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难以置信地盯着小太医问:“有没有可能是你诊错了?”
小太医拼命摇头,十分有底气:“回太皇太后的话,臣敢以性命担保,宋太后腹中胎儿虽然不足月余,脉相还很微弱,但这滑脉之症状是绝对不可能弄错的!”
太皇太后脸色剧变:“宋太后,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音书面不改色:“儿臣入宫以来,从未见过外男,还请母后相信儿臣!”
李妍也在一旁帮腔:“宋太后毕竟身份尊贵,如何能仅凭一名太医就定下她的罪?依儿臣之见,还是多请几名太医一道来瞧瞧才稳妥,可千万别错怪了宋太后啊。”
太皇太后听她这么说,又想到自己从前因为偏见曾经冤枉过宋音书的画面,不禁有些犹豫:“……就照长公主说的办吧,太医令今日本就要来为孤请平安脉,赵嬷嬷,你再派人去太医院知会一声,请他速速前来。”
众人等太医令的时候,萧御辞也来了。
“本王回回来太皇太后这儿都赶上热闹事,”男人一贯漫不经心的慵懒嗓音缓缓钻入宋音书的耳蜗,“今儿个又是为了什么?”
“尹太后带来的太医方才帮宋太后把了脉,说宋太后有孕了。”李妍边说边向萧御辞使眼色,“本宫觉得仅凭一位太医的一面之词就给宋太后定罪恐怕不妥,故而派了人去请太医令过来。”
萧御辞在听到“有孕”两个字时,眼底的光倏然亮了亮,但很快便被下垂着的眼睑给盖住了。
若此事当真,对他确实是个好消息,对宋音书恐怕就是个噩耗了。
他家小太后可胆小得很。
第52章 有孕
萧御辞这么想着,也暗自朝睚眦使了个眼色。
太医令很快就到了。
事关皇家清誉,太皇太后没有明说:“今儿个恰逢两位太后和长公主都在孤这做客,还请邹太医顺道一起都请了平安脉吧。”
“老臣遵令。”
太医令不敢怠慢,开始依次为几位贵人把脉。
太皇太后见他脸色凝重,开口道:“若有异样,邹太医可先保持缄默,待所有人都瞧完,哀家自会问话。”
太医令或许从来没有经历过眼下的困境。
接连把完四个脉,感觉自己似乎行走在刀尖,明明已经入秋,里衣却已然被冷汗浸湿。
“如何?”太皇太后一见他面如菜色的老脸,心里就开始莫名慌乱。
太医令暗自看了眼萧御辞的脸色,然后跪下磕了个头:“老臣惶恐,不知太皇太后想问什么?”
太皇太后清了清嗓子问:“……这里头,可有……怀有身孕的?”
太医令的脸一直埋着,看得出他的肩膀在瑟瑟发抖。
“回……回禀太皇太后,有。”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锐利的眼神立刻扫向了宋音书:“宋太后!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音书仍旧不疾不徐地回道:“母后稍安勿躁,邹太医只说有人有孕在身,又没特指儿臣,说不定另有其人呢?”
说罢,她眼神晦暗,意味深长地在尹毓秀身上转了一圈。
尹毓秀眸中笃定意味更甚:“哀家还从未见过像宋太后如此嘴硬之人。”
太皇太后继续朝一旁跪着的太医令施压:“邹太医!你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还不快把话说清楚?!”
太医令擦了把额头滴落的冷汗:“启禀太皇太后,从脉象上看,长公主滑脉十分明朗,应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脸色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李妍眸中浸着狂喜,竟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宋音书含笑看她:“恭喜长公主,还真被哀家给猜中了!”
太皇太后也同样惊喜万分:“此话当真?”
“老臣行医三十余年,长公主这脉象沉稳有力,胎坐得很稳,大可安心。”
尹毓秀眼睁睁看着殿内原本紧张无比的气氛顿时变得喜气洋洋,也只能违心地随着众人一起向李妍道喜。
李妍虽然为自己有孕一事感到欣喜若狂,但也为宋音书的境况担忧不已,便想着能借这喜事将尹毓秀告发宋音书一事给压下来。
“宋太后,你方才说你那里有适合有孕之人用的安神香,本宫可否向你讨要一二?”
尹毓秀自然察觉出了李妍的用意,立刻阻止道:“宋太后身上的官司还没弄清呢,不能因为长公主有孕,就这么糊弄过去吧?邹太医,你倒是说说看,这殿上,是否仅有长公主一人有孕?”
太医令暗自叹了口气,认命道:“确实……不止一位贵人有孕。”
尹毓秀眼看胜局已定,忍不住朝着宋音书放声大笑起来:“宋太后!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音书沉默地看着此刻已然癫狂的尹毓秀,亲启朱唇,沉声道:“敢问邹太医,这另一位有孕之人,究竟是谁?”
太医令眼角余光左瞥瞥右看看,冷汗一阵接一阵地往外冒,支吾了半晌都不敢回话。
萧御辞实在忍不住,在一旁催促道:“本王没空在这跟你耗,别磨磨蹭蹭的,有话快说。恕你无罪。”
太医令第无数次擦了把额边的冷汗,终于指着尹毓秀道:“回摄政王的话,还有一位有孕之人,是尹太后!”
尹毓秀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便突兀地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太医令,冷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是哀家?!你莫不是老眼昏花瞧错了吧?!”
“老臣眼神兴许不好使了,手却不会生疏,尹太后的滑脉亦是分外明朗,若您不信,大可以叫旁人再诊了试试。”
“这……这怎么可能?哀家生完陛下身子尚未恢复,怎么会……”
宋音书悲悯地看着她:“尹太后恐怕不知道,产后妇人月信虽不正常,但亦是极有可能有孕的。”
上一世,她就想过,既然尹毓秀怀了孽种,一碗汤药就可以将孩子堕掉,为何非得等到最后生下孩子再来诬陷她。
除非,尹毓秀刚开始压根就没发现自己有孕。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堕胎了!
算算日子,尹毓秀怀上这个孩子应该至少有三四个月了,可惜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来癸水是因为产子后身体未恢复好所致,并未引起重视。
宋音书故意用自己怀孕的假消息来诱哄尹毓秀将此事闹大,为的,就是这一刻。
尹毓秀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云夕好容易才扶稳了她。
“好啊!”太皇太后气得直捶边榻,“你……你心里可还有自己是皇帝生母的自觉?竟能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你那奸夫,究竟是谁?”
“不……不会的……”尹毓秀疯狂摇着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有孕的明明是宋太后!怎么会是哀家!”
太医令又瞥了萧御辞一眼,坚定地说:“宋太后并未有孕。”
宋音书这时又将眼神移至最初为自己诊脉的小太医身上:“不知这位太医,方才为何指鹿为马,污蔑哀家?”
小太医仓惶失措地跪倒在地:“是臣学艺不精,宋太后的脉象也有几分滑脉之兆,恐怕是因为消化不良导致的积食……方才臣本就有些犹豫,是被尹太后误导了……”
宋音书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生出些许不安,自己也是滑脉?
想到萧御辞佯装未醒时跟她有过的那一晚,她并未及时服用避子丸……
她顿觉后脊发僵,用尽全力才使得自己说话并无异样:“若非哀家确实清清白白,今日没准真叫心存歹念之人得逞了!”
李妍闻言亦是怒不可遏:“学艺不精还敢出来害人?!来人呐,将这混账东西打上五十大板,即刻逐出太医院!”
第53章 真相
处置一个小太医不是难事,可尹毓秀身份特殊,就不好说了。
太皇太后好容易才平复下心情,冷声下令:“邹太医,你先下去开一副堕胎药!”
太医令也不想无缘无故被卷入这种皇家秘闻,此时脸色不比尹毓秀好看到哪里去,听到这话,赶忙脚下抹油溜走了。
“尹太后,念在你是皇帝生母,只要你将奸夫是谁说出来,孤就既往不咎,不降罪于你。”太皇太后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她的决断。
若是从前,宋音书必然觉得不公。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定然是一尺白绫。
可谁叫尹毓秀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呢?
但眼下,她自然不会任由尹毓秀又这般有惊无险地躲过去。
她望向萧御辞:“摄政王也这么想?”
萧御辞看了看她,然后对太皇太后说:“臣以为,尹太后秽乱后宫,还妄图污蔑宋太后,此二罪并行,恐怕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太皇太后道,“尹太后不光是皇帝生母,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一事……”萧御辞眼神锐利,扫向尹毓秀,“本王正好想问问尹太后,可还记得当年赠予本王的那枚玉佩具体是何形状?”
尹毓秀以为提到救命恩人一事,必定能躲过此劫,谁知萧御辞竟然问了这么个叫她难以作答的问题。
她哪里知道那枚玉佩长什么模样?
当年,先帝找到她,问她是不是幼时寄养在宋府那段时间,曾经将一枚刻有尹字的玉佩转赠过他人,她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她委实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枚玉佩,她初初入宫,尚未侍寝就被封为了贵妃,后来发生过很多事,都靠这枚不属于她的玉佩给一一挡了下来。
如今,萧御辞才想到来问她玉佩的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说:“就是一块圆形的玉佩,上面刻了个尹字啊,哀家的玉佩那么多,哪里能记得清细节?”
“尹太后不妨再仔细想清楚,在本王记忆中,那枚玉佩可没那么普通。”
尹毓秀心口扑通跳个不停,共鸣声连耳朵都随之震动起来。
她硬着头皮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哀家委实记不太清了。”
萧御辞像看小丑一般,视线不屑地扫过她,然后轻轻落在宋音书身上。
“尹太后记不清,宋太后不妨说说看吧。”
宋音书看了眼尹毓秀,在她惊愕的神色下,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哀家不知道尹太后所赠的玉佩长什么样,只知道哀家当年倒是曾经送出过一枚椭圆形的玉佩,玉体通身雪白,刻着麒麟的形状,一条暗红色的细纹正好绕过麒麟的脖颈,像是给它戴上了一条锁链,背面嘛,恰巧也是刻了一个尹字,那正好是哀家母亲的姓氏。”
太皇太后听她这般描述,不禁张大了嘴:“摄政王……宋太后口中所言,该不会就是你当年收到的那枚玉佩吧?”
萧御辞点点头:“正是。”
尹毓秀脸色越发的白了。
她惊恐地望向宋音书:“你……你莫不是当年见过哀家的玉佩?你竟然一直记了这么多年!哀家真是从未见过城府像你这般深沉之人!”
宋音书笑了笑:“尹太后这话,可真叫哀家大开眼界!你口口声声说那枚玉佩是你的,却压根不记得那玉佩长什么样。更别提,你压根就不知道,这枚玉佩原是一对的,另外的那一只,不巧,正好在哀家妹妹身上。”
萧御辞也在一旁附和道:“不错,本王正是因为无意间看到宋二小姐随身携带的那枚玉佩,才查到了此事的真相。”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站起身怒道:“尹氏!你好大的胆子!”
尹毓秀双目失神,瘫坐在地,口中一直喃喃自语:“怎会如此……当年那人,怎么正好会是宋音书……”
“本王当年为报恩情,打听到那是宋家的马车,又见那玉佩上刻着尹字,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当时住在宋家的尹小姐……
“回大梁后,本王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知了先帝,先帝听说后便立刻去问了你,你当时毫不犹豫地认下了此事……
“自那以后,先帝对你百般宠爱,甚至将你从一个小小的贵人扶至贵妃!
“这么些年,你午夜梦回,就从没有想过,你所享受的一切,其实都并不属于你吗?”
尹毓秀早已泪流满面,闻言却张狂大笑起来:“最初入宫时,先帝甚至不愿多看哀家一眼!第一回 翻哀家的牌子,就是为了这枚玉佩!
“哀家若不认下此事,如何在深宫中生存下来?摄政王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自然不会知道,不受宠的嫔妃,在后宫之中有多难熬!
“哀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便是再重来一次,哀家仍旧会毫不犹豫地认下此事!”
“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萧御辞自嘲般轻笑一声,“便不说本王在晋国过的什么日子,只说那年,本王若不是走投无路,又岂会收下宋太后给的玉佩?
“只是,不论本王再怎么穷困潦倒,或是忍受非人折磨,都从未想过用谎言去维系,因为谎言,迟早有被拆穿的那一日!”
尹毓秀已经整个伏倒在地,听到这样的话,仍旧没有太多的感情起伏。
倒是云夕一直在帮她求饶:“求摄政王和太皇太后开恩,饶我家娘娘不死吧!我家娘娘虽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但她到底是陛下的生母啊!陛下尚且如此年幼,怎能离得了母亲?”
太皇太后嫌恶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尹毓秀,冷冰冰地开口道:“正是因为陛下年幼,才不能交由尹氏这般心术不正之人抚养!再说,陛下如何没有母亲?宋太后不是他的母亲吗?”
云夕的话传入尹毓秀耳中,叫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涕泪横流道:“嫔妾自知犯下大错,不配抚养皇儿,嫔妾愿自请入冷宫,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为皇儿,为大梁祈福!还请太皇太后成全!”
第54章 狂徒
宋音书自然知道尹毓秀这么说的真实意图。
眼下看着虽然是自请入冷宫,但将来只要小皇帝长大亲政,她还是有机会颐养天年的。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眼底情绪繁复。
这么些年,她确实是真心疼爱过尹毓秀的,多少存着些情分,又想到她虽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但毕竟为皇室诞下了唯一的子嗣,就这么要了她的命,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你先告诉哀家,那人究竟是谁?”
尹毓秀趴跪在地,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起来。
良久,才听得她说:“嫔妾万死,但嫔妾是被强迫的!那人是一名狂徒!嫔妾因为太过害怕,已经命人将他给杀了!”
这话一听就是胡诌出来搪塞人的,但太皇太后似乎真的信了。
“竟有此事?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怎么不早些告诉孤?”
“就是去青钱别院那日,狂风暴雨格外骇人,那狂徒半夜潜进嫔妾屋里,趁嫔妾睡着……行了不轨之事,这种事嫔妾怎好声张?回过神后除了命人将那狂徒给杀了……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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