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知道需要被理解,现在有理解的人,顾潇潇知道她需要。
如果他死了,那顾潇潇不敢保证她能不能活到最后。
沈思渊见她愁容满面,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惹了她的伤心事出来,也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重要了许多,这个顾潇潇,看起来有勇有谋有想法,其实内心还是个渴望关心和陪伴的小女孩呢。
他忍不住去抚摸她的长发,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抗拒,而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垂着眼帘,嘟着嘴,生着闷气。
“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顾潇潇猛一拍桌子,吓得沈思渊瞬间抽回手,并拢双腿。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咱们势单力薄,不如直接一步到位。”顾潇潇慷慨激昂。
沈思渊高声附和:“对,就这么干!”
沈思渊知道她会这么说,毕竟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为了不让顺南府丞继续发疯,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有皇帝在,他们肯定会收敛许多。
“你知道我说什么呢,你就在这就这么干!?”顾潇潇吼完这一嗓子,心中烦闷消减大半。怕什么呢,反正刀山火海的,她陪着他去闯不就完了!
“我说,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沈思渊眼神凌冽,语气又特别温柔。
顾潇潇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不再纯粹。
两人正准备找陆燕商量,最起码他们暴露身份之前,还得先知会陆燕一声,万一他冲动起来做了傻事,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嘛!
没想到陆燕直接翻窗进来。
两人吓得抱作一团,陆燕眼疾手快,一手捂住一个正准备大叫的嘴。
“是我。”
两人乖巧点头,陆燕把手放下来,又往后退了两步,行礼:“弟妹,刚刚多有得罪。”
顾潇潇惊魂未定。
沈思渊给顾潇潇递过去手帕,顺便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冲陆燕摆摆手,说道:“只是下次陆大哥来时可否能先知会一声。”
陆燕虽然是一个糙汉子,但本不应该如此失礼,可惜他有时候手比脑子快,回想刚才的场景,直接羞红了脸,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注意。”
沈思渊知道他不是莽撞之人,这么贸然前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便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陆燕神情凝重,搓搓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道:“我们的人已经顺利出城,不过两日必会到达,只不过……府衙着火,事发突然……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救兵出现。”
沈思渊也明白,一定是府丞遍寻不获,又恐开城门放走证据,不开城门民众怨声载道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索性一把火烧了府衙把事情闹大,反正最后兜底的就是他们这群乱臣贼子。
他也更加确定,陆燕给的那些证据不是真的,或者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内容。
照府丞能把府衙烧了的程度,那证据必定是见光死的,不然他既能上达平阳王,有什么事情不能摆平,还要在此处大动干戈?
“我们今天做的事情并无人知晓。”沈思渊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所做的所有事情,全程只有他和顾潇潇参与。他去闹事放纸鸢时,周围也无一人注意。
“我来也是想和你们说,最迟明天,明天援军到,你们就安全,这期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意外……”陆燕顿了一下,继续说,“就说是我胁迫你们的。”
“那你呢?”顾潇潇有点着急,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遗言。
“我本来就是枚棋子,死得其所。”陆燕笑着,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语气,风轻云淡又视死如归。
顾潇潇忍不住鼻头一酸。
沈思渊听过许多英雄事迹,从没想过,自己会亲眼见证这些人会为了其他的生命牺牲掉自己。
“陆大哥……”
陆燕又开始害羞,不好意思地挠头,“沈兄弟不必在意,我们当兵的就是为了百姓嘛,在前线打仗是为了祖国疆土,百姓安居,在后方搜集证据,也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无论是守城死还是这种无名状的死,总归是死得其所嘛。”
他说着也眼圈泛红,他从小没爹没娘的,若不是遇到袁将军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他吃过流离失所的苦,自然不想让他守护的子民再受此痛苦。
“只是,咱们皇帝呀,不争气……平阳王看着宅心仁厚……”陆燕一动情,不小心就说多了一点,回过神赶紧止住。
沈思渊本来听得他说那些国家大义,很是动容,直面感概,大周有袁将军他们在还不算是坏到底。又听他说皇帝不争气,才让百姓如此颠沛流离,又为自己的身份而羞愧。
从始至终他始终想的都是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什么便利,但好像却忘记了,这个身份除了无上的荣宠,还肩负着守护黎民百姓的职责。
他一时怔怔地,说不出来任何话,只是手在桌子上不停地来回拨动。
顾潇潇看出沈思渊的羞愧与懊悔,也知道他现在思绪正乱,想了很久,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说:“怕什么呢,我陪着你呢。”
她才发觉,她的本事好像无法从根本上帮助他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是陪着他,和他共进退。
听到她这么说,沈思渊揪着的心,便有片刻安宁,有她在,他的心便有了归处。
是啊,怕什么呢?这不是有她陪着嘛,刀山火海,怕什么呢?
沈思渊握住她的手,温暖潮湿,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什么也不怕。”
陆燕看着他们夫妻情深,自觉羡慕,想到心里的那个人,又忍不住叹息。又听到他们这话,以为他们俩还要再参与到计划里面,怕他们冲动再惹出什么意外,赶紧解释:“我这会儿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计划终止了,你们现在抽身最合适,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你们也可以说是我强迫的,你们俩身世清白,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沈思渊有了顾潇潇的支持,对这件事有了更加坚定的想法,他一字一句地对陆燕说:“我倒要看看朗朗乾坤,他一个顺南府丞能掀起多大风浪?”
陆燕睁大双眼,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像打了鸡血似的沈思渊,就算看到一旁的顾潇潇冲他点头示意,他也还是觉得沈思渊像有病的样子。
哪有人喜欢往枪口上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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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破釜沉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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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刚从窗户处离开, 小二正好敲门:“老爷夫人,午饭到了。”
顾潇潇当时紧张的情绪在,并不觉得饿, 如今心里的时候落地,馋虫马上起来, 肚子开始咕咕叫, 听到饭来了, 立刻奔了上去。
松鼠桂鱼,清蒸莲子汤, 还有几个开胃小菜,轻轻一闻, 芳香扑鼻。
“吃饱饭后撸起袖子加油干!”顾潇潇给自己打气, 吃了一口松鼠桂鱼,酸甜可口, 酥脆异常,怪不得是招牌菜呢。
“你怕吗?”沈思渊喃喃道, 看见她着急吃的也不注意额间的碎发,便伸手替她别到耳后。
顾潇潇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傻笑一下, “怕什么?我们俩合作,是这个世界最强王者。”继续狼吞虎咽。
对, 怕什么呢?他们有遇见未知的前提条件,还有科学技术傍身。就算真的死去,说不定他们还会在真实的世界里重逢,他们可以抛却现有的身份, 更加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两人吃过午饭, 顾潇潇特地换了身衣服, 下楼。
掌柜的见两人出门,慌忙前去打招呼,两人含笑点头,掌柜的只觉两人看着没什么变化,却又明显感觉不一样。
路过胭脂铺子,顾潇潇一头扎进店里,花钱让店员梳了个挽月髻,配上她这身金丝缠线的彩霞衣,顾潇潇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顾美人的气质狠狠拿捏。
沈思渊在门口等着时候,有种在等新娘试婚纱,新郎在等待的忐忑。
直到顾潇潇出来,他看见她,强忍着没“哇”的赞叹出来。
顾潇潇扭着脖子,“yoyo”两声,“是不是被本姑娘的美貌惊呆了!”
这句话她以前在实验室常说,但是同事们会怼上一句“等你的智慧被我们惊呆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她只好悻悻闭嘴。
但沈思渊却重重地点点头,对她郑重地说:“是的。”
那肯定就如三月的春风化作绵绵细雨,落在顾潇潇在后宫美女如云,久未被夸赞的贫瘠的美貌上面。
沈思渊伸出胳膊,顾潇潇挽着他往店外走,那一刻,他们就是大周版史密斯夫妇,谁也不知道前路是什么,但都义无反顾的走过去。
英雄主义也好,牺牲精神也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
到达顺南府丞齐豫尚的府邸时,正值傍晚时分,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肃穆庄严,紧闭朱红的府门透露着不可及视,顶上雕梁画栋,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
沈思渊前去敲门,许久,一个短衫的小厮开门,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气质也格外出类拔萃。小厮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好歹是府丞家看门的,见过许多达官贵人,见此情景也客客气气的,“这位公子,您的拜帖呢?”
沈思渊掏出随身的玉佩递给他,小厮得了令,道了声“请稍后”,又把门关了起来。
那玉佩乃是血玉,全天下只有皇室子弟佩得,沈思渊倒是有几个兄弟,但死的死、幼的幼,与他年龄相仿的,只有沈思沐。以齐豫尚如今这架势,十有八九是私下见过沈思沐的,那能拿出血玉的,只有当今皇上。
如果齐豫尚不信,沈思渊还带着他的印章。
“这顺南府丞好大的排场呢!”顾潇潇以为他们会夹道欢迎,谁知道碰了一鼻子灰。
沈思渊转过身揣着手,一个皇帝还得等着府丞,他无奈地耸耸肩:“入乡随俗吧。”
小厮握着那块玉,入暑的天气,扔能感觉一阵清凉,他走得着急,但见玉里血色似有流动之感。他虽不懂玉,却也知道此玉人间不可多得,站在外面的人,更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他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把他引到偏厅里等候,而是像往常一样让他站在门外。
老管家见多识广些,也知拥有此玉者必定身份显赫,一刻也不敢怠慢,领着小斯来到书房。主簿正与老爷在书房商议大事,他不敢打扰,门口的贵客他更不敢怠慢,只好在门外假装咳了几声。
听到屋外动静,里面说话声戛然而止。
随后,主簿杨江开从里出来,老管家赶紧上前,呈上那块血玉。
杨江开看到血玉,大吃一惊,有些着急地问:“此玉从何而来?!”
小厮当差五六年,从来没见过气定神闲的主簿有如此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紧张起来:“门外有一男一女……”
“长什么样子?”
小厮只是匆匆一看,并未看的仔细,只能凭着印象描述:“男子身长八尺有余,体型偏瘦,白白净净的。女子离得远,看不真切,只见穿着粉嫩衣裙,头上有支红玉的步摇……”
“你先在此等着。”杨江开听完描述,心里大致有几分确定。拿着血玉又进了屋子,随后屋里传来一声十分惊讶的“什么?!”
小厮更加确认门外站着的绝非等闲之辈。
后面两人的谈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厮只听得断断续续,依稀听到“宫里”“皇上”“身份”和“杀”……小厮也听不明白,索性也不去伸头探听,他在齐大人府上这么多年,明哲保身算是学了个通透。
不多时,杨江开阴沉着脸出来,径直往门口走,老管家示意,小厮赶紧跟上。
两人在门口等了半刻,门打开了,出来一位青灰色长衫体型干瘦,满面风霜里透出睿智,面容祥和眼神却犀利的中年男人,见到沈思渊两人,拱手行礼,道:“二位贵客,久等了。”
沈思渊仿佛又恢复到那个目中无人的皇帝人设,掸掸衣衫,漫不经心地盯着他,从嘴角挤出一句:“确实久等了。”
杨江开拳头一紧,但还是扯出一丝微笑,“是我们顺南府待客不周,还请两位贵客过府一叙。”
“你是齐豫尚?”
杨江开自报家门:“顺南府主簿杨江开。”伸出胳膊在前面引路。
进了府,若是他们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俩可就插翅难逃了,顾潇潇十分后悔出门没有告知陆大哥,最起码他在的话,说不定能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顾潇潇挽着沈思渊的胳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沈思渊知道她的紧张,假装抱起胳膊,在宽大的袖袍下面,轻轻拍了拍顾潇潇的手,顾潇潇仰头看他,心稍微定了定。
一个如假包换的皇上,他们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吧?
两人跟着管家的脚步往庭院深处走,这里静得可怕,但沈思渊知道周围埋伏都是人,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一直到偏殿,杨江开才停下来,两人在门口站的有点久,见到桌椅板凳,立刻毫不客气地坐上主位。
丫鬟们在身侧把茶水奉上,没开盖子,已经闻到茶水的清香,沈思渊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也没喝过这么香的茶,眉头舒展。
杨江开察觉到,笑着说:“若公子喜欢,我让人打包一些送给公子。”
现在还公子公子的,是不打算认他这个皇帝的身份了吗?
沈思渊沉声道:“齐豫尚呢?怎么是你一个主簿?”
“我家大人有要事在忙,特地嘱咐我来接待贵客,不知二位这块玉从何而来?”他嗓音浑厚,却带着询查的诡异,捎带着面目都显得狰狞了些。
沈思渊皱眉,声音浑厚有力:“这本来就是朕的东西,你说从何而来?”
旁边一直垂首的小厮,在听到“朕”时,已经眼神飘忽,腿脚发软。他虽然见过许多达官显贵,但这样的天人,他可从来没有奢望见过,更何况,他把玉佩递给老管家时,老管家与主簿的谈话还言犹在耳。如今听到主簿这么说,不知为何,明明觉得胜券在握,但还是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杨江开一声冷笑,指着沈思渊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冒充当朝皇上!其罪当诛!”
沈思渊冷笑一声,拍案而起,眼珠通红,“杨江开你好大的胆子!”
纵使门外有精兵强将,纵使齐豫尚确定今晚沈思渊逃不出府外,明天过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他也不用担心,沈思渊手里他怎么找也找不出来的证据,贪污受贿是死,弑君也是死,不如鱼死网破,等平阳王即位他还有希望活下去,但沈思渊暴虐成性的声名在外,但都还是有所顾忌。躲在暗处观察的齐豫尚被他这一惊一吓,险些失了魂。
“怎么?觉得朕只身前来,可以把朕杀了毁尸灭迹?”沈思渊走过来,盯着他,仿佛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
他膀胱一紧,险些尿了裤子。
“你以为,朕,为何来此?”
他退一步,沈思渊紧一步,他狠下的心,便软了几分。
杨江开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皇上体弱,养在宫中,岂是你凭着一块不知真假的玉石就来冒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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