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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听她的，就连车间主任都用一双胖乎乎的手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这些都是你们俩买的？”
怕牵连到王晓媛，陆宁赶忙回答：“衣服都是我的，淘宝也是我开的，晓媛只是帮我的忙，她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车间主任笑了，听不出褒贬道：tຊ“你还挺讲义气。”
“你这让我怎么说呢。”她手指挑起一个浅蓝色短袖上衣，看着陆宁，却叫李燕，“燕子，我记得我们上次打的版里是不是就有这种衣服？”
还没等陆宁反应过来，李燕马上明白了车间主任的意思，赶紧说：“对！跟这个特别像，难道这就是我们厂的？”
听到这里陆宁明白了，主任和李燕这是在相互配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她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在批发市场进的货，跟厂里的衣服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燕撇嘴：“刚才王晓媛可还说你们没做淘宝呢，现在不是啪啪打脸？你们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车间主任仿佛那些衣服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拍拍手，站起来，对陆宁说：“你也算老员工了，知道工厂里最忌讳的就是偷盗，这要是成了风气，厂子以后就没法管理了。涉及到厂里货物安全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样吧，衣服我先拿走，等明天保安科的人上班后，我们再商量要怎么办。”
这怎么行，陆宁一听就急了，“这都是我自己花钱买来的！”
王晓媛直接按住车间主任拉箱子的手，大声嚷：“你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想冤枉好人是不是？”
车间主任做出很和善的表情，“晓媛，这事涉及厂里货物安全，我也是没办法啊。”
这时候，冯清河从外面挤进来，他在宿舍外面就听到她们吵闹的声音，知道肯定是陆宁她们被发现了，就回去把相机放好，这才又折返过来，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王晓媛见他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张嘴就是：“冯经理，她们说我们偷衣服，你帮我们做……”
陆宁看了王晓媛一眼，打断她的话，“冯经理，我敢保证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买的，根本不是偷的。”
王晓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差点把冯清河供出来，马上闭了嘴。
冯清河到底比他们年长几岁，从只言片语中大概了解事情经过，他镇定道：“今天先让主任把衣服带回去，等明天一起去保安科查查厂房里的监控。”他看着陆宁的眼睛，通过语言安慰她：“放心，只要你没偷东西，自然有办法还你清白。”
两人隔空对视，陆宁点了点头。
一众人闹到后半夜，第二天一早，陆宁和王晓媛就到保安科看监控，他们一起查了过去两个月的录像资料，陆宁的身影在里面每天出现，可她都是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拿，虽然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这里天气还是很热，陆宁穿着短袖裙子，身上连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冯清河大早上就过来，此时打圆场对车间主任说：“主任，看来这是一场误会，要不您看就把衣服还给她们，让她们做个保证，以后就算做什么副业，也不能影响工作，更不能利用闲置的房间，您看这样行吗？”
车间主任和李燕的关系匪浅，她经常收到李燕给的小恩小惠，李燕跟她抱怨过很多次，陆宁和王晓媛之间的争执，尤其是当陆宁也被调到版房，她更觉得不公平，就想让主任帮她出出气，挤走她们，李燕就能进版房了。
车间主任笑了笑，意有所指：“没想到冯经理不光管订单部，现在连保安科的事也管。”
冯清河神情自然，“陆宁还不到二十岁，这要是被人冤枉当了小偷，估计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心理阴影，您说是吧。”
“摄像头总有死角，我不信她没机会往外拿衣服，因为我从她的行李箱里翻到了这个。”车间主任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条黑色短裙，“没人比我更清楚车间做过什么款式，这就是我们厂做的，你怎么解释？”
陆宁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裙子，仔细看，颜色和长短和她新货里的一条确实很像，可仔细看花纹根本不一样，她大声道：“这件根本不在我的行李箱里！是你昨晚放进去的对不对！”
“我那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呢。”车间主任笑着看看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极尽嘲讽地瞪了陆宁一眼，又去看冯清河，“既然冯经理愿意管这件事，不如你来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厂长？”
“你这是在替李燕报复她对不对？”王晓媛受不了了，她拿出手机，半威胁那个胖女人，“我报警，让警察还陆宁一个清白！”
这就是栽赃！陷害！陆宁心里很清楚，可现在的情况，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没办法洗刷身上的冤屈了，想到这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冯清河往她身边靠了靠，他实在没想到车间主任平时挺和蔼的一个人，怎么这回就非要跟陆宁过不去？
“主任，您别怪我拉偏架，只是陆宁和我还算熟悉，她绝对不可能偷厂里的东西，这肯定是误会，这件事我们自己解决，还是不要惊动厂长吧？”
“什么事不要惊动我啊？”黄厂长走进保安室，“哎呦，这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冯清河把事情经过简单对他说了，黄厂长双手背着，胖胖的肚子向前伸着，他看着陆宁，其实在办公室经常听到有人提起她，说这个女工干活利索，不怕吃苦，很要强，以后说不定能在车间做出一番成绩来。
黄厂长听完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明白来龙去脉了，他用手指头提起那条黑色的短裙，问了陆宁：“你到底偷没偷衣服？”
陆宁的眼泪随摇头的动作流下来，“厂长，我在开淘宝店卖衣服是真的，可我从来没拿过厂里的任何一件衣服，刚才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请您一定相信我。”
黄厂长放下裙子，他也不相信平时口碑这么好的一个人会为了几件裙子当小偷，想了想对车间主任说：“她要真想偷也不会就偷一件，冒那么大风险，就为了一条不超过五十块钱的裙子，不值得，算了，这事就这么过了吧，都回去干活。”
陆宁和冯清河都没想到黄厂长竟然会这么说。陆宁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冯清河伸手推推她，小声提醒：“快谢谢厂长。”
陆宁如梦方醒，赶紧说：“谢谢厂长。”
黄厂长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客气，快回去上工吧。”
陆宁看了看那边脸色发沉的车间主任，又看冯清河和王晓媛，一想到以后要承受李燕这种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还要兼顾开店和上工，最后很可能两样都做不好，她就突然对这里的环境产生无法控制的厌烦，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停不下来，她想了几秒钟，最后开口道：“厂长，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车间我不回去了，可晓媛还要继续工作的，希望主任以后不要用异样眼光看她。”
她这话一出，冯清河和王晓媛都非常吃惊，王晓媛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小宁，你干什么啊，你那个店能维持多久还不一定呢，好歹留条后路。”
冯清河也往她这边走，他不方便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她别冲动。
如果不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或许陆宁还真的会把这里当成后路，贪图这里能提供吃住的条件。可她现在想逼自己一把， 看看靠自己，到底能走多远。王晓媛急得不行，可陆宁一直沉默地看着黄厂长，黄厂长说：“那你去找人事办手续吧，其他人回车间。”
“谢谢厂长。”陆宁恭敬地给他鞠了个躬，冯清河和王晓媛没法再留，只能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又低头看散落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心里茫然却期待，以后的路真的要一个人走了。
第19章 19能省则省
陆宁很快找人事办好手续，结清了工资，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宿舍里的女工都在旁边看她，有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跟她开玩笑。
“以后就是陆老板了。”
“陆老板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啊。”
听到这些，陆宁友好地笑笑， 随意地回几句。
“陆老板，你的网店可别很快就倒闭了啊。”李燕抱着双臂，靠在上铺的床架边，她这段时间费劲精力讨好主任，本来想借这件事好好给陆宁和王晓媛一个教训，谁知道厂长突然出现，大事化了，不光没拖累陆宁，反倒把自己拉下水，她当然觉得气不过。
王晓媛想回嘴，陆宁拉住她，对她摇头。以后根本不会再见面的人，又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陆宁很快收拾好行李，一个白色带红条的大塑料包和一个行李箱，就是她全部的家当。王晓媛帮她拉着行李箱送她到厂门口，夕阳照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等你安顿下来，一定要告诉我地址，我休息的时候就去找你，还帮你化妆。”王晓媛眼角有点点亮光，陆宁抬手帮她擦擦，“哭什tຊ么啊，没几天就能见到的。”
王晓媛拉着陆宁，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习惯做什么都有陆宁陪着，这回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心里实在难受。
“没事的，等以后我真的成了陆老板，你过来帮我，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陆宁安慰她。
王晓媛勉强笑笑，目送她上了公交车，一直看到公交车驶出视线，才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擦眼睛。
陆宁心里也不舒服，可她没时间沉溺在那种伤感的情绪里，眼下她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首先她要找个住处，太贵的住不起，可太小的，又担心放不衣服，她背着塑料大包，手里拖着行李箱，跟在从电线杆上找来的房东后面，爬到六楼看房，房子倒不错，可月房租要1000，她租不起。
房东是本地阿婆，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 走路的时候钥匙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声音。阿婆已经带她看了四套房了，已经没什么耐心，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到底要找多少钱的房子，陆宁抿抿嘴角，举起一只手。
“五百？”阿婆震惊，五百块的房子，还要干净的，还不能接受和别人合租，这个女仔简直异想天开，她直觉自己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临走前个要刺她几句。
可看着面前的租客，年纪轻轻，背上沉重的行李几乎把她的脊背压弯，脸上的汗浸湿鬓角，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透露着疲惫。
阿婆自己的孩子都比她大了，心有不忍，最后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跟我来吧。”
她带陆宁左拐又拐，经过破旧城中村外面裸露的密密麻麻的电线，走到一处偏僻的楼房， 打开一楼的房门，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阿婆拍开灯，对陆宁介绍，“这间房里什么都有，可以洗澡，也可以做饭，墙都是新刷的。”她话头一转，“缺点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窗户，因为以前是半地下室。”
陆宁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进来后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仔细一看，整间房只有一条窄窄的玻璃条，阿婆走到所谓的窗边，推开，陆宁只看到一条还没她手掌宽的所谓的“窗户”。
“要是你能接受，五百块一个月，不能接受的话，就没办法了。”阿婆说，“不光我这里没有，整个批发市场附近都没有能符合你要求的了。”
陆宁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她咬咬牙，点头。“谢谢，我现在交钱。”
住处定下后，陆宁随意收拾了下床铺，本来只想休息半小时就起来整理衣服，没想到竟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还是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把她叫醒的。
陆宁捂着额角，从床上坐起来，接起电话，“喂？”
“陆宁，你现在在哪里？”
是冯清河！陆宁顿时清醒过来，“清河哥，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耳边传来冯清河低低的笑声，“我不光有空给你打电话，我还有空找你，你告诉你的住址。”
陆宁赶紧从床上起来，站在一片凌乱中，她结结巴巴地问：“现在吗？可是我还没收拾好。”
“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嫌弃你吗？”
陆宁一想，也对，随后大方地把地址告诉他。挂了电话，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点。
又简单地收拾了下房间，门外响起敲门声，陆宁过去把门打开，冯清河站在门口，笑着看她，“这里真的很难找，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楼房，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这。”
陆宁抿嘴笑了，侧身让开，“清河哥，快进来吧。”
冯清河走到屋内，左右看看，一脸的欲言又止，即使她不说，陆宁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便说：“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很干净，离批发市场很近，周围有好几家网吧，以后上网也方便。”
冯清河轻轻叹了口气，举起手里带来的饭菜，“不说这个了，我还没吃饭，陪我吃一点吧。”
陆宁把房东留下的桌子擦了擦，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陆宁这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食指大动，低头吃得香。
冯清河吃饭的样子却很斯文，他看着陆宁嘴里塞得鼓囊囊的，忍不住出声劝她：“慢点吃。”
陆宁点头，含糊道：“我实在太饿了。”
冯清河温柔的眼神落在陆宁头顶，拿筷子给陆宁夹了块肉。陆宁抬头，嘿嘿地笑，“谢谢清河哥。”
吃过饭，冯清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相机，让陆宁换衣服，陆宁正擦桌子，闻言不解地看他：“现在吗？”
冯清河低头调相机的数据，“我们要抓紧时间拍，不然的话我回去就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了。”
“好！我马上！”陆宁把抹布一甩，闪身进了卫生间。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房间里只有“咔嚓”的闪光灯声音和冯清河间或指导陆宁动作的声音。
两人认识到现在也算建立了默契，速度很快地拍完了十几套衣服，冯清河检查回放，感觉还不错，告诉陆宁自己会尽快把图修好，发她邮箱里。
陆宁叫住冯清河，追他到门口，冯清河把背包斜背到肩上，低头看她，“怎么了？”
“清河哥，你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帮我拍照吗？”
冯清河歪头看她：“对啊，当然了，我也想看看你安顿得怎么样了，这里环境虽然不如想的好，也勉强凑合。”
陆宁抬头和她对视，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她清清嗓子，“我以为离开工厂后，你就不会再和我来往了，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还愿意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怎么还对我这么没信心。”冯清河抬手揉了揉陆宁的头，笑道，“别总对我谢来谢去的，那么见外。帮你是我自愿的，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很要强的女孩、很有勇气的女孩。”
看着冯清河俊朗的脸，陆宁很想追问一句，她对冯清河来说，只是工厂里随处可见的女工之一，他到底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帮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要强、聪明？他对自己感情中，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超过友情的东西？
陆宁情绪上头的瞬间，这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想起那天在面馆，冯清河和那个女孩并肩的背影，迅速冷却下来。
只差一点，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幸好没说出口，不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会变得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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