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振旗鼓。
自那后,她拾起了他们的故事,续写之后润物细无声般的滴滴点点,用文字将过去重现。
当重新光顾了一遍“记忆仓库”,她愈是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他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不然他也不会宁愿采取“伤她伤己”的方式,也要送她去相对安全的国外。
关于出国一事,袁晴遥不是没察觉出蹊跷:高考录取结果下发的那一天,她刚说完“我想出国”,没一会儿,魏静准备齐全的留学清单就递到她的手边……
哪有那么巧?
父母和林柏楠就像串通好了要让她远离S市,远离J大,或者再直接一点,要让她远离万叶舒。
当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没有情报网,没有万事通,没有人脉,无从得知万叶舒到底是个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但她直觉状况棘手,父母和林柏楠都是最爱她的人,他们这样保护她,她不是任性的时候。
反正林柏楠也没有挽留她,她便背上行囊,远赴英国了。
在具备解决问题、或者解决制造问题的人的能力与资源之前,顾好自己的安危才是对所有人负责的选择。
她坚信她和林柏楠最终会在一起。
生气归生气,伤心归伤心,但不耽误她很爱他,也知道他们是相爱的。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待时机成熟,她会回来找他。
后来,“驯服”坞南飞比想象中更具难度,但她成功了。每周四次坐公交车来杜阿姨家给坞南飞做复健,有时坞南飞心情好了,会开车来学校接她。
期间,她没少遭奚落和羞辱,但挣钱嘛,这点困难她还是可以克服的;她也真心希望坞南飞回到健康的状态,能行走奔跑,毕竟并不是每个脊髓神经受伤的患者都拥有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同时,她打了小算盘,拿坞南飞给自己涨涨经验,回国了她就能直接上岗林柏楠的专业康复师。
杜秋萍曾开玩笑撮合他们:“南飞,遥遥,我看你们相处得不错,要不要交往看看?”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摇头说不。
像袁晴遥这种一眼望到内的“小白兔”,对于享受刺激与被异性环绕的坞南飞来说,实在太过无趣,他根本对她提不起兴趣;而坞南飞危险系数拉满又喜怒无常,踩了袁晴遥的许多条红线,他哪怕富可敌国她也看不上他。
更何况她早就心有所属。
但这不妨碍这两个迥异的人,渐渐成为了朋友,做康复训练时常常闲聊。
每当她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以及,她幸福美满的家庭时,他则点上一支烟,边抽边听,眼底流露出晦暗的哀伤与星星点点的羡慕。
当然,她也听了不少他的往事。
她还讲了她和林柏楠的曾经,惆怅得直叹气:“他为了不见我暑假都不回家!他从很久之前就这样,瞒我、躲我、不理我。他不打招呼就消失了半年之久,这件事我还没舍得教训他呢,他居然变本加厉!”
“这不简单?”坞南飞食指敲烟灰,狡黠地问,“想和你的竹马真正意义上在一起吗?”
“当然了!”袁晴遥扇去鼻子前的烟味,有些挫败,“可是,我主动求和岂不太没面子了?我也不清楚万叶舒现在什么情况,危机没解除的话,他不会接受我……”
“小甜心,你不太上道哦。”坞南飞一侧的嘴角飞扬,出口的话笼罩着一圈白烟,“干嘛你低头?让他来找你……不,让他不能来找你却不得不来找你,想想看,多好玩?”
“怎么做?”她大惑不解。
“按我说的做。”他笑得像个反派,“让他看到你因为被他伤害了而陷入堕落,让他以为你遇上了坏男人被害得惨兮兮,让他于心不忍,让他悔不当初,让他担心到抓狂,让他深信你如临深渊却还不自知,让他来……”
他抬眉弹舌,接上了话:“救你。”
她一脸不信:“行不通,他很机敏,不会上套的!再说,这要周围的朋友配合演戏才行吧?万一我家大美女穿帮了,导致演个四不像,或者她直接给他通风报信,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那不前功尽弃了?”
“你太纯情了。”他翘起二郎腿压身靠近,沙哑的声音灌耳,“让所有人都是我和你Play的一环,效果才好,做戏自然要做得逼真,这样……多刺激?”
看得出来,他的肾上腺素开始蓬勃分泌了,坏笑着说:“不妨我们来做个实验,看看我的法子能否奏效?爱情是最能让人智商归零的玩意儿,况且救心爱之人本就是人的天性与本能,男人更是这样。来吧——”
他伸出拳头与她击拳:“咱们缘分不浅,哥哥我呀,就帮你们破镜重圆。那个姓万的女人我来搞定,我可没有道德包袱,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将信将疑:“可是……这样你要扮坏人了,会被我的朋友们误会,甚至讨厌,没关系吗?”
他放下拳,说得模糊又轻巧:“有什么关系?老子本色出演。而且我也想嚯嚯一下你那位姓林的竹马,无论男女,老子和姓林的有仇。”
“不许乱来!你要是伤到了林柏楠我可饶不了你!”
“哈哈,当然,我和他无冤无仇,我爽一下就行。”
“……真的?”
“真的,我最痛恨欺骗和背叛,我也没坏到会害你这种小白兔的地步。当然,我承认我有私心。”他开诚布公,说道,“我要你来帮我。等我调理好身体、准备就绪后会回国,我还有些事和人要解决处理。你尽管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做违法犯罪、伤天害理的事,不会让你清清白白的人生落下污点。小甜心,像你这样在幸福中长大的人太少了,我希望你保持下去,我们这些不幸的人才能望梅止渴。”
“我考虑看看……”
“哥哥我指点你一二,祝你早日重修旧好。”
他挑眉,再次举拳诚挚相邀。
斟酌一番,她拳头碰了上去。
“复仇者联盟——”
坞南飞和袁晴遥异口同声:“成立!”
那日,回到学生公寓,袁晴遥站在书桌前,拿起只属于她的最独特的无价之宝——
“北回归线”。
她时不时和它对话,时而惊叹它的知识库之庞大,时而被它没头脑的回答惹得啼笑皆非。近些年,人工智能欣欣向荣,她相信如果林柏楠再做一个机器人给她,他会做得更好。
至于那道“密语”,她尚未破解。
回忆着和坞南飞的计划,她指腹摩擦“北回归线”油白的身体,有感而发:“小北,你知道吗?我对林柏楠有秘密了。我从前在他面前直来直去、有话说话,等他下次见到我的时候让他瞧瞧,我也没那么傻乎乎的。哼!就因为我信任他、尊重他的隐私、不寻根究底,他就可以对我有一堆秘密吗?大坏蛋!小北,林柏楠有什么秘密都告诉我!”
气血上涌,她唤醒了“北回归线”。
它吱吱呀呀地问候:“我——在——我——是——北——回——归——线——”
她只当宣泄,没指望从一个智能又不智能的机器人口中掘出些什么,气冲冲地问:“林柏楠的秘密有哪些?不不不,太笼统了,重来重来……”
她改口,问道:“林柏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它“两眼”迸发明亮的光,说出了她从未听过的回答:“会——长——大——的——喜——欢——陪——你——长——大——他——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一——样——”
不期然而然,她找到了宝箱的钥匙。
……看吧!
他从小到大都偷偷喜欢她还喜欢得要命!
刹那,心里泛起千滋百味,她那时的反应很像他,把眼泪吞进肚子里,瘪瘪嘴,一甩头,假装没被打动:“……哼,有什么不一样的?笨蛋,明明就一样!”
故此——
接机那天,坞南飞半演,袁晴遥全演,他还夸她挺会装可怜。到家后,他朝大门丢去杯子制造响动让林柏楠和林知雁听见,俩人清扫完玻璃碎片后开始挑选纹身贴;
那个雨天之前袁晴遥都没回家,住了酒店,这是“情场高手”坞南飞教她的伎俩,当林柏楠从多方得知她受了伤害却迟迟见不到她的人,他会心焦难耐、心态失衡;
雨中的“争吵戏码”自然也是剧本中的一章,一连五天阵雨,坞南飞和袁晴遥都在回家的必经之路蹲守林柏楠。坞南飞吐槽他俩是傻逼虫合蟆,一下雨就出洞,好在第五天,俩人在落雨之时盼到了开车经过的林柏楠;
小区停电那天,在电梯间等来电时,她阅览的相册,是姜珠语共享给她的、J大机械系参加“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的照片,林柏楠没几张独照,她在其余照片的边边角角找寻他偶然入镜的身影;
居委会的调解员到来之时,坞南飞心生一计,在锁骨处贴了淤青纹身,手臂来不及搞了,就自己挠了几下。应付走大妈们,袁晴遥抓过坞南飞手中的香烟扔地上,碾灭烟头,气闷道:“说好了抽烟去阳台抽!”
以上,是真相。
结识共同认识的朋友、聚餐、住对门,缘分使然也好,外力作用也罢,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大动干戈做这一切,袁晴遥就是想让林柏楠先表白。
她要听他说出那句不拐弯抹角、不曲曲绕绕、就是单单纯纯的“袁晴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她要……
他最赤衤果的情感。
很幸运,她如愿以偿了。
第116章 和恋人做的事
吃完饭, 又聊了一阵子,林知雁回了自己家。
收拾完餐盒,林柏楠和袁晴遥赖在沙发上, 一同重温她这七年看过的风景古迹——
俯瞰泰晤士河畔的“伦敦眼”、宏伟古老的爱丁堡城堡、刻有徐志摩《再别康桥》诗句的石头的剑桥大学、周杰伦举办婚礼的塞尔比教堂、百闻不如一见的埃菲尔铁塔、碧蓝如洗的尼斯海岸、遍地豪车的摩纳哥赌场、富丽堂皇的马德里王宫、壮丽奇幻的冰岛极光、拥有“巧克力博物馆”的布鲁塞尔、气势恢宏的古罗马斗兽场、世界上最小的国家梵蒂冈……
在英国脱欧之前, “申根签”办起来很方便, 出示英国大学的学生卡部分景点甚至不收门票,袁晴遥便拿着许让的相机, 完成林柏楠的委托,游历了九个国家二十六座城市。
袁晴遥脑袋枕上林柏楠的肩膀, 笔记本电脑搁在茶几上,她操控蓝牙鼠标,一张张播放并讲解, 笑着说:“脚都走痛了, 但离“环游世界”还差得远呢。”
他侧过脸,盯着她小巧的鼻尖:“剩下的世界地图,我们一起走吧。”
她抬眸回望,满眼浓情甜蜜,但考虑到实际情况, 补充道:“近一点的国家城市还好, 太远的我们就不去了,舟车劳顿, 你的身体会难受的,我不想你不舒服。”
“我有经验,大不了在宾馆先躺三天。我体质没那么差, 休息休息就缓过来了。”怎么看她怎么喜欢, 他双臂揽住她,脸埋进她丝滑如绸缎般的秀发中, 忽而,他抬起脸庞,“……袁晴遥,你该洗头了。”
闻言,她露齿一笑,揉了揉他的鼻子。
此话虽然煞风景,但她确实三天没洗头发了。按照两天一洗的频率,她本来昨天晚上要洗的,可解决完万叶舒就三更半夜了,回家困到魂魄出窍,倒头就睡。
她把玩自己的发稍,跟手指玩绕圈圈,没有“黄色”想法,她就是想起来了便问:“那我回家洗,还是在这儿洗?”
“……”他喉咙咕噜,忽然别开脸不看她,“淡然”回应,“回去不麻烦吗?你要用什么我都有……”
对面而已,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袁晴遥应道:“那你先去洗香香吧,我洗完地上有水,很滑,你摔倒了我要心疼了。”
林柏楠点头,双手撑起身子,往轮椅上面移。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顺口问了句:“你有护发素吗?”
他的动作停滞,看着她实话实说:“没有,我不用。”
她歪歪脖子,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又问:“那你有磨砂膏、护发精油、弹力素、身体乳、面膜、爽肤水、精华、眼霜、面霜、护手霜和润唇膏吗?”
“……”
这就涉及到天才的“知识盲区”了。
嘴角抽了抽,他郁闷地把自己甩上轮椅,一边捞起腿穿拖鞋,一边吐槽:“去拿吧,去拿吧。这一串是什么药方吗……”
她笑得讨俏,边伸懒腰边问:“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林柏楠,你身子还虚呢,洗澡需要我搭把手吗?”
“不需要。”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推着手推圈,轮椅划得偏离直线。
行驶方向是大门,目的地是对门,染着些许腼腆的声音从前方不回头地飘来:“我陪你去拿你用的那些,然后……”
看着他艳红的耳廓,红色还逐渐朝面中蔓延,她长大了,能悟透他没说出口的话了。
于是,她蹭地一下红透了脸,又羞又踊跃,明知故问:“然后……什么?”
他耳朵红得像个青春期的小男生:“然后……一起洗。晚上陪我,不许回去。”
*
说洗澡,就是单单纯纯字面上的“洗澡”,没有遐想空间,连泡沫都是自己打自己的。
初次“坦诚相见”,他们都分不清哗哗啦啦的水声和砰砰咚咚的失速心跳,哪一个更吵闹一点?
洗着洗着,面红耳赤的两个人变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一个坐在洗澡座椅上低着头,抓头上堆成山的泡沫,落枕似的目不斜视,另一个盯着墙面数瓷砖的格子,瞎搓身上挤多了的沐浴露,边搓边掉,四肢紧得像被冻住了……
僵硬。
尴尬。
俨然一副熟人在公共澡堂撞见了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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