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传来沙沙的响声,仿佛有一张大嘴在徐徐展开,准备吞吃掉所有打扰它的外来之人。
应如风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沙沙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追在她身后的人忽然间倒在了地上,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压倒后头的人。她们手中的火把落在地上,唰地点燃了树林。
通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在林间吹笛的少年。他单腿立在一棵大树下,另一条腿向后折起踩在树干上。绿眸幽幽,精致的腕饰和他手中随意制成的粗糙竹笛并不相配。
“这个还你。”应如风从袖中取出一物,抛向蓝潇。
蓝潇单手接过玉笛,立刻用它取代竹笛,放到嘴边吹响。笛音变得悠扬,随着晚风漫山遍野地铺开,林中沙沙声大作,迫得圣教弟子如潮水般往门派中退去。
“你居然来救我了。看来能被你用情蛊感应到也不是全无好处。”应如风的手挤入蓝潇和树干的间隙中,掌握住他的腰。
蓝潇没有躲避,稍稍放下笛子道:“殿下若出了事,我没法回京复命。”
“这么说来,我倒是沾了应如行的光。”应如风望着远处缠斗不休的两人,焦急道,“江淼还陷在里头,你帮我救救他。”
蓝潇眼睫微垂,“其他人跟我无关。”
“那我回去救他,你管不管?”应如风正要松开他,忽然察觉出一道劲风袭来,急忙抱着蓝潇往一边滚去。
第50章 出任教主
蓝潇靠过的树干折成两半, 狠狠地砸在了两人先前站着的地方。
“躲得挺快,纳命来。”霍青阳不知何时到了她们面前,一剑劈断了碗口粗的树干。
应如风目光一滞, 往他和江淼先前缠斗的位置看去, 见江淼追了上来, 才松了一口气。
霍青阳看到教众被毒虫大片大片地放倒, 不再恋战, 设计晃开江淼,打算先斩了应如风和蓝潇再做计较。
江淼没他身法快,若不是应如风机敏, 险些被他得逞。
霍青阳一剑不成, 掉转剑尖如鬼魅一般再次出现在应如风面前。
两道身影同时挡在了她的身前。应如风愕然。江淼她理解,蓝潇是怎么回事?他的反应快到如同本能一般。
剑光毫不留情地斩下, 江淼抵着霍青阳的剑,坚实的臂膀止不住地颤动,膝盖一寸寸向下弯去。
就在江淼快要抵不住的时候,霍青阳忽然收了剑,在他胁下拍出一掌。江淼来不及防备, 登时向旁边飞去。
霍青阳反手又是一掌,震开了挡在应如风身前的蓝潇身上。
在两道牙呲欲裂的喊声中,霍青阳掉转剑尖, 如同执掌刑罚的神祇一般,无情地朝应如风心口插下。
应如风吓得魂飞魄散, 随手从胸口拿出一个竹板一样的东西,挡了上去。
当的一声, 一阵麻意从手指传到了腰上。令她惊奇的是,手上的那个竹板居然毫发无损。要知道, 霍青阳刚刚可是连碗口粗的树都砍断了。
应如风也顾不得去想原因,把母皇和江淼教过的武功一一使了出来。毕竟此刻不用,这辈子就没有用的机会了。
竹板当当当地敲在霍青阳的剑上,霍青阳的眉头微微皱起,剑势竟然变得迟缓,漏出一个破绽。
应如风无心思考这是否是个陷阱,高举起竹板劈了下去。
梆——
在一片倒吸气声中,霍青阳手中的剑断成了两节。
随着笛声消失,毒虫们失去攻击性,圣教弟子们重新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是对着霍青阳的断剑,而是对着应如风手中的竹板。
应如风握着手中的竹板,怔怔地看着。虽然霍青阳用的只是寻常的剑,但手中竹板一样的东西居然能将它打断,实在是离谱。
应如风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身负绝世武功而不自知?
她忽然间自信心大涨。她怎么就忘了,她可是主角的女儿!拥有主角亲传的功法!
应如风正盘算着一个人包围圣教,大杀四方的时候,先前对她喊打喊杀的圣教弟子居然呼啦啦全部跪了下来,单手摸着胸口,虔诚无比地喊道:“参见教主。”
霍青阳孤零零地站在人群,攥紧了手中的残剑,目光锁在她手中的竹板上,大声喝道:“你假做圣令,有何图谋?”
跪在地上的弟子们一阵骚动。
“她手里的圣令是假的?”
“圣令乃是天外陨石制成,非金非木,利器不可损毁。世上只此一块,怎么做得假?”
“怕不是霍教主不想让位,才这么说的吧。男人就是这样小肚鸡肠,不守信用。”
原来她没有绝世武功,全靠这什么圣令狐假虎威啊。应如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和江淼蓝潇三人的性命全都系在这块令牌上,绝不能让霍青阳把它打成假货。
应如风迎着火光将圣令举高,“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哪里有假?”
“没人见过真正的圣令。把你杀了,拿过来看看就知道了。”霍青阳面色突变,内力汇集于掌心,朝应如风拍来。
“住手!”忽然间,不知从哪钻出了三个衣着华美到亮瞎眼的中年人,联手化去了霍青阳的掌力,犹如一堵城墙般纹丝不动地护在应如风身前。
“青阳,圣令重新现世,乃是天大的喜事,怎可对圣令的主人下手?我派规定见圣令如见教主。你没有圣令,本来也只能算做代理教主,更不该以下犯上。”一道听着有些熟悉的男人声音从远处传来。
霍青阳清冷的声音变得恭敬,“见过义父。我怀疑她手中的圣令是假的。此人扮成我的侍者接近我,明显居心不良。”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此物能截断你手中的剑。除了圣令,还能是什么?你如此行事,岂不让天下人笑我圣教?”男人的声音刚刚还在百米之外,转瞬间近在耳边。
他对三人身后的应如风道:“姑娘,请出来吧。”
人墙散开,应如风立刻朝说话的中年男人望去。他长身玉立,眉如墨画,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有一张多么惊尘绝艳的脸。
应如风今日受到太多惊吓,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觉得可以接受了。
“见过良卿爹爹。”应如风叫道。
“小五?!”冥夜瞳孔地震,“圣令怎么在你手中?”
“我捡到的。”应如风也十分疑惑地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中原圣教的吗?怎么会跑到西域来呢?”
“中原圣教源起西域圣教,本是一家,我既是中原圣教教主,亦是西域圣教的大长老。”冥夜大步上前,揽过应如风的肩膀,“你和青阳打了半天,原来都是一家人,真是的。快到大殿来,爹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良卿爹爹,等等。”应如风推开他,转身跑向江淼,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江淼脸色惨白,找不出半点血色,额角向来狰狞的疤痕都淡了许多,变得了无生气。
应如风的心揪紧了,“江淼,你怎么样?”
江淼摇了摇头,示意她松手。
见他目光坚定,应如风犹疑地放开手。
江淼忽然从她肩上滑了下去,向前扑倒,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两条粗壮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边,鲜血从嘴角汨汨流出。
“小主人,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应如风慌忙跪到他身旁,“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可以亲我一次吗?”他挣扎着抬起胳膊,擦去唇边的血,然而血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干净。他苦笑一声,“太脏了,还是算了吧。”
“江淼,你是故意的吧。我亲了,你就必须好起来。”
应如风的舌尖漫过腥甜,她像是在喝一杯天下最苦的毒药一般,眼泪簌簌地滑落,冲淡了江淼唇边的血痕。
“小主人哭了,可我心里却很高兴。对不起,我总是以下犯上,让你生气。”江淼努力扯了扯嘴角。
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暗卫,一个不该有感情的角色,被他弄出越来越多的表情和心思。临近告别,还想笑给她看,妄想她以后想起他时都是他笑的样子。
应如风双手抱着他的肩,骂道:“笨蛋,要不是我故意纵容,你怎么会有机会?江淼,我求你了,别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快点好起来。没你谁来保护我?”
“小主人越来越厉害了,会有很多很多人保护你的。”江淼的声音越来越弱,双眼无力地合上,整个人重重地朝她倒了过来。
应如风抱住江淼,手探上他的胸口。曾经弹性十足的胸肌变得绵软,里头像是空了一般,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死了?
这个想法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她的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从小护着她长大,聪明狡猾,无所不能的江淼,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呢?
“别吓我,快醒过来。”应如风拍了拍他的脸。
江淼的脸颊依然温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应如风放声大哭。此刻她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弱小无能。
如果当初她能少去几次勾栏,少听几次曲子,少玩几个小郎,每天多练一会武功,多学一些兵法,多玩一些权术,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呃,小五。”冥夜咳了一声,“你再哭下去,他就真死了。”
应如风抬起头,破涕为笑,“爹,你能救他?”
冥夜的武功是阴毒路子,伤了身体,不能生育,但他却十分渴望天伦之乐。每次看到其他宫卿儿女绕膝,他都会在心里狂性大发,恨不得把他们都宰了。
也就应如风会注意到他这个可怜的孤寡老人,陪他说说话,聊聊天,让他得到一丝安慰。
这一声爹把他叫得头脑发热,立即蹲下身拉起江淼的手,摁上他的脉搏,判断道:“他没有外伤,是过度透支以致内伤,暂时休克了。”
冥夜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取出一颗往江淼口中塞去。
“义父,这可是你救命的药。”霍青阳忍不住阻拦道。
冥夜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药不就是用来救人的。人没了,留着药有屁用?”
等药丸从江淼喉间滑下去后,冥夜吩咐道:“青阳,你把他背回去,着人好生照顾着。”
霍青阳大多时候都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打了半天仇没报,还得把仇人的侍卫背回去照顾。更可怕的是他以后恐怕还得喊仇人当教主。
应如风摸着江淼的胸口,又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她浑身脱力地坐到地上,过了一会又扭头看了看蓝潇摔出去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他大概趁机跑了吧?这么久了,终于让他找到真正的逃跑机会了。
应如风被冥夜扶起来带回了圣教。
圣教大殿中,冥夜一开口就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皇上怎么样了?”
应如风疑惑地问道:“良卿爹爹,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宫变之时你们都在一处。我也不知具体情形,不过先前见到德卿爹爹的时候,他说母皇无事。还请良卿爹爹放心。”
“那天我是准备去参加宫宴的。结果月魄那老家伙突然挑事,我能惯着他吗?就跟他到宫外打了一架。”冥夜脸上露出难堪之色,“在宫中这些年生活得太安逸,我们一时大意,两败俱伤后居然中了昔日仇家的埋伏。她们一路上穷追不舍,我只得避到总坛来。”
原书中,冥夜和月魄分别是黑白两道的魁首,积怨颇深。有一次他们不顾他人死活,在武林中挑起腥风血雨。路过的母皇看不过眼,把两人摁住一起爆炒了一顿,终于让武林平安度过了这场灾祸。
从那以后,两人不在武林中争斗了,转而在家里争起了妻主。哪怕结局总是被一起摁住爆炒,也绝不愿在对方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罚跪的时候都要比谁的身板挺得更直。
只是应如风没有料到,两个人加起来都八十岁了,依然不改初心,为了掩人耳目,居然跑到宫外约架。这是宫卿该做的事情吗?
“那淑卿爹爹呢?”应如风问道。
冥夜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各跑各的,没有在一块。那家伙比较弱,可能死了吧。”
“……”应如风不知该说什么,转开话题道,“那良卿爹爹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冥夜眼中流露出阴狠之色,“我尝试过回去,但一离开圣教,她们就会缠上来,防不胜防。也就是我的伤还未彻底痊愈,不然的话,定让她们有去无回。”
应如风也不见怪,毕竟这位是被爆炒也不会低头的魔教教主呢。打不过也不可能承认的。
“看来她们是故意把你困在西域的,她们是什么人?”
冥夜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最可恨的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我仇家太多,好多都想不起来了,真不知到底是哪一家有这种实力。”
两人又聊了一会,应如风得知霍青阳居然也是书中提到过的人。当年西域圣教因为失去至高剑法而势弱,意图通过控制中原圣教壮大实力,冥夜认了个天赋绝顶的孩子送来西域圣教卧底。没想到霍青阳天赋太过爆炸,数年之后,直接偷了西域圣教的家,从卧底变成教主,封冥夜做了大长老,让西域圣教沦为中原圣教的附庸。
她和江淼先前见到的骷髅正是西域圣教失踪的那位前教主。前教主当年负伤后从密道逃回教中,没支撑到离开密道就一命呜呼了。
后继的教主未得传承,不知道禁地石洞中还另有密道,竟然任由圣令和阴阳合心剑剑谱在本派地下躺了这么多年,险些害得教派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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