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渊斜睨了他一眼,瞳孔里尽是愤怒的火焰,他走两步,到杨江开跟前,杨江开被吓得不敢反抗,任凭他从他手里拿过来血玉,沈思渊抬手,端详了一眼血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沈思渊眼睛没抬,杨江开被打得连退两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朕?”
杨江开被沈思渊唬的,都吃不准他究竟有多大筹码,唯恐不能一击即中,同样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顾潇潇在后面近距离观赏这一场演出盛宴,已经在心里默默给沈思渊封了好几个影帝,甚至有朝一日他们穿越回去,顾潇潇怎么着也得把他弄进娱乐圈,肯定比那些干瞪眼的爱豆演技好。
门外有人进来,不知道此时这里究竟什么情况,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俯在杨江开耳边低语。
杨江开听后,眼神立刻不一样,是一种有恃无恐的开心。
沈思渊心想,坏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想到,这人是去外面打探他的实力去了?
被他打探到沈思渊还真就只身犯险,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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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戏演砸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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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杨江开挥手屏退了通传的人,冲着沈思渊笑起来。
沈思渊被笑的发毛。
杨江开踱着步子,声音如同在数九寒天的冰窟里浸泡过一样:“你说你是皇上, 除了这块血玉还有何证据?”
沈思渊更加确定刚刚来的人必定是告诉他,他孤身一人, 并无任何仪仗。只是这顺南府丞齐豫尚却始终没用露面。
沈思渊知道他们是铁了心死不承认, 索性躺平:“既然如此, 朕说什么都是无用咯。”
“来人!”杨江开高喊,“把这两个贼人押入天牢, 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顾潇潇看过无数电视和小说,在那里见识过无数穷凶极恶的歹徒, 却从来没见过像这本书里的反派一样丧心病狂, 有一刻她甚至都觉得这本书不愧是三流小说,人物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逻辑!她像穷途末路的羔羊却期待刽子手恢复一点理智, 厉声喝道:“杨江开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当今皇上如此?!”
杨江开杀红了眼,他怎么能保证这个皇上不是前几天跟逃跑的贼子是一伙的?他拿走的可是他们诛九族的证据, 横竖都是死,不如奋力一搏,如果他不这么做, 背后的齐豫尚也不会饶了他。他下定了决心,自然要一条道走到黑。
“我都说了, 你们可不是什么皇上妃子,你们是不知哪里来的流寇盗贼。”他声音更加冰冷,极力隐藏自己颤抖的声线。
沈思渊反倒是气定神闲:“那朕就拭目以待,究竟是你死还是朕!”
眼看刀要架在脖子上, 顾潇潇才发觉自己不是看戏人, 急忙在身后拽拽沈思渊, 不应该啊,他这么聪明机智,没道理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沈思渊带着木讷的顾潇潇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只是门口士兵密密麻麻,盔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竟无人敢上前钳制住他们。
那些士兵不知是忌惮刚刚沈思渊的气势,还是觉得他们家大人刚刚吃了那么大亏都没敢怎么对他们动手,又或者是守卫们对沈思渊的身份也心知肚明,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求个活路不敢反抗罢了,总之士兵紧握腰间宝刀也只是围着他们俩,把他们引着往天牢走。
顾潇潇小声说道:“怎么办,这场戏演砸了?”
沈思渊抬眼望了望天,暮色四合,月亮初升,偶有几声虫鸣,夜色静谧安好。他和顾潇潇这么走着,像是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那晚冬风凌冽,远没有现在温柔。
“你忘了陆大哥说的话了?”
陆大哥?
“我来也是想和你们说,最迟明天,明天援军到,你们就安全,这期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意外……”
顾潇潇回忆陆燕说的话,他们明日被斩,援军明日到达,一切都是刚刚好。而且有了把皇帝拖为阶下囚的导火索,无论陆燕搜集到的证据致命与否,凭沈思渊那发烂发臭的名声,一定能够有理由重新彻查此事。
到时候就算齐豫尚背后是平阳王,沈思渊也能把他拖下水。
沈思渊见顾潇潇眉目舒展,知道她想明白其中缘由,步子愈发轻快,仿佛前行的路不是深牢大狱,而是田园农家乐。
快乐的时光没有持续片刻,沈思渊就被迫接受一个事实,就算是齐豫尚恼羞成怒破釜沉舟到如此地步,却依然遵循着基本法制——男女分监看管。
沈思渊与顾潇潇被迫分离。
沈思渊一脸犯错误的无辜,顾潇潇好像个看着自己家不争气孩子的老母亲。
两人象征性地拥抱,然后依依惜别。
沈思渊冲她摆摆手:“明天见。”
顾潇潇头也不回,但还是手举得高高的,十分潇洒地摇摇手,“做个好梦。”
毕竟如果计划失败,这将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见面。
说来也奇怪,两人都默认在这个世界消亡,会在正常的世界里重逢,继而消减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些坚定不移相信齐大人,认为两人真是丧心病狂,冒认皇帝身份囚徒,看此情景,竟生出一丝怀疑。他们见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伴侣,也见过死到临头痛哭流涕的囚犯,像他们这种视生死于无物,如此坦然的人倒是第一次见,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一直信任的齐大人是否可信。
而那些本就有些犹豫的士兵,倒是给自己的怀疑加上了一份肯定。如此气度,怎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狱卒头一回见没有被押解进来的囚犯,自然不敢怠慢,连牢房都准备得比其他囚犯干净。
沈思渊躺在铺满稻草的床上,揉着肚子,心想,还是有个地方算漏了,怎么没想到牢房里不管饭,没在外面吃饱呢?
相对沈思渊单人单间的牢房待遇,顾潇潇可就没那么幸运,她进了本来就有一人的牢房,最难受的是,这个姑娘一直缩在角落里,偶尔哭哭啼啼,偶尔喃喃自语。
顾潇潇算不准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姑娘就一直面朝墙壁,缩着身子,加上囚服本就是白色的,监牢本就阴森,顾潇潇再是一个无神论者,在这样的环境下,难免会想起来这些年看的恐怖电影合集,自己把自己吓得心突突直跳。
顾潇潇犹豫了很久,才缓缓上前,轻轻拍了拍她,说:“那个……姑娘……要不咱歇一会儿?”
姑娘也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才抬起头。
要不说江南多美人呢。饶是地牢光线昏暗,脏乱不堪,但姑娘皮肤发光,好似一朵出水芙蓉,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泪雨迷蒙,真是我见犹怜。顾潇潇见了后宫那么多美女,她远不如淑妃明艳动人,皇后端庄秀丽,愉贵人婉约清丽,但她身上就是有种柔弱和韧劲,让人忍不住心软起来。
顾潇潇柔声道:“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呀?”
“姑娘不是我,自然不懂我的苦楚。”那女子朱唇轻启,声音便如三四月的黄鹂,清脆悦耳,带着江南特有的婉转。
“你不说我自然不能理解,你说了我说不定就能理解了。”顾潇潇把她扶起来,才发现她身形高挑,丰满有余,竟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尖。
“姐姐生得这般好模样,也是被强虏来的?”
顾潇潇心头一喜,她的模样在美女如云的后宫算不上有什么姿色,故而入宫三年未得见天颜,如今这么个大美人夸自己模样生得好看,甭管是因为什么,顾潇潇都喜上眉梢;但她后一句“强虏”让顾潇潇顿生疑窦,“什么强虏?”
听到顾潇潇重复这两个字,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滔滔不绝。
顾潇潇生平一怕女生哭,二怕下人跪,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忍耐限度直线下降,在确保自己不会吼出来的情况下,赶紧对她说:“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不如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
她伸手抹了眼泪,疑惑地看着顾潇潇,没有说话,但顾潇潇却读懂了她的眼神:“你自身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能帮我什么?”
顾潇潇干笑两声,掩饰尴尬,“别看我现在这样,但是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找人帮你做主。”
她犹豫着,跟着顾潇潇坐下来,她自然是不信同样身处大牢的顾潇潇真的能帮她做什么主,但这暗无天日的大牢,漫长无尽的生活,有个人能听听自己的委屈也是好的。
“我叫白玉笙,就住在城西五十里处的白家村,家中有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五天前,我像往常一样去集市卖我自己绣的手绢,被齐府上的管家看见,说要把我招进齐府为婢子,肯定比卖手绢挣钱,还能养活一家老小。我也听过关于齐府上的流言,自然是不同意,没想到当天夜里便有人去了我家,把我生抢过来,可怜我年迈的父亲年幼的弟弟为了护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她说着不禁又哭了起来,“哪里是做什么婢子,连小妾都不如,我誓死不从,才被关到这里反省……”
顾潇潇听了之后,气的呼吸不畅,光天化日之下,一府府丞,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这天下公理何在?王法何在?在她和沈思渊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道有什么阴暗面呢!这样想来,他敢冒死也不承认沈思渊的身份就情有可原,一旦他认下沈思渊皇上的身份,如果沈思渊彻查此时,顺藤摸瓜,齐豫尚家祖坟刨出来都不够株连的。
“反反省?”顾潇潇提高音量,反省什么?
“头先我被关在别院,有送饭的姑娘劝我从了,不然会像其他姑娘一样被关进大牢反省,生死不明……”大概是和顾潇潇说话,发泄了一些委屈,白玉笙停止了啜泣,但豆大的眼泪还是会时不时掉落下来。
“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齐豫尚这般?没一个人站出来反抗?”顾潇潇感觉不可思议,她听沈思渊说过,顺南府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富庶地区,在他们来之前,沈思渊还夸过顺南府丞齐豫尚是那年科举的佼佼者,任职这些年把顺南府治理得当,是大周为数不多的可造之材?这算什么佼佼者?!这算什么可造之材?!
“这里是顺南府,他是顺南府丞,是顺南老百姓的天。天晴,百姓好过;天雨,百姓受苦,天塌了,百姓又当如何?”白玉笙早已不再哭泣,眼神空洞,语气淡淡地,仿佛看透了一切。
顾潇潇被震撼的久久说不上话。
白玉笙的语气平淡,但这平淡的语气像是一把把钢刀刺在顾潇潇胸口上。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里,有如此人间疾苦。也从没想过,她想和沈思渊建立的太平盛世,又如此艰难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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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牢中岁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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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潇潇沉思许久, 才敢试探着问:“那你们就没想过……比如告御状之类的?”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仅凭着看过的电视剧的知识,对告御状这个情节倒是有点印象。
白玉笙冷脸一笑, “我虽女子,没读过什么书, 不懂什么国家大事, 但也知道咱们大周的皇帝什么样子。你知道为什么纵使百姓如此怨声载道, 齐豫尚却仍是顺南老百姓的父母官吗?”
顾潇潇犹豫了一下,才忐忑地说出心中所想:“因为纵使齐豫尚恶贯满盈, 但还是比当今皇上强上许多?”
白玉笙轻轻地点点头。
顾潇潇扶额而叹,沈思渊, 你在外的名声竟然如此不堪。
她无言, 但仍想着替沈思渊申辩:“他不是有病在身嘛,可能自顾不暇吧……”
“身为皇帝不作为, 不就是最大的无能吗?”白玉笙愤恨起来,如果沈思渊站在她面前, 她能生吃他的肉,啖食他的血。
顾潇潇本想着劝慰她说:“没关系,马上皇上就会死, 人人敬仰的平阳王会继承大统。”但她实在不想让沈思渊是这样的结局。顾潇潇羞愧难当,开始逃避, 早知道就不讨论这个话题了。
“说不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潇潇思来想去,只能对她说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的眼神又重新恢复柔和,环视一下这间充满着霉味与腌臜之物打得牢房, 道:“一切真的会好吗?”
“会的, 如果明天我能出去, 你就信我。”
顾潇潇话音未落,牢头拿着铁链走过来,没好气地对顾潇潇道:“哎,后日午时,菜市口问斩,我来给你上脚镣。”
白玉笙眼神复杂的盯着顾潇潇。
顾潇潇尴尬地抿了一下嘴,乖乖地伸过去手脚,任凭牢头把手镣脚镣给顾潇潇带上。
牢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整日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待着,皮肤显得异常白皙,但因为整日阴沉着脸,所以法令纹特别深。她见惯了死囚,所以对顾潇潇也没多客气,一番动作下来,顾潇潇手脚已经通红。
待牢头走后,白玉笙赶紧上前,替她半举着手镣,吃惊地问:“你究竟犯了何事?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处斩?!”
顾潇潇坐下来,无奈地耸耸肩,说:“如果我说我是来体验生活的你信吗?”
白玉笙:“……”
顾潇潇实在不知道怎么短时间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想着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且这个时间也不会太久,便想着现在没必要费口舌再去争辩什么。反正明天援军来,一切自然解释得通,若是援军不来,一切根本没必要解释,她和沈思渊也算有了解脱。
“跟你开玩笑呢,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其实大牢黑压压的,只有远处几个煤油灯闪烁着点点光亮,根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时候,只是她进来时,看着外面天色已晚,如今又在这说了半天,时候肯定不早了。顾潇潇往后一躺,硬板板的石床隔得她骨头疼,被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她想表现得舒适一点,翘起二郎腿,可腿上的铁链让她别说翘起来,就算挪动一下都费劲。这大牢,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顾潇潇穿越前总说自己的工作就是在坐牢,如今真的坐牢了,她倒是陷入两难的境地,工作是忙到飞起来的身心俱疲,坐牢是惴惴不安活受罪的身心俱疲。
终于捱过一晚。
顾潇潇不知道怎么忍受得了霉味,和害怕老鼠上床的担心,和白玉笙时不时的啜泣。
早上的牢饭是猪食,老远就闻见馊味的米饭,上面飘了两片蔫了发黄的菜叶,顾潇潇一口也吃不下。
白玉笙却面无表情地扒拉半碗。
顾潇潇面容狰狞地看着她吃饭,想着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好歹也是有门有户的姑娘,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顾潇潇忍不住抱怨:“这怎么吃的下去的?囚犯也不能这么对待吧?”还是文明社会好。
白玉笙面无表情:“活着才有希望,我家人还在等着我呢。”
顾潇潇实在无法把眼前决绝的姑娘和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身影联系在一起,“很好,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她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拯救了一个毫无生念的姑娘。她被燃起斗志,拿起碗筷准备像她一样吃下去,但那个味道她实在呛不住,随后心安理得的摆烂,反正她马上就要死了,就不受这份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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