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又只剩他们二人,折腾了一圈还是白干。沈思渊低头瞧着熟睡的顾潇潇,后者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脸带笑意。
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还有多久。
顾潇潇自从知道他身体有恙之后,便一直计划着回皇宫,想着宫里的御医怎么说也比民间的大夫好使,又想着宫里那些名贵的药材,也比民间的好用,一直急急的央着他回宫。
平心而论,沈思渊是不愿意回宫里去的。回到宫里,他就不单单是沈思渊,还是皇上,皇上的职责有很多,不光要应付朝臣平衡局势,还要怀柔后宫雨露均沾,最重要的是宫里还有沈思沐。这段时间自己在外面的经历,肯定有人事无巨细的报给他,他可比那些朝臣与宫妃们难应付多了。
一想到回宫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沈思渊没来由的头疼起来。
回到宫中,他若独宠顾潇潇,那顾潇潇便是众矢之的,害她的不只有宫妃,可能还会有沈思沐和朝臣。他不愿让顾潇潇为了他成为笼里的金丝雀。
他知道当初顾潇潇一直逃避的原因之一便是如此,他怕森严的宫规,繁琐的礼仪,让她心生怨恨;又怕自己未丰的羽翼,不能更好的保护她,让她心生失望,最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然后逃离他,别看那座四方城困住了无数人,但他知道困不住顾潇潇。
也曾想过索性就把皇位让给沈思沐,自己就跟顾潇潇一起浪迹天涯,做一对亡命鸳鸯,或者顾潇潇真成了大周第一女首富,他也是甘愿做他的贤内助,可这样做了,他就不是顾潇潇喜欢的沈思渊了。
他这样愁恼着又行了大半日,终于看到顺南府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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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回到顺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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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皇上要来, 陆燕每日要巡视三回,他派出去的人在十里外的驿站等着,终于等到皇上的马车经过。
收到飞鸽传书后, 他立刻收拾兵马,早早地在城门口准备迎接。
当时他们在顺南乃是秘密行事, 所以留下的兵马不多, 只不过小袁将军打道回皇城时, 路过此地,又给他留了些兵马, 想着日后说不定能用上,他还推辞了好几次, 觉得小袁将军杞人忧天, 这下皇上亲自在此督办此案,可不得要点兵马吗?
有了上次差点被砍头的失败经历在, 陆燕这次准备把场面搞大一点,一定要让所有人看见都说一声:皇上不好惹。虽然“皇上”这两个字一出来就注定了不好惹。
因此他这次, 只留下了一队人马看着齐豫尚的家眷外,整合了剩余所有的兵马到城门口迎接皇上。
城墙上守城的官兵人手一面大袁家军军旗和大周印记的旌旗,皇上和顾美人在渭河的事迹早已传遍周边州府, 百姓们听说皇上要来此地,也都想看看传说中的这位慈眉善目, 爱民如子的皇帝,到底长什么样,于是万人空巷,人群都聚集到了城门口。
陆燕只好设了路障, 又把周围的安保措施细细捋了一遍, 确保皇上安全无虞。
要是沈思渊知道短短三个月之内, 他的名声就已经从凶神恶煞,暴虐成性,变成了慈眉善目,爱民如子,说不定此时心中的烦忧会少很多。
到了顺南府城墙根,富贵勒马缓行。
“皇上。”福贵在外面轻轻说道,生怕声音大了,吵醒正在睡觉的顾美人,又怕声音小了,皇上听不见,“顺南府到了,陆将军在此候着。”
顾潇潇睡得很轻,马车刚刚停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如今又听到福贵这样说,她赶紧起来。
沈思渊柔柔发麻的半臂肩膀,下意识拉着她往外走,顾潇潇停下来,他不解地回头望。
原是顾潇潇突然想到,虽然他们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毕竟外面是百官与百姓,皇上拉着妃子的手,很容易坐实了沈思渊荒淫无道的罪名。
“富贵,玉笙,伺候皇上下车。”顾潇潇说道,沈思渊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是。”两人应声,一人拿着板凳,一人进来扶他。
顾潇潇有幸人生第二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景,这次还加上了全城的老百姓,比第一次更为壮观。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潇潇与他并肩站在马车上,接受众人的行礼,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胆怯,觉得受之有愧。
听到百姓们这样呼喊,站在沈思渊身后的顾潇潇悄悄打趣的说道:“我一下比你少活了那么多岁,你会不会很寂寞。”
沈思渊双手负于身后悄悄捏了顾潇潇的手,笑她的顽皮,一面说道:“平身。”
百姓们又山呼万岁,才起来。
他们二人由着富贵和白玉笙扶着下马。
当中有许多百姓和士兵低着头,但也忍不住想打量一下这两位贵人,当真是龙章凤姿,举世无双。又瞧见身边的富贵,想着这便是宫里的公公,倒是生的白净,像个姑娘一般,说起姑娘,他身边这位素净衣衫的年轻女子倒是有几分熟悉。
有人认出她是常在街口卖手帕的女子,心里好奇她是如何攀上美人这个高枝的。
有人眼更尖,认出皇上和美人便是那日在菜市口差点被砍头的人,一时惊吓不已,忍不住将目光转向站在最前头的府丞齐豫尚。心想:府丞犯下了如此糊涂的事情,竟还能在这里掌权,当真是皇上仁慈,看来当初昏庸无道的传言确实是胡说八道。
沈思渊下了马车,顾潇潇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顺南府的各位大臣除了齐豫尚之外,其他的对前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都以为陆燕一直跟着齐豫尚是皇上授意,想必他们很熟,等着齐豫尚带着他们行礼。后者消息闭塞,完全不知道渭河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想着再垂死挣扎一番,对于皇上表现的还是十分热情。
众人行过礼之后,又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岗位与职责,沈思渊像个经验老道的好手一般,与他们客气寒暄一番,众人见皇上,意兴阑珊,又怕叨扰皇上,才退却。
从前陆燕叫皇上沈兄弟,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不方便公开他的身份,如今他以皇上的身份归来,陆燕自然不敢再和他称兄道弟,于是乎,礼节也比从前更加规范。
顾潇潇本来想悄悄的和他打声招呼,但他板着脸,想着他必然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才这样,就不好意思再去逗他。
进了府衙众人退散,沈思渊使了眼色,陆燕立马派人把齐豫尚押了进去,继续领着沈思渊前去给他们准备的小院。
“陆大哥……”沈思渊刚一张口,就看见陆燕穿着甲胄呼通一声跪倒在地,忙问道,“怎么了?”
“微臣斗胆,从前是因着任务,才和皇帝称兄道弟,如今断不敢再担起此称呼,还请皇上不要折煞臣子。”陆燕把袁素衣的话在脑子里默念了好几天,终于坦荡的说出来。
袁素衣回皇城时路过此地,交代的其中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告诉他,假如皇上再与他称兄道弟,他一定要言辞恳切的拒绝。原因有二:一是咱们做臣子的自当认清自己的身份;二是圣心难测,咱们做臣子的还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原因到底有什么分别,但陆燕还是觉得袁素衣说的话有道理极了。他本来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与皇上相处说话,只是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下有了袁素衣的帮忙,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虽然抱了一丝希望,沈思渊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对于陆燕的提议,他也没有多少波澜。听到他这么说,他只是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但是好在哪里他其实是不知道的。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拥有朋友,如果不是他命好,遇到顾潇潇,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想到这儿,他又去看旁边的顾潇潇,看到他一直在自己身旁,心里就像吃了一个定心丸一样。“你派去接李统领的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李统领是袁素衣留给沈思渊那队人马的头头,这次负责押送齐慎言。沈思渊怕有意外发生,所以在出发的当天就给陆燕飞鸽传,要他派一队人马过来护送。
“回皇上的话,今早传来消息,按照现在的路程,明日就会赶到。”
正合沈思渊的意。
一行人说着话来到了那处位于府衙正堂正后方的小院,平常是供府丞晚间作业,休息的住处。院子虽然简陋,但陆燕按照袁素衣的要求,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布置,如今看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皇上居住在此,虽然寒酸,但胜在舒适。
院子里已经站着六个洒扫丫鬟和八个跑腿小厮,见到人来,匆忙跪下。
为首的小厮看着年长些,跪下拱手作揖道:“奴才们拜见皇上,美人娘娘,皇上吉祥,美人娘娘吉祥。”后面一群人便跟着他磕头行礼。
“起。”
众人才唯唯诺诺的起来,胆大一点的丫鬟抬头,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九五之尊,看到中间那位身着月白长袍,玉冠束发,当真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又见到身着青绿衣裙的美人,虽没有天女下凡之姿,但站在那龙章凤姿的人身边,偏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果真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儿璧人,怪不得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此番出宫却只带美人一人。
顾潇潇看陆燕准备的下人比渭河多了许多,便示意他们两个下去筛选一下,留下一两个能用的就成。这样做一是他们本来也用不到这么多人,二是人多口杂,怕生不必要的事端。
富贵和白玉笙得了令,带着众人退下。
“皇上和美人舟车劳顿,西厢房已经为陛下和美人准备了洗漱、沐浴的物什。”陆燕道。
“那正好,朕也乏了,休息一日,明日就审。”
陆燕得了令,立刻下去准备。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院子又剩他们二人。
各州府府衙因地势不同,建造的外形也各有不同,但是里面的格局布置却都大同小异,他们在渭河所住的便是府丞过夜的住处,如今还是这里,倒教人生出来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顾潇潇见周围没人,便放下心来,高兴地伸了一个懒腰,放下时,胳膊便顺道搭在了沈思渊的肩上。
“怎么着啊皇上,不如妾伺候你沐浴?”顾潇潇搂着他,开玩笑的说道。
沈思渊却想着在马车里他所思考的事情,又听到刚刚站在马车上时,顾潇潇说的那句“我一下比你少活了那么多岁,你会不会很寂寞”,心里难受的很。
他搂上顾潇潇的腰,一使劲把她转到自己的面前,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如果你死了,我可能也活不下去。”
顾潇潇听到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话一愣,复又去想,原来是回答她刚刚的话语,不由得心中一暖,把头埋在他肩窝处。
这个答案他早在很久之前就确定下来,或许是在知道他同为穿越者之后,或许更早,在太医院清冷的月光下,她对自己说“多谢”。
一见钟情是很扯,但也很浪漫,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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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枉死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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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们头一遭来时, 隐藏了身份,白玉笙的事情也鲜少有人知道。白玉笙不愿用自己凄惨的身世来换取不必要的同情,所以他们几个人也都没说什么, 只是晚些时候,她与富贵过来复命时, 听见顾潇潇犹豫再三, 小声说道:“这两日也没什么事, 你要是……可以回家看看。”
早在很久之前,白玉笙就已经没有家了, 而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还活的好好的。
“让富贵带两人陪着你吧。”顾潇潇继续说道,她怕虽然现在齐豫尚已经被控制起来, 但说到底还是在他的地盘上, 万一白玉笙一人过去,被有心之人打击报复了, 那不得不偿失吗?
白玉笙看了一旁的富贵,福了一福, 说道:“奴婢谢小主恩典。”
是夜,朗月清风,富贵带着白玉笙还有几个随从拿着许多钱袋子与元宝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只不过这次,坐车的换成他们二人。
白玉笙的家人葬在他们白家祖坟, 富贵对这条路并不陌生,他曾在当初他们下葬之时往来过几回,但那时与白玉笙并不熟悉,所做事情皆是完成主子命令, 是以并无多少情谊在里面。如今他们相处时间虽然不长, 但在渭河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算得上生死之交,两人配合极为默契,总的来说倒比他在宫中旧识情谊深重许多。
白玉笙脸色苍白,茫然的双眼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神涣散。富贵想要上前安慰,喉咙却像卡了一根鱼刺,哽住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是学着皇上对美人的样子,默默地坐在她身边,试图缓解一下她心中的阴霾。
人总会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生出一场自己可以的错觉。
马车到目的地时,两人依然这么静静地坐着,侍卫在马车外说着到了,富贵下意识去扶白玉笙,那只往日里只扶着尊贵主子的手,此刻就落在她面前,富贵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补救。他知道白玉笙一向注重男女大防,此时退也无法退,只好硬着头皮伸着。白玉笙见状,对富贵笑笑,惨白的面容配上这惨淡的笑容,没有哭却比哭还悲伤,她垂下袖子,隔着衣物抓住富贵的胳膊,富贵就此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在心里说道:“幸亏自己是个太监。”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此庆幸自己是个太监。
夏日里衣衫单薄,她手上的温热隔着衣料传到富贵胳膊上,却让他有一种灼烧之感。
下了车,白玉笙自己带着东西前往坟前,他们几个人就在不远处等待。
富贵看着她似一缕白烟,轻飘飘地慢慢隐于黑暗之中,一时叹息,可惜自己是个太监。
前方隐隐传来哭声,先是低声啜泣,后是压抑着的哭声,最后竟变成了如动物哀鸣般的恸哭,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旁若无人的哭声,仿佛是她灵魂深处的呐喊,一丝丝地将从前那个柔弱的姑娘还原出来。
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富贵想到她的人生本可以平静安宁,幸福安康的,如今也要随他们之流埋于深宫,不得自由,一时心酸,也跟着抹起泪来。
过了不久,哭声渐渐止息,富贵看见那抹白纱自黑夜中缓缓走来,时间虽短暂,却比去时更加形销骨立。他走上前,低着头把手绢递给她,白玉笙也未曾迟疑,拿着手绢,跟着他往前走。富贵的身影虽算不上高大,但遮挡一个女子因伤心而哭花的脸蛋还是绰绰有余的,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上了马车。
那背影,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哪家公子领着新妇赶着月色,祭拜先祖呢。
哭过之后的白玉笙,好似发泄出来,头顶的乌云比来时要明亮许多。车顶上有一个东海夜明珠,照着车厢还算明亮,借着这亮光,富贵发现她的双眼早已红肿,此时还在流着泪,她依旧目视前方,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划过她的脸颊,滴在胸前的衣襟上,她的脸早已因恸哭而泛红,那一滴滴泪便像是红石榴上的露珠,一时不知道有多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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