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狻猊远远看着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也忙着扔了剑，疯了一般大喊道：“快快！都下去救人！宋太后落水了！”
第135章 运气不错
真冷啊。
又冷又痛。
每一根骨头都像是有千万根针在疯狂乱刺。
每一寸肌肤都像是有无数虫蚁在拼命啃噬。
宋音书在跌落河水中的刹那，竟然被冰冷的河水刺激得晕了过去。
她虽然抱了趁乱逃走的念头，但也没想到会被人刺中胸口，因此失足落水完全是个意外。
但黑衣人们显然激动坏了，一见宋音书落水，都纷纷跳入水中想要再给她致命一击。
就这样，战局一下从船上转至水下，河底顿时乱做了一团。
宋音书在月光石的威力下缓缓清醒过来，见自己正在下沉，还有无数黑影正朝着自己奋力游过来。
她下意识抿紧双唇，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开始往远处游。
每到黑影追上她的时候，她都用力将匕首刺向黑影。
黑影原以为她受了重伤又不熟水性，可以轻而易举地捉住她，没料到她竟然无比灵活，宛若不曾受伤。
而且她在水下待的时间也出奇的长。
就那么片刻功夫，便见她游得无影无踪了。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地浮上水面，却又不幸遇上狻猊等人的围追堵截，顿时又陷入一片混战之中。
宋音书在水下脱了外衣，仅剩自己事先穿好的寻常夹袄越游越远。
天色越来越暗，她虽然已经暂时适应了水中的温度，但知道自己也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在远离混战的水域之后，就爬上了岸。
刚上岸时，被冷风一吹，她不禁咬紧了牙关，远远看到有一处亮光，凭着毅力闷着头跑了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好容易才跑到那处亮光附近，先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发现是一家猎户，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女主人正在屋里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男主人则在院子里砍柴。
运气不错。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鼓起勇气去敲响了院门。
男主人有些纳闷，擦了擦手过来开门。
“我不幸落水了……可以暂住一晚吗？”宋音书嘴唇发白，颤抖着身子问。
男主人被她这落汤鸡的样子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屋内大喊道：“娘子，快来看啊！有个可怜兮兮的流浪汉！”
宋音书满脸黑线的看了眼自己，确实狼狈得很，只好扯了扯嘴角，忍住没有说话。
女主人很年轻，容貌平平，但看起来十分温良。
她抱着好容易才停止啼哭的婴儿走出来，一见宋音书浑身湿透的样子，就惊讶地捂住了嘴：“怎么弄成这样？快进屋来换身衣裳吧。”
宋音书感激不尽，跟着女主人进了生着炭火的屋内，终于满足地呼了口气，觉得浑身血液都恢复了正常流动。
“多谢夫人施以援手。”宋音书从湿漉漉的衣襟里掏出一枚金叶子，“这些……请拿着吧。”
女主人被她这慷慨的行为惊到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这么客气？”
“实话对您说，我不太缺银钱。”宋音书虽然落魄，但身板还是笔直的，神色也十分从容，“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夫人今日算是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只能先聊表心意，将来有机会，我还会给夫人更多……”
“你别说了。”女主人接过金叶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我看得出你出身富贵人家，也不跟你客套，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你这身湿衣裳换下来。”
宋音书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那就有劳夫人了。”
女主人翻箱倒柜找了几身衣裳出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换上我的旧衣裳。”
宋音书自然没意见：“多谢夫人。”
女主人个子要比宋音书矮一些，主要是裙子短了一截，但总体还算合身，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槐花香气。
宋音书先用巾帕沾了热水擦干净身体，再换上干净衣裳，总算舒服了很多。
换好衣裳后，宋音书又拿帕子大致绞干了长发，坐在炭火前烤了会，直到手脚都暖和了，才走出房去。
女主人已经准备好了四菜一汤，搓着手招呼她：“肚子饿了吗？要跟我一起吃晚饭吗？”
宋音书有些局促：“不打扰吧？”
“怎么会打扰呢？”女主人倒也坦率，“你给的金叶子都够在我们家吃一个月的饭了。”
宋音书腼腆地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如今的身子，也确实容易饿得很。
在船上时本来都已经到晚膳点了，谁知又突然碰上这样的事，真叫人不知该感慨，还是该认命。
女主人见她虽然言行间十分守礼，但并不娇贵，粗茶淡饭也吃得分外香甜，自然欢喜得很，频频给她夹菜盛汤。
“还不知道夫人贵姓呢。”宋音书吃了半碗饭后终于觉得饥饿感被舒缓了许多，抬起头问女主人道。
女主人噗嗤一笑：“我这乡野村妇还谈什么贵姓？我夫君姓乔，你就叫我乔夫人吧。”
宋音书点点头：“乔大哥怎么没进屋一起吃晚饭？”
“他性子孤僻，不善言辞，怕冲撞了姑娘。”乔夫人又问，“听姑娘这口音，不像是晋国人？”
宋音书听她这么说，便知道男主人是为了避嫌，才故意不进屋来用晚膳的，心里不免对这夫妻二人又多添了几许好感。
“我是梁国人，来晋国投奔亲戚的。”她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又问，“不知此地是何处？离云州城还有多远？”
“这里是偃月镇的郊外，”乔夫人道，“离云州城还远着呢，姑娘在云州城有亲戚？”
“是的，”宋音书道，“不知夫人可曾听说过‘可遇布庄’？”
乔夫人低头想了想说：“我们这种小村镇，没听说过什么布庄，但我夫君每隔半月都会去云州城卖猎得的野味，再过三日正好就是他去云州城的日子，你若是不着急，可以跟他一道去。”
宋音书想了想，三日，说不准路修远或是萧御辞的人马不死心，还是会找上门，便婉拒道：“不必了，明日请乔大哥告诉我去云州城的路线，我自己去就行。”
第137章 不知所踪
乔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地轻咳了一声。
宋音书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肚子，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乔夫人给的衣裳不宽松，因此穿在身上，孕肚分外明显。
“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宋音书坦然道。
乔夫人眼底染上一丝心疼：“我瞧姑娘年纪也不大，还有了身孕，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何去云州城那么远的地方？我自己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妇人有孕有多辛苦……”
宋音书感慨于她的善意，微笑道：“夫人无需替我担心，我身手好，又不缺银子，寻常人近不了我的身。”
“我知道你敢一个人在外闯荡，定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恕我直言，你这长相……恐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乔夫人说的十分隐晦，但宋音书也能懂她话里的意思。
早就听闻晋国比梁国民风更为开放，她这样的容貌，即便对外宣称自己早已嫁做人妇，也免不了会惹来一些胆大的狂徒。
她虽然如今在月光石的滋养下身手已然十分了得，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总不能日日夜夜都防备着歹人。
“夫人的意思，我听进去了。”宋音书道，“明日出发之前，还请夫人借我一身乔大哥的衣裳。”
乔夫人自然没意见，又将一间杂物房整理出来，铺上褥子给宋音书将就一晚。
宋音书早已倦极，但骤然换了环境，又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日，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在路修远和狻猊眼前重伤落水的，即便路修远知道她如今有自我疗愈的能力，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她能在落水后顺利逃脱。
苏棉河是晋国境内最大的运河，其广度深度，都不是寻常小河小湖所能比拟的，想要在这样的大河里打捞出她的“尸首”，几乎难如登天。
所以她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明日一早，她离开此地，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就更安全了。
想到前途虽算不得一片坦途，但她却再也不用受任何束缚，可以过上自己主宰的人生，她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等过个几年，风声过去，她甚至还能通过周可遇的关系再回大梁见见父母兄妹。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憧憬，宋音书这一觉睡得还算甜美。
另一头，就完全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狻猊在河水里整整找了一宿都没找到宋音书的痕迹，只打捞出了她的一件外袍，失魂落魄地坐在甲板上，一言不发。
惜夏和如牛则是抱头痛哭，哭一阵停一阵，却也没人敢去喊她们噤声。
路修远呆呆望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像是一座雕塑般，接连几个时辰都没有挪动分毫。
神戈教的黑衣人有的被活捉，有的被杀，狻猊的人和路修远的人还在契而不舍地一趟趟跳下河去搜寻着宋音书的踪影。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找到的可能性极小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带宋太后走水路，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狻猊忽然像是清醒过来一般，腾地一下跳起来冲着路修远吼道，“这下叫我怎么跟我家主子交代？！主子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路修远充耳不闻，眼神呆滞，像是丢了魂。
狻猊骂了半天，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垂头丧气地去给萧御辞写信。
他边写边唉声叹气，信纸揪成团，铺了满地，头发都被抓乱了，才憋出一句：神戈教突袭，宋太后受伤落水，不知所踪。
萧御辞收到他的飞鸽传书时，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彼时他才刚下朝，神情略显倦怠。
展开玄武递过来的信纸的刹那，他不受控制地踉跄了半步，随后又不敢置信般再细细看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最后才沉着脸捏紧了信纸。
玄武见他脸色发白，关心地问：“主子，出什么事了？”
萧御辞闭上眼睛，颤声道：“本王想秘密去趟晋国，你现在去安排一下……”
话说到一半，他又垮下了肩：“罢了……你跟睚眦和狻猊说一声，生见人，死见尸，办不好差事，就别回来了。”
玄武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宋太后的事出岔子了，也不敢再多问，只好先应了下来：“主子身份特殊离不了朝，可要属下代替主子去趟晋国？”
“睚眦和狻猊都在晋国，甚至连朱雀都在，若还是找不回她……你觉得你去，就有用吗？”
玄武：“……”
萧御辞还在往前走，步伐越发颤颤巍巍，好容易才扶稳栏杆站好：“传令下去，叫玄羽军手上的所有事都停下，全力捉拿神戈教一应党羽，一旦确认身份，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这……”玄武有些为难，“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将神戈教连根拔起，就因为神戈教众都有几重身份，有些甚至是朝中大臣……格杀勿论的话……是不动静太大了？”
“本王就是对他们太仁慈了，才叫他们嚣张成这样！”萧御辞握住栏杆的手指关节发白，俊脸笼上一层阴霾，“若是本王找不回人，别说是他们，就连他们的家眷，本王也断不会手下留情！”
玄武见他怒意勃发，自然不敢再质疑，赶忙拱手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萧御辞抬头望向天边白日，良久没有动弹。
冬日的太阳即便看着灿烂，照在身上时，却也并不温暖。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她落水时得冷成什么样。
真是好狠的心。
对自己都能狠成这样。
他不相信宋音书就这么死了，但这并不能叫他的心里好受几分。
若是她还活着，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至少证明，她此生，都不想再回来了。
想到此生都无法再拥她入怀，他心里好像生了一条裂缝，而且这条裂缝还在不断扩散，似乎要将他整颗心脏都侵蚀掉一般。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竟又不自觉地想起女人柔若无骨的纤手与他十指交扣的画面，这么一件小事都能叫他迷茫恐惧，半晌都回不了神，未来长夜漫漫，他又该如何独自熬过？
第138章 地震
宋音书考虑到自己的孕肚，将自己乔装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叮嘱了乔家夫妇二人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自己行踪后，又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往云州城的路。
她给自己脸上抹了一层黑粉，还粘了一圈络腮胡，再配上肥胖的身子，倒是和晋国街头的男人别无二致，扔人堆里完全注意不到。
她自小养尊处优惯了，也不是个爱吃苦的人，因此一到偃月镇就买了辆马车，雇了个车夫。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全程只顾赶路，并不与人闲聊，正合宋音书心意。
就这样赶了几天路以后，她下榻在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里。
一路上经过的都是些小城镇，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住上正经客栈，不免有些好奇，就跟掌柜多聊了几句。
“掌柜的，咱们这离云州城还有多远？”
“咱们这是祥云镇，是最靠近云州城的一个镇了，客官若是坐马车，约莫还有半天就能到。”客栈掌柜圆头圆脑，长得很是喜庆，一见人就呵呵直笑，热情又和善，“客官晚膳想要吃点啥，小的派人给您送上楼去？”
宋音书粗声粗气道：“给我来半斤牛肉，半只烧鸡，一碗鱼汤，再加一碗米饭就可以。”
“好咧。”客栈掌柜收好宋音书给的金叶子，转身吩咐店小二带宋音书去客房。
客房不大，但床榻还算软乎，还供了炭火，很是暖和。
宋音书一进门就热出了一身汗，想到接连几日都不曾好好洗过澡了，看到屋里有热水和澡盆，便盘算着夜里临睡前能好好洗个热水澡。
但她做梦也没想到，就在她眯着眼睛躺在澡盆里享受之际，天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轰鸣声。
紧接着，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剧烈颠簸摇晃起来！
剧烈到什么程度呢，她感觉澡盆里的水都晃到了外头，屋里的桌椅也晃得几乎站不稳，所有摆件都在不停地往下落。
惊恐的呼喊声，小孩的啼哭声，房屋的坍塌声，顿时炸开了锅！
宋音书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到了此地发生了地震。
地震发生时，留在屋内九死一生，必须尽快逃出去。
好在她轻功了得，来不及擦干身体，胡乱裹了件长袄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乱做了一团，全是从屋子里飞奔出来逃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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