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坐在院中晒着阳光数铜板时,脑海中突然窜出给宋滇之编串手链的想法。
乔五味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
“你试试大小。”
她仰起脸看向宋滇之, 并示意他快些将手伸出来。
那如黄豆大小的水珠凝聚在带有湿气的发尾稍上, 最终砸落在地面上,而回过神的宋滇之则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为何送给我?”
语气中透露着迷茫与疑惑。
乔五味眨了眨眼:“想送就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随即她开口催促道:“要不要, 要就把手伸出来。”
宋滇之眼眸低垂, 声音淡漠:“不要。”
要了东西就是承了别人的情,他嫌麻烦,也觉得烫手。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也没生气, 只是将这串红绳铜钱手链硬塞到宋滇之手中,随即转身回到小板凳前坐下来。
这次她从钱袋子摸出七枚铜钱, 毕竟给自己的话就不能太抠门,十指缠着三股红绳飞快舞动,待觉得长短差不多后, 才开始收尾。
铜钱手链被乔五味系在右手手腕处,那七枚铜钱略有些松弛的贴在肌肤上, 有些冰冰凉凉的。
目睹这一幕的邱氏端着做好的饭菜做厨房内走出来, 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
乔五味神情微征,随即点点头将这话题给含糊了过去, 出门买熟食的杨镖头正一手提着酒,一手拎着熟食,大步踏入院中。
此时夕阳西下,殷红的霞光从周边晕染开,将周边的云朵渡上一片灿烂的金红色,余晖与这霞光落在地面,使周边的光线变的朦胧而又迷离。
凉爽的风阵阵袭来,显的屋内过于的闷热。
杨镖头索性将方木桌搬到院内,邱氏还在厨房忙活着,乔五味不好干站着,搬起一长木凳塞到宋滇之的手中,自己又搬起另外一条长木凳,随即示意宋滇之跟他一起出去。
搬完方木桌的杨镖头转身见状:“宋公子与乔姑娘怎能做这种粗活,还是放着我来。”
说完,便上前夺走两人手中的长木凳,且动作利索的叠在一起给搬了出去。
等饭菜全都摆放在方木桌上,杨镖头想着乔姑娘是女子,便只给宋滇之倒了杯酒,并站起身感激道。
“若不是乔姑娘与宋公子出手,这次镖车怕是要吃了大亏,这酒我敬二位!。”
杨镖头并没告知邱氏差点死在阿茶茶庄的事,依旧和往常般报喜不报忧,可邱氏也不傻,听到这话便反应过来,若不是乔姑娘与这宋公子,她男人这次怕是回不来了。
邱氏眼眶发红,低着头伸手迅速擦拭眼角的泪渍,她似是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丝哀愁,伸手轻轻抚摸自己那平坦的腹部。
摆在方木桌的菜肴极其丰盛,猪肘子烧鸭炖鱼等,邱氏手艺好,乔五味几乎是埋头苦吃,那无底洞的饭量将杨镖头与邱氏给看傻了眼。
邱氏则担忧道:“乔姑娘吃慢些,不急,厨房还有呢。”
宋滇之侧目看着将脸都要将埋进碗里的乔五味,沉默半响,伸手端起酒杯抿了半口。
饭饱之后,乔五味摸着有些撑的肚腩,准备帮邱氏收拾碗筷,可刚伸出手就被邱氏给阻拦住,邱氏将垂落脸颊处的碎发别在耳根后,抬眸笑道。
“乔姑娘,你坐着就好,这种事让我来就行。”
见邱氏不让自己帮忙,乔五味也不好硬凑上去,索性回屋内将今日买的黄纸、毛笔与朱砂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等宋滇之全身带着酒气走进屋,便瞧见乔五味坐在木凳上,咬着毛笔头盯着面前一堆画好的黄符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房间不大,只摆一张床,一张桌跟一衣柜。
宋滇之只能倚靠在床榻上,微闭着眼,忽听乔五味开口唤自己的名字,他懒散的抬起眼皮,便对上乔五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沙哑。
就在乔五味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听见杨镖头与邱氏争执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还没等她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空气中忽弥散一股熟悉而又怪异的味道。
这种味道出现的突然,乔五味下意识捂住鼻息,可还是闻了好几大口,紧接着便觉得人有些恍惚起来,正准备松开捂住鼻息的手时,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酒气袭来。
宋滇蹙紧眉,食指轻轻落在乔五味的印堂之上,食指散发的冷意让乔五味整个清醒的不少,可脸颊却因这股诡异的香气涨的通红,眼中透出雾气,双唇泛着水润的荧光。
乔五味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露出白皙的颈脖:“我……我有点热。”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眼前的宋滇之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好想咬上一口,味道肯定好吃。
乔五味忍不住抓起宋滇之放在自己的眉间的手,歪着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那冰冷的手背上,正准备蹭蹭呢,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滇之低垂着眼眸,阴暗不明的盯着晕倒自己怀里的女人,其实只要朝后退几步就能避开的,他嘴角微微下压,目光盯着还带着余温的手背。
乔五味眼下状态很不对劲,她全身像是个小火炉似的,滚热的温度透过衣裳传递在宋滇之的身上。
半响。
宋滇之弯下腰将昏迷过气的乔五味抱在怀中,将其放置在床榻上,转身走了出去。
以前他碰见过得温病的人,症状与乔五味差不多。
此时,邱氏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脸抽泣着,杨镖头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四五支摔成好几节的香。
“杨镖头。”
屋外传来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杨镖头连忙起身,在开门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宋公子,是……我们……吵”
门被打开的瞬间,那股腥臭而又甜腻的味道几乎是迎面袭来。
宋滇之站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如何,只是语气温和道。
“阿乔生病了,身上烫的厉害。”
杨镖头有些诧异:“病了?”
屋内哭的双眼通红的邱氏也急忙起身,她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声音瓮瓮道。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全身发烫,难不成是今日沐浴着……”
邱氏话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下意识睁大眼,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屋外那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宋滇之。
难不成?
邱氏连忙解释:“不是生病,我过去照顾她,明日醒来就能好。”
她低着头不想对上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出屋后从厨房中端着盆凉水过去,便见躺在床榻上满脸通红的乔五味。
邱氏愧疚的用布巾沾少许凉水,动作轻柔的擦拭着乔五味那热的通红脸颊,来回几次,乔五味的状况才好了许些。
整整一晚上,三人皆没睡。
只有昏迷过去的乔五味在邱氏的照料下,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等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用沾水的布巾轻轻擦拭自己手腕的邱氏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邱氏见乔五味醒了,边松口气边担忧问道:“可还有什么不适?”
乔五味神情迷茫的摇摇头,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晚自己抓着宋滇之的手,将脸贴在上面蹭了蹭的场景。
她惊恐的坐起身,看着没有缺一根手指的双手,又掐了掐脸上的肉,感觉阵阵痛意后,乔五味又重新躺了回去。
手还在,人还活着,不是做梦。
福大命大!
邱氏有些看不懂,但想起乔姑娘是被自己牵连的,心中的愧疚再次涌了上来。
她轻声道:“乔姑娘,对不住,若不是我,你也不用遭这个罪。”
其实这也怪不得邱氏,那香对成亲女子有助孕效果,对没成亲的女子却是催情,邱氏听闻两人是夫妻关系,且又同住一起,昨夜才敢继续点那个香的。
只是没想到!
乔五味瞬间反应过来,她坐起身:“那奇怪的香气跟你有关?”
邱氏垂眸,有些事情也没有好隐瞒的,开口解释。
“那香名为血饵香,是别人给我的偏方,说是对成亲的女子有助孕的效果。”
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我与杨郎成亲近八年,可肚子一直不争气,没能给杨家诞下一儿半女,就心急了些,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乔五味没料到真相竟是这样,怪不得当时宋滇之说不是,而在听到偏方那两个字,她忍不住蹙紧眉心,并开口叮嘱。
“可能是与孩子缘分没到,但偏方那东西柔儿姐还是别乱试。”
邱氏没吭声,只是端着木盆起身,在到门口处时突然停下脚步,最后涨红着脸,声音细小却足够能让人听见。
“乔姑娘。”
“那血饵香对没成亲女子来说,是带有催情的作用,你……你还年轻,凡事不能只看相貌,也要看……那事行不行。”
坐在床榻上的乔五味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邱氏,满脸疑惑。
什么行不行?
第35章
因血饵香的事, 杨镖头与邱氏两人闹的并不愉快,昨日明明都快黏糊在一起,今日则各板着脸, 谁也不理睬谁。
而乔五味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邱氏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那小眼神忍不住瞥向宋滇之,原著中并没描写宋滇之的感情线。
难不成……
“在想什么?”
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在乔五味耳边响起的瞬间,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飞,随即心虚道。
“我什么都没想。”
宋滇之微眯着眼, 见乔五味一脸做贼心虚的摸样, 也知晓她是在撒谎。
这时杨镖头与邱氏从房内走出来,从杨镖头那上扬的嘴角以及邱氏脸颊浮出的红润,两人应是和好如初。
乔五味连忙转移话题:“杨镖头, 咱们现在就去陈千峰家吗?”
今天是陈千峰娶亲的大日子, 当时在路上说好了,要过去喝他一杯喜酒。
杨镖头想了想:“晚些,待会得去集市上瞧瞧, 得给那小子买些东西当贺礼。”
虽是长辈,但也不好空手而去。
听了杨镖头的话, 乔五味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备贺礼,可备贺礼就要花钱,她下意识蹙紧眉心, 其实这喜酒也不是非要去喝。
杨镖头以为乔五味是在忧愁送什么好,便开口提议。
“乔姑娘, 你不如画平安符送给陈千峰?”
镖车的人皆见识过乔五味手中黄符的厉害, 自不会将其当做骗人的障眼法来看待,只是二两银子一张对于他们这些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 过于昂贵了些。
乔五味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就去画两张平安符。”
不知是这段时间画制黄符过多的缘故,还是地方不同的因素,乔五味画制符纸失败的次数少了很多。
两张平安符很快便画制完成,她还极其贴心的将其折叠成三角形,连带昨夜画好的黄符一起塞到怀里头。
想着待会随杨镖头与柔儿姐要去买东西,乔五味觉得自己也要去瞧瞧,看有没有类似于挎包这种东西卖的,这黄符塞在怀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些。
四人从巷子内走出去,在朝前走些路程后左拐,就可抵达唛城最热闹的集市处。
巷子口那围聚在一起的婶子们看着邱氏那离去的背影时,便忍不住嘀咕起来,尤其是那名眉眼上挑的婶子,说的话难听又刻薄,似是与邱氏有什么深仇大恨。
“孩子都生不出来,怎么还有脸出门,也不怕丢人现眼,要是我呀,恨不得一头撞死。”
另两名婶子并未替邱氏说话,在她们看来,女人给夫家传宗接代乃是天经地义,若传宗接代都做不了,那不如死了算了。
喧嚣的集市上,人流如织,买东西的吆喝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着,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与大人的呵斥声。
杨镖头边将邱氏护在身侧,边同宋滇之与乔五味介绍道。
“这边是摆摊的小商贩,拿的都是自家东西贩卖以及些手艺人,而过前面石桥的桥尾,那边街道上都是商铺,卖的东西精致,但价格也会昂贵些。”
此时卖包子掀开蒸笼,只见那热气顺着上空腾飞而去,旁侧早灶肚中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隔壁货摊的壮汉则动作熟练低头磨着手中刀剪。
乔五味忍不住感叹:“好热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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