗照了进来,那光便在二人身上镀了一层金,好不美好。
他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觉得安心,放松下来。
--------------------
第27章 以身做局人
===========================
有了计划, 两人设计了路线,甚至模拟了与平阳王的对话,万事俱备之后, 沈思渊打算去椒房宫先探一探皇后的话。
皇后名为婧姝,是内阁大臣李量的孙女, 从小读的圣贤书, 就是为了成为皇后准备的, 知书达理,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翊坤宫安贵妃生了场大病之后再也没有怀孕的能力, 十分羡慕淑妃能承宠有孕。沈思渊在位五年,临幸的妃子不计其数, 肚子愣是没有一个争气的, 其他各宫娘娘多少有点不服气。但李婧姝从没表现一丝一毫的愤懑和委屈,她是后宫之主, 对皇帝的子嗣爱护有加,安贵妃是天生喜欢孩子, 奈何自己没有,只好疼别人的孩子聊以慰藉。
沈思渊没有通传,到椒房宫的时候, 她正和安贵妃缝制小孩子的衣服。
皇后正侧着身子,瞧着安贵妃的针法, 脸上浮现出求知的表情,她本身长着一张圆润的脸蛋,此刻微笑着,连眼睛都变成了月牙, 却是少有的娇憨, 沈思渊从没见过, 她的表情那样灵动。他从前见到的都是她端坐在高堂,眉眼含笑却总是威威严,只记得她是六宫之主,有能力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无邪、爱玩爱闹的年纪。沈思渊看着那层层叠叠的红色宫装,镶嵌着各色珠宝的首饰,仿佛不是荣誉,而是套在她身上的无形的枷锁。
她的笑容在见到沈思渊的那一刹那瞬间收回,依然笑着,但沈思渊知道那不是真的在笑,她十分端庄,站起来请安,“皇上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她一边责怪着太监,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落落大方,自然得体。
旁边的安贵妃没料到皇上会来,还险些被针扎了一下,“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免礼。”沈思渊看见一个空位,毫无形象地坐上去,瘫在那里,“贵妃在这里做什么?”
“回皇上,臣妾在宫里烦闷,便来这给皇后作伴,给小皇子缝制些衣物。”她比皇后大上许多,比起皇后还有稚气未脱的奶音,她已经别有一番成熟的韵味,身段婀娜多姿,但沈思渊已经决定重新开始,断不会再为了维护原来皇帝的人设,再去招惹任何人。
“朕有话跟皇后说,要不你先……”沈思渊欲言又止,看着她。
安贵妃也在宫里摸爬滚打许多年,自然懂什么意思,马上道:“臣妾正好还有点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李婧姝便唤来身边的大宫女:“春草,替本宫送送贵妃娘娘。”
沈思渊见旁边还有其他候着的人,摆摆手让他们全部退下。
整间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人。
沈思渊挪了位置,坐在皇后对面,“皇后,朕找你商量件事。”
“皇上请说。”
“我要出宫。”
“皇上若想出宫,可派叶统领随身保护皇上安全。”
李婧姝只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只是为了出宫,皇上出宫自古以来也有先例,派上几个得心应手的人照应着,一天也不算危险。
“不是像原来那样,在附近转转的那种出宫,是要出去一两个月或许更长时间的出宫。”
这话一出,李婧姝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请皇上三思。”
“你先起来,”沈思渊说,“别说三思了,朕八思这回也得去。”
李婧姝挺起身板,并未起身,直直地盯着沈思渊:“臣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你说说,朕给你在线答疑。”
她不明白好端端怎么想着出宫,不明白平阳王野心昭然若揭,他能无动于衷,不明白先帝爷为什么把皇位传给他,不明白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把她抢了去,不明白他要如此荒淫无度到几时!
但李婧姝只说:“皇上若看中哪家姑娘,两情若是相悦,下旨把她招了进来也好,若是为了这个姑娘放弃江山社稷不顾,那臣妾真的要愧对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恐无言面对。”眼泪确是吧嗒只掉。
“皇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朕发誓,朕已经痛改前非了,朕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此次出宫也是为了去暗访渭河灾情。”
李婧姝怎么会信他这种胡话,肯定会觉得他是为了找理由出宫才随意编的谎言,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又完全不必如此,他是皇上,寻常人只有规劝,哪里能真的拦得住他?
但以她这些年对皇上的了解,直觉告诉她,宁可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皇上的嘴。
“真的?”李婧姝问。
沈思渊本就是想把她拉过来当盟友的,也不打算瞒她,却忽然瞥见窗棂边上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面人娃娃,与春社日那日平阳王手里的面人娃娃别无二致,沈思渊到嘴的真相立刻又咽回肚子里。
李婧姝看他久久不说话,注意到他的眼神看了一眼窗棂,她立刻看了去,一眼瞧见了那个面人娃娃,皇后也不避讳,直截了当:“那个面人娃娃,是春社日后平阳王送来的。记得咱们小时候碰到这种日子,也是呼朋引伴地去玩,那时爹爹不许臣妾出门,皇上和平阳王每每使计带臣妾出去,爹爹发现了也只敢让皇上和平阳王多写些策论。臣妾总觉得那时候离现在很近,只是一晃眼竟已过去那么些年。”
沈思渊没想到她能这么直接,看她眼神迷离,一时失了神。
对于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沈思渊是没有记忆的,只是断断续续听人提到过,再加上这几天顾潇潇的恶补,也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书上说沈思沐反叛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沈思渊不顾一切抢了与沈思沐两情相悦的李婧姝为皇后。从李婧姝刚才的话语中,他才得知,原来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也占着一份。
沈思沐心心念念的是爱慕,可李婧姝想的却是少时情谊。
李婧姝向来深明大义,举止有度,在他浑浑噩噩的这么对年,一直尽心竭力地维持着后宫安宁,他居然竟因为一个面人娃娃怀疑她!
沈思渊觉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思渊把她扶起来,“是朕想多了,但朕心里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年朕做了太多混账事,突然醒悟,也想着去弥补。正巧看到了渭河洪水的折子,就去调查了资料,发现其中有很大的隐情。潇潇早些年未入宫时,曾得高人指点,对水患颇有见地,朕想派她前去渭河查看灾情,又恐沿途敌人众多,想着和她一起。”
“顾美人?”李婧姝疑惑,后宫妃子的生平履历都是经她手一遍一遍过的,她怎么不知道顾潇潇少年还有如此经历,但又去想她最近做的这些新奇玩意,说不定真的有过人的本事。
左右一想,实在不明白皇上的心意是如何,怎会突然一下开了似的。她盯着眼前这个人,她与他自幼相识,他从小就没有别的皇子稳重,论学识更不如其他皇子。但命好在他的生母是皇后,他是大周唯一的嫡长子。
这些年她看着他从调皮捣蛋的孩童,变成沉迷酒色的帝王,她不是没有过痛心,不是没有过规劝,可他总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如今他坐在那里,仅仅数日,他却变得如此亲切,“皇上好像变得有点不是自己了。”
沈思渊心虚地摸摸脸,道:“有吗?”
李婧姝怔怔地看着他出神,“是啊……”
沈思渊就顺着他的话说:“对啊,朕已经不是从前的皇上了,从前朕昏庸无能,把权力当游戏,把百姓当草芥,如今朕知道错了,也决心悔改,还请皇后帮帮朕。”
18/72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