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后！好久不见！属下盼这一刻，不知盼了多久！”狻猊兴奋不已地跟她打招呼。
宋音书冲他尴尬一笑：“狻猊，难为你远道而来接哀家了。”
“不为难不为难。”狻猊摩挲着手掌，乐呵呵道，“要不是接到了您这差事，属下还不知道要在这异国他乡呆多久呢。”
宋音书不太理解他兴奋的点，又见其余三人也被救了上来，赶忙走了过去：“都没事吧？可吓坏了？”
惜夏鼻尖有些红红的：“娘娘没事就行，奴婢什么都不怕。”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开吧。”狻猊见四人都安然无恙，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朱雀却朝宋音书跪了下来：“宋太后，请恕属下不能再护送您回梁国了。”
宋音书早知她将会代替自己去往晋国，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拉起她道：“是哀家该感激你……为梁晋两国邦交做出了贡献。”
朱雀摇摇头：“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罢了……属下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宋音书知道她会答应代替自己嫁给周渊定有隐情，但也不便追问，想了想又说：“不论你想做的是什么，但愿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朱雀眼神有些许恍惚，但还是勉强笑了起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宋太后，不能再耽搁了。”狻猊又催促了一遍。
宋音书最后拍了拍朱雀的肩，转身跟上了狻猊的队伍。
如今的她哪里还有精力来关心朱雀未来的路好不好走？
她自己的路都不知道在哪呢。
惜夏和如牛倒不像她这般心事重重，登上狻猊准备的马车之后就支起炉子煮起了茶。
“娘娘，快些换上干净的鞋袜吧，别着凉了。”惜夏翻出马车上事先准备好的鞋袜道，“摄政王还真是贴心，吃的穿的一应俱全。”
宋音书挑了双款式较为寻常些的鞋子穿好，又喝了点茶，身体总算暖和了不少。
如牛铺好软枕想让宋音书靠着休息片刻时，马车外又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哪条道上的？途径爷爷开的山竟然还不下车？”
拦路人嗓门洪亮，宋音书想忽视都难。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咱们遇到山贼了？”如牛嘀咕着探出脑袋去，果真看到一群山匪打扮的人拦在了前头。
第135章 走水路
宋音书心里有数，知道这些山匪十有八九是路修远的人，因此心里很是淡定，耐心等待狻猊的人跟他们起冲突。
果不其然，火爆脾气的狻猊没几下就跟山匪头子吵了起来。
“小爷我脾气不好，识相的赶紧让道！否则别怪小爷我手下无情！”
“让道也行，你把车上的美娇娘给爷爷我留下来！”
“放肆！我家夫人也是你这个山野村夫能臆想的？”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做爷爷的压寨夫人还差不多！”
山匪头子语气粗鲁至极，连带着身后的一大群山匪都狂笑了起来。
如牛气不过，在马车里嘟囔道：“狻猊跟他们废话什么？为何不直接动手？”
宋音书也觉得奇怪，就算是路修远安排的人马，也没必要演得这么逼真吧？
“这里毕竟是晋国，狻猊大人可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惜夏道，“娘娘，您怎么看，要下车吗？”
“再看看。”
宋音书眉心微微皱起，她有些不太分得清这群山匪的真实来历了。
狻猊和山匪没争吵太久，很快便动手打了起来。
山匪虽然功夫不如狻猊等人，但人数众多，双方人马一时也是难分伯仲。
两队人马正打得正难舍难分之际，宋音书的马车门被敲响了。
路修远的声音出现在马车外：“阿音，跟我走吧。”
宋音书微微一愣，赶忙打开门：“你怎么亲自来了？”
路修远双眸泓邃，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不亲自来，我始终不放心。”
宋音书心头一跳，几乎瞬间就领悟了他口中的不放心是何含义。
是啊，路修远与她自幼就相识，她那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住他？
她略显局促地清了清嗓子：“你亲自来找我……周太子那边怎么办？”
“他已经找到朱雀，让她扮作宋太后继续赶路了。”路修远道，“二皇子的偷袭已然失败，想要再卷土重来，起码还得好一阵子，这段时间我在或不在，问题不大。”
宋音书又看了看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惜夏和如牛。
路修远清冷的眸子里漾起几分宠溺：“她二人可以跟着你，咱们一同回凌云山。”
如牛激动不已：“太好了，奴婢好久没回过凌云山了！”
惜夏也有几分期待：“说起来，奴婢也有些想念凌云山了。”
“可……我们就这么走了，萧御辞找上凌云山怎么办？”
“我原是想放把火叫你死遁的，但萧御辞显然已经察觉出我的意图了……”路修远道，“与其再想办法瞒着他，不如直截了当地跟他一刀两断。凌云山下布满奇门遁甲阵法，他想要上山比登天还难。”
听路修远早就考虑好了一切，宋音书别无他法，只好趁乱下了马车，跟着他躲进了道路边的树林之中。
狻猊远远瞧见了，急得哇哇大叫：“快！宋太后被人带走了！快去拦住他们！”
奈何山匪难缠得很，也不与狻猊的人硬碰硬，目的只为拖住他们。
狻猊功夫虽好，但一直被山匪绊着，也没办法做到全力追踪，很快便将宋音书跟丢了。
宋音书见状边跑边问：“师兄，你从哪找的山匪？怎么演得这么逼真？”
“不是演的。”路修远笑答，“他们就是真山匪，我出了银子请他们出面而已。”
宋音书无奈地苦笑道：“师兄的花招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所以阿音，你就别想着自己一个人逃了。”路修远扭头看她，“就让师兄一直帮你，不好吗？”
此情此景，她还能说不好吗？
她长叹一口气，没有再开口说话。
路修远带她走的路线是通往晋国最大的人工运河苏棉河的。
“这是离青峰镇最近的河，”路修远解释道，“我们走水路，萧御辞的人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船，不可能追得上我们。”
宋音书再一次感慨他的心思缜密，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道，她还真是自不量力，竟然妄想能从路修远眼前溜走。
几人穿过树林后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了苏棉河。
冬季算是苏棉河相对平静的季节，因此几人登上路修远事先准备好的大船后，并没有觉得颠簸。
“这还是我头一回坐这么大的船……”如牛兴奋得绕着船跑了一圈，“根本不会晕船！简直如履平地！”
“下雨时风浪会稍微大些，但冬季雨水少，基本不会不稳。”路修远看着宋音书道，“我会一直送你回到凌云山再离开。”
宋音书勉强朝他笑了笑：“多谢师兄。”
“去船舱躺着休息会儿吧，我去吩咐船夫煮个鱼头汤。”
宋音书乖乖应了，被惜夏搀扶着进了船舱。
说是船舱，其实跟普通厢房没有区别，床榻桌椅一应俱全，连梳妆台都有。
“十七皇子还真是贴心，什么都准备好了。”惜夏打开衣橱感慨道，“连衣裳都为娘娘准备了几十身，便是娘娘天天换一身新的，也足够了。”
宋音书扯了扯嘴角：“这话……哀家怎么听着似曾相识？方才你是不是也说过摄政王贴心的话？”
惜夏吐了吐舌头：“只要是真心为娘娘好的，奴婢都愿意夸。”
宋音书拉她的手坐下，柔声道：“你这一路跟着哀家也辛苦了，坐下歇会儿吧，别忙着收拾了。”
“奴婢不辛苦。”惜夏又站了起来，“奴婢还是先去打水给娘娘洗脚吧，先前在沼泽地里弄脏了鞋袜，娘娘只换了新鞋，还没来得及洗脚呢。”
宋音书知道拦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
如牛这时候也提着膳盒回来了：“娘娘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大师兄说鱼头汤还得再炖上半个时辰才更香浓呢。”
宋音书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连吃了好几个凤梨酥才命如牛撤了食盒。
“大师兄说，这船上的鱼头汤是晋国一绝，绝对鲜到掉眉毛。”
宋音书见如牛这么说的时候接连咽了好几下口水，不由好笑道：“牛牛，你肚子里住着一只小馋猫吗？”
“娘娘就知道打趣奴婢。”
宋音书笑得更欢了。
但她不会想到，这锅鱼汤，她却再也没机会喝上了。
第135章 变故
船在河面上缓缓飘着。
临近日暮时，宋音书觉得舱内太过昏暗，索性裹了披风走上甲板。
落日为整个河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橘色，河面连着漫天流霞，叫人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路修远给她递了个铜制鎏金小手炉：“怎么在外头吹风？河风不冷吗？”
手炉温暖，晚风柔和，宋音书的声音都有几分懒洋洋：“落霞太美了。”
路修远垂眸看她，见她已经卸去太后的华丽头饰，只绾了一个寻常女子的云霞髻，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簪，素净又恬淡。
夕阳又为她的每一根发丝都镀了一层金，将她如玉的倾国容颜衬得格外娇艳迷人，叫人无端移不开眼。
相识这么些年，路修远从未像此刻一般认认真真地端详过她。
她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存在。
他原以为自己不曾对她动过丝毫男女之情，眼下方知其实并非这么简单。
他只是不自觉地将她放在了不容亵渎的位置上罢了。
连他自己，也不配。
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站着，吹着甲板上温柔的晚风，望着河面那轮孤零零的红日。
直到水下的动静惊动了沉默的两人。
最初，宋音书还以为水下的黑影是条大鱼，很快，她才听到路修远惊恐地大叫起来：“阿音，快闪开！”
水下黑影猛地窜了上来，长剑直指宋音书胸口而去！
宋音书下意识侧身闪躲，但还是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衣袖，露出半截纤细皓腕。
路修远见状急忙抽出腰间佩剑，与那湿漉漉的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黑衣人见他身手了得，也不恋战，转身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阿音，你先回船舱躲起来！”路修远边往后退边冲宋音书喊道。
路修远的手下和如牛这时也都从舱中出来，将整艘船都围了个彻底。
然而黑衣人们的第二波攻击也不容小觑，几乎从四面八方涌上了船。
路修远手下的功夫不弱，按理说对抗这些突如其来的杀手还算是游刃有余的。
但这些人也不知是何来历，各个水性都好到不行，一发现自己打不过，就立刻转身跃入水中消失不见，简直叫人措手不及。
冬天的晋国虽然不像梁国那么严寒，但河水还是冰冷刺骨的，这些人却仿佛根本不怕冷，窜上窜下，滑溜得像鱼一般，很快便把路修远的人打得七零八落，节节败退。
宋音书并没有回船舱，她眼尖地看出这群来者不善的人马兵器上都刻着东瀛妖狐的图腾，便猜出这些都是神戈教的人。
宋寅与她仇深似海，一路上恐怕都在暗中寻找着能够杀她的机会。
这一次，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
她环顾四周，见路修远挥剑的速度有了几分迟滞，不难看出，他已经被黑衣人这套战术给折腾得有些疲惫了。
宋音书按了按自己胸口的月光石，几乎在那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在数名黑衣人集体缠住路修远时，她也从地上捡起其他人掉落的长剑，身姿轻盈地加入了战局。
“叫你回船舱待着，你怎么不听？”路修远语气有几分着急，“你这样的身子，怎么经得起这么剧烈的打斗？”
确实是有些吃力的。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敏捷伶俐，但她还是尽力在帮路修远挡着后背的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受伤啊。”
“胡闹！我受点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人分明就是冲我来的，就算我躲进船舱，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找到我。”宋音书手腕翻转，剑雨如花，“师兄，咱们一直这么扛着不是办法，迟早会有力竭的那一刻。”
宋音书话音未落，手腕就被对方长剑挑破一块皮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袖和雪白的肌肤。
受了伤以后，她舞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好几次都全靠如牛在旁替她挡开。
“娘娘，奴婢先护着您躲回船舱处理下伤口吧！”
宋音书摇摇头，仍旧死死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
外人虽然看不出来，但她自己知道，她的伤口愈合得很快，没过多久已经完全没有痛觉了。
黑衣人越来越多，几乎要将整艘船都给占领。
宋音书的站位也从船中心渐渐偏移至了船尾。
谁也没料到，一片混乱中，狻猊的声音忽然远远传了过来：“总算追上了！快！快去救宋太后！”
宋音书循声望去，见狻猊乘坐的小船正飞快地朝自己逼近，船上的人也正在一刻不停地划着桨。
——狻猊竟然没放弃，又不知从何处找了艘小船追了上来！
路修远没有哪一刻要比现在更想听到援军的声音，即便这援军是萧御辞的人马。
“阿音，坚持住！等狻猊的人到了，咱们胜算就大了！”
宋音书自然知道狻猊那帮人的功夫要凌驾于船上所有人之上，心里不由一阵慌乱。
若是真叫狻猊给救了，那她这一路再想逃，可就难如登天了！
这么想着，她一个走神，便叫身侧的黑衣人寻到了一个机会。
那黑衣人也着实厉害，除了手中长剑，袖中还藏了一柄短刃，饶是宋音书眼角瞥见了，也来不及闪躲，就那么片刻功夫，胸口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短刃拔出去的刹那，鲜血如注，喷得船舷上红了一片！
“啊！”
宋音书吃痛惊呼了一声，捂住伤口就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路修远手上还在对抗着黑衣人，脑中却嗡的一声，顿觉眼前一黑，下意识就想跟着跳下去。
如牛一把拽住了他：“大师兄，你不会水！下去也救不了娘娘！”
路修远眼神已经失焦，愤怒地拍开如牛的手：“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我去救！”如牛把剑一扔，也一头跳进了河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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