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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煜单手扣在她的后颈，抚了抚，柔软微凉的发丝划过掌心，他低头侧首吻了吻她的鬓角，低声喃喃道：
“辛苦了。”
闻言，许雾缓缓从他怀里退出来，轻轻摇了摇头，仰头望着他，“我这点不算什么，只是池煜，我今天才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你的职业。”
他目光凝在她的眉眼上，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敬佩的同时，也很担心你。”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阻止你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这是你的理想，你的追求，同样也是正确的选择，但我只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减少受伤。”
“即使是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漆黑的小路上，我都没有那么害怕，可是当我听到从码头传来的枪声时，我才真的感觉到害怕。”
池煜摸摸她的头，低头抵住她的额，轻声道，“不要怕，我在就不会有事，嗯？”
许雾垂下眼，鼻头忽然发酸，缓缓开口：
“我不是害怕我死，而是在担心你会不会中弹受伤。”
他微微发愣，站直身子，看到她涨红了眼眶，下意识伸手蹭在她的眼尾，摩挲两下，便看见她抬起眼皮。
看着那眼尾染着薄红轻轻上挑，他正欲开口，便听见她说：
“池煜，我是在害怕你会不会突然离开我。”
她的一句话，猛地砸进他的胸膛，引起阵阵涟漪，怔愣间，他觉得周遭事物变得渐渐虚无，眼睛里只剩下她。
池煜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她有多在乎自己。
望着他呆愣的模样，许雾轻笑出声，缓缓靠近抱住他，“回神了，傻瓜。”
他不会知道，他在自己这里到底有多好，许雾在心里默默想。
好到这么多年我依旧还是最爱你，好到会让我在重逢的第一眼就感到愧疚和自惭形秽而选择逃避，好到会让我觉得当初现在的一切都不切实际。
其实在重逢那天，在地震引起的一片混乱中，他逆着人流努力奔向卫生间寻找自己学生的那一刻。
许雾就知道，她这么多年，没有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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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返程的车上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半。
天幕漆黑，卷云舒展，露出隐在后方的一轮弯月。
玲玲被及时送往医院，身体上除了一些擦伤，没有严重的伤害，但大家一致都在担心孩子的心理。
这样的事情，玲玲年仅十岁，就经历了两次，这不是她该受的。
具体的心理评估报告还要几天才能出来，接到解救成功消息的第一时间，景淑和张军毅就已经早早赶到了医院，等着玲玲。
而其他成员都随警车离开现场，要先回一趟局里。
许雾本来要和傅尔宁他们一起坐后面的面包车，跟着一起回去做完记录再离开。
郭子刚打算张口就被池煜一记冷眼瞪回去，大家便都识趣地闭了嘴，看着许雾上了池煜的车。
此刻，副驾驶上，许雾正偏头靠着车座打盹儿。
夜太深了，高度紧张后猛地放松下来，人很容易疲惫。
池煜回头看了一眼她，车速缓缓降下来，他们的车渐渐脱离大部队落在后面，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只尽力开得更平稳。
车子驶到许雾家楼下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回到警局，大伙儿还没整理好东西，就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池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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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稳后熄了火时，许雾已经睡得昏沉，半侧发丝遮住脸颊，呼吸清浅。
池煜轻手轻脚脱了外面的衬衣，盖在她的身上，转头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一寸寸ᴶˢᴳ略过她的眉眼，像是要记住似的，一寸一厘都不错过。
而后缓缓开口：
“我不会离开你，也会尽力让你不这么担心。”
“还有啊阿雾…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爱你。”
她隐约听到了，他的那句话。
眉梢微动，正想开口，朦胧间，许雾却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
她微微睁眼，看到车门开着，池煜用衬衣裹住她，弯腰曲背正抱着自己。
目光划过自己熟悉的侧脸，她忽然失了开口说话的想法，只轻轻勾起嘴角，重新闭上眼，嘴里轻声唤了句他的名字，便靠在他怀里继续睡过去。
池煜正抱着人站在电梯里，听见她小声嘀咕，偏头凑近仔细听，才发觉是自己的名字。
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在呢。”
半睡半醒之间，许雾感觉到自己被放在床上，被人轻手轻脚地取了眼镜，又脱了鞋子，褪了外面的长袖衬衫，拉过被子盖住身体。
一侧被角未被压下，紧接着腕骨上有温热的触感，隔着一层轻薄的纱布，缓缓透过来。
池煜垂眼看着那截纤细的腕骨，拇指轻轻摩挲两下，叹了口气，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他转头看到她书桌上厚厚的教案和习题册，和那搁在床头柜的眼镜，缓缓道：
“到底从哪一年起，你都戴上眼镜了。”
“阿雾，这些年，你一定熬了不少夜，过得很辛苦。”
他的语气很是低落心疼，语毕便附身吻了吻她的唇。
埋在被子里的许雾即将重新陷入沉睡，又听见他的声音，想启唇说安慰他说自己没事。
可睡意实在太过强烈，听见他声音的下一秒，便沉沉睡去，连他的吻都没来得及感受到。
池煜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走到她的书桌边，垂眸看了会儿，才掏出兜里的手机。
口袋里的手机是隔一段时间就震动一次，这会儿又震动起来，池煜微微皱眉，挂掉郭子的电话，回了条消息，才合上手机。
关了灯，最后看了眼她，他才转身离开。
其实他们和以前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还跟以前一样，在认真又努力地生活着。
而他也一样，在认真且坚定地，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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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里整个刑警队的人都没走，郭子几人正整理案件相关资料，池国东便来了。
他一来便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是池煜的父亲。
这可把郭子愁坏了，他知道他们队里几个大男人都嘴笨，不会招呼人，只好找来了傅尔宁，让她先陪着聊几句，等池煜来了再说。
于是便有了每隔五分钟就打一次池煜电话的场景。
池煜到局里的时候，是在二十分钟后。
一进门，就看见小金旁站着行动二组的一个人，正追着小金说话。
“我就说咱池队是富二代，你还不信！”
“别胡说了，哪儿看出来的…”
“你看到了吗，刚刚池队他爸手上戴的那块表，我听一朋友说每个几十万下不来的！”
“万一是仿的呢，别瞎想了，免得池队听到了要削你。”
池煜几步走过去，拍拍小金的肩，“让郭子去接待室，你去拿一下当年玲玲 5.16 案子的资料，也到接待室来。”
临走前，扫了眼一侧很是紧张的小警察，他缓缓道，“去给大家伙儿都说一声，手头忙完的都赶紧回家睡觉，早上九点准时来开汇报会。”
语毕便很快离开，没再多看那个小警察一眼。
仿佛他从没听到过刚刚的对话一样。
接待室里，傅尔宁已经给池国东倒了第二杯水。
“小傅啊，你们池队长平时是不是特别忙呐？”
“忙不忙，都有时间看去我妈，不像您，大忙人一个。”池煜推开门，沉声回答道。
拉开椅子，他坐在对面，郭子紧跟着落座。
“我好容易来一次，你就这个态度？”
“就因为您好容易来一次，麻烦您配合我们工作，这样大家都能早点回去休息。”
空气微微沉默，和池国东对视良久，见他叹了口气，垂眼去拿纸杯喝水，池煜才翻开笔记本，握着笔开口：
“您说您来是提供线索的，请问是什么线索。”
“其实不算是提供线索，算是陈述一些陈年旧事，希望能帮到你们后续判案。”
“好，请讲。”
池煜挥挥手，郭子拿出录音笔，搁在茶几中间。
“当年，陈力兄弟俩的父亲陈荣民，是我房地产开发的合伙人，”池国东抿抿唇，接着说，“同样，他也是当年那起案子的始作俑者。”
“哪起案子？”
“我记得是五月十六号发生的，应该是…”
“是 5.16 挟持绑架案。”
推门而入的小金一愣，看着手里的档案资料，猛地抬眼去看池煜。
不愧是池队，串线索的速度就是快。
🔒第六十一章：想要合法化
池国东到现在都记得，五年前的五月十六日，是个大晴天。
可等自己接到陈荣升犯事的消息的时候，却觉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生意失败和丧失生命比起来，池国东觉得，不值一提。
遇到陈荣升是在一次爬山的路上，那年陈荣升还是意气风发的年轻老板，一来二去的交流，尽管岁数相差近十岁，池国东还是和他成了朋友。
五年前楼市正红火，池国东刚解除了自己公司的资金链问题，池煜虽然没有按照他的安排去国外读书，却也在国内考上了很不错的公安大学。
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如往常的恶劣，但池国东心里已经没什么大的事情，公司的运作也逐渐平稳。
房地产行业他一直没有踏足过，看着周围朋友都赚得盆满钵满，他也起了心思，刚巧陈荣升也有这个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开始着手准备。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看中的地皮也成功到手，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得有些异常，可沉浸在喜悦中的池国东和陈荣升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直到他们的施工队和另一伙施工队碰面，他们才知道，得到的地皮审批手续是假的不说，甚至这块地很快就要进入政府重建工程中，早有竞争对手提前中了标，准备开始大刀阔斧的建设。
从中作梗的是池国东那几年跑日化用品的老对家，买通了官员耍了池国东一场，陈荣升其实只是顺带受到了波及，可他却想不通，走了极端。
池国东那天正焦头烂额地面对着公司董事会一大帮人的唇枪舌战，这回赔钱不说，声誉都损了大半。
在想找陈荣升商量对策的第二天，便接到陈荣升因为绑架挟持了一个小姑娘而坠楼身亡的消息。
那天是个周末，还是个大晴天，风和日丽的，连中心广场两条街外都人满为患，即使是事发的破败烂尾楼，也沐浴在阳光之下。
可偏偏也是在那一天，景淑和张军毅的儿子张鹏，牺牲了。
是为了救当时已经半个身子在楼顶外的玲玲。
而陈荣升也因为在坠楼过程中被钢筋穿透身体当场丧命。
那是张鹏参加警察工作的第二年，正是热血澎湃，充满干劲的年纪。
但他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
祥和与凶暴，笑容与哭喊，在同一天发生。
陈荣升想不通为什么这一切就是假的，想死又不甘心，这才挟持了玲玲，想找来警察，引起有关部门的介入，好好查一查那次投标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可惜，最后查清那次投标背后真相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
而那一天，景淑和张军毅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而当年年仅十五岁的陈力陈行兄弟俩，也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咔嗒一声，笔帽扣好，笔记本啪的一下被合上。
池煜抬起头，眼神划过放在桌上的当年 5.16 案的资料，最后缓缓落在对面池国东的脸上，看着他鬓间的白发，想起那年他突然的苍老，难得沉默下来。
陈力和陈行怨恨当年张鹏只救了玲玲，没有救下陈荣升，也怨恨因为和池国东合伙，才会有了后面的这些事情。
所以在五年后，在他们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绑架了现在作为景淑和张军毅女儿的玲玲。
甚至还想绑架许雾，因为陈力看得出，那是池煜的软肋，而池煜是池国东的儿子。
但还没来得及，许雾就被转移了。
“对话结束。”
池煜看了眼郭子，后者赶忙收了录音笔，装进一旁的档案盒里。
“感谢您的配合，早点回去休息，后续再有需要，会给您打电话的。”傅尔宁站起身，打圆场道。
临出门前，池国东站住脚步，看着池煜，缓缓开口：
“我来其实是想看看你妈妈的，有时间的话，带着小许一起来一趟吧，如果没时间，替我给她说句对不起，当年是我把她逼得狠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池煜身形一僵，低头看着笔记本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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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许雾家楼下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ᴶˢᴳ。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很想见见她。
自从重新确定关系后，许雾就给他了一把自家的钥匙。
打开门进到卧室里，许雾还在沉睡，只不过翻了个身，正背对着他。
褪去了外衣，他轻手轻脚地在另一侧上了床，掀开被子，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抱着。
许雾正在做梦，轻声呢喃两句，因为害怕梦魇，蹭了蹭枕头，靠得离他更近一点。
他垂眼看着她，直到此刻，池煜才觉得自己一身的疲惫有了片刻的释放，心里踏实轻松下来。
“阿雾，我们一起去看一次我妈吧。”
“想把你合法留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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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榆肃市第一医院。
“都说了你不用来接玲玲，周末好容易休息一下，这马上又要校内公开课评比了，还起这么早陪我。”景淑拍拍许雾的手，一脸无奈道。
摁下电梯，许雾回头笑笑，“您放心，备课不会耽误，再说我生物钟本来就早，一点不碍事。”
“池煜那小子也不来送你，回头我收拾他。”
“最近市郊有几个赌博窝点，他们刚查封掉，好像还跟之前一个案子有关系，这小子也忙得晕头转向，不赖他。”
站在一旁的张军毅赶忙开口替远在警局某人开脱。
“唉，干你们这一行，哪有什么假期可言。”景淑回头看看许雾，一脸心疼，“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疼你，真是便宜池煜这小子了。”
许雾只轻笑了下，没答话，她了解也明白他工作的特殊和不易，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就会尽最不去计较这些。
玲玲本身有点皮外伤，需要静养，再加上受了惊吓，张军毅便直接联系了老朋友，安排在医院休养的同时，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心理疏导。
因为景淑和张军毅眼中明显的疼惜会让玲玲忍不住去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所以有了许雾的存在，玲玲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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