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兰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顾启诗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道,“你曾跟我说过,虞欢被人下过噬心蛊,当时是服用了长生草,才恢复正常?”
“不错!”裴若兰点头承认。
顾启诗心中有了猜测,只怕虞欢并不是用金针之术替她解得毒,而是用了她的血。
而她之所以对若兰隐瞒这点,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毕竟,人心隔肚皮,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今日之后,她也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凌昭阳一出万源街,就想办法废了送她的玄龙卫。
她强忍着不适,亲自驾车,疾驰到了王氏义庄。
进入密道后,她才松了口气。
密道中,没走过一段,她就按下自毁的机关,一路倒也算得上顺利。
她是在走到最后一段时发现不对的,彼时毒性已经蔓延到心脉,她虽然明知自己可能逃不过,但还是将藏在心衣里最后一颗保命的药取出来吞下。
药入口后,她便晕了过去。
第313章 过节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凌昭阳艰难的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定心脏还在跳动,她勾了勾唇角,从地上爬起来,艰难的朝外走去。
终于走出密道,她按下自毁的机关,然后朝山上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嗓子干的冒烟,腿脚又酸又软。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歇下,也不能失去意识,否则身上的血腥味定会招来野兽,将睡梦中的她吞吃殆尽。
凌昭阳全凭本能,一刻都不停歇的往前走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野兽昼伏夜出,她知道自己的危机解除了一半。
刚好前方有一颗柿子树,她眼中透出几分热切,已经麻木的腿脚都利索了不少。
终于走到柿子树旁,她正要走过去摘几个柿子,这时脚下突然一空,接着整个人朝下跌去。
十几息后,只能一声巨响,凌昭阳落在一处湿软的浅滩上。
本就虚弱的身子再次遭受重创,凌昭阳以为自己会死,但没想到随着时间的过去,她非但没有失去意识,反而充满了力气。
她睁开眼睛,朝前滩上看去,只见周围有不少白骨,看样子,有小动物的,也有人的,应该也是和她一样,从上面掉下来的。
她抬起头朝上看去,整个山谷像一个巨大的细颈瓶,瓶内寸草不生、光滑如洗,而瓶口,也就是她掉下来的地方则树荫浓密,只能透出极细的几缕光。
这意味着,从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她只能找其他的路,或者一辈子留在这里。
她正胡思乱想着,岸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姑娘,你还活着吗?”
凌昭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背着竹筐的青年男子远远的看着她。
她哑着嗓子道,“还活着。”话落,正要坐起来,却见男子飞快的朝她跑来。
他在她面前停下后,粗糙的大掌握住她的小臂,将她掺了起来,咧着嘴道,“这些年陆陆续续从上头掉下来过不少人和动物,不过只有你活下来了。”
凌昭阳有些意外,“只有我吗?”
青年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我叫秦桑,你叫什么名字?”
凌昭阳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才道,“我叫阿昭!”
被秦桑扶着走出浅滩后,凌昭阳问道,“你知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你是想回到上面吗?”
凌昭阳“嗯”了一声。
秦桑摇了摇头,“我们村子几十口人在这里住了上百年,一直想找到离开这里的路,但始终没有找到。听说是先祖来这里后,不想再出去,就将所有的路都断了。”
“听你这么说,原来是有路的,只不过后来被断了,那你知道原来的路在哪里吗?”
秦桑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凌昭阳见他一脸憨厚,不像说谎的样子,想着以后可以问问村子里的老人。
接着她又问起秦桑他们村子的情况,秦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昭阳心中有了数,觉得暂且留在这里休养也是不错的。
匈奴王宫,“凌昭阳”在舒郦殿留宿一个多月后,在晨起时,忽然干呕起来,霍准宣了太医过来替她诊治。
太医把过脉后,跪地道,“恭喜陛下,您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
“凌昭阳”眼中闪过一抹欢喜,冲左右道,“朕称帝已一年,终于见喜,吩咐下去,所有宫人都有赏!”
“谢陛下!”
不过半日,宫里宫外便都知晓,陛下怀了身孕。
当初扶持凌昭阳上位的人收到消息后,脸色十分复杂,他们自然是不满陛下生下大庆魏王的血脉的,可想到丞相的前车之鉴,又不敢谏言,只得忍气吞声。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凌昭阳”害喜日益厉害,她开始将一些政务交给霍准。
起初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并没有人放在心上,直到“凌昭阳”将赈灾之事都全权交给霍准负责,才有臣子站出来上奏。
“凌昭阳”全都留中不发,直到霍准将雪灾妥善解决,牧民对他感恩戴德,她才将上奏的臣子叫进宫里申饬了一番。
几个臣子出宫时,腰都是弯着的。
之后,“凌昭阳”又给了霍准几件要差,霍准全都办的极为妥当,在民间的呼声日益高涨。
这时,“凌昭阳”以养胎为由,将所有的差事都交给霍准处理。
陇西城,裴若兰每隔一旬会收到霍准的一封信,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些微妙,像是和好,又像是没有和好。
转眼,就到了年节,君玉说话已经很利索了,不过他只喜欢跟裴若兰说话,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的。
其他人看在裴若兰的面子上,都对他极为包容,只有顾启诗是个例外,时常将君玉惹得炸毛。
时间久了,君玉对她反而比其他人更亲厚。
这天,顾启诗从外头买了些烟花回来,进屋后,用自己的冰凉的手去捏君玉的耳朵。
君玉瑟缩了一些,不满道,“顾姨,冰!”
顾启诗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我都多长时间没有出门了,这次出去可全是为了你,我买了好几种烟花,到时候放给你看。”
君玉心里对烟花没有概念,看着顾启诗时,小脸还是皱巴巴的。
顾启诗也不再解释,转头跟裴若兰说起自己买的烟花种类。
裴若兰笑着道,“你开心就好。”
话落,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上多出一抹愁绪。
顾启诗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想魏王了?”
君玉对魏王两个字倒是熟悉,知道那是他爹,此时眸光一亮,握着裴若兰垂下来的发丝道,“娘,君玉要爹!”
裴若兰嗔了顾启诗一眼,“别提他了。”说罢,又去哄君玉,“君玉听话,你爹现在正在做一件大事,等他做完就回来了。”
君玉“哦”了一声,表情有些失望。
裴若兰低下头,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怎么,有娘陪着你,还不够吗?”
君玉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抱裴若兰的脖子,贴着她的脖颈道,“君玉只要娘!”
第314章 绝不回头
小年那天,祭过灶神,玉奴拿着一份信进来,裴若兰还以为是霍准寄来后,接过后却发现信封上是空白的,她眼中闪过一抹狐疑,将信封撕开,展开信纸后,上面的字迹竟是裴日文的。
信中,他讲述了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先是看完了毒医留下来的医书,然后便时常离开地宫,为附近的村民诊治,那些村民很感激他,经常送自家种的菜给他……
裴若兰看得出,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他还能静下心来生活,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玉奴见裴若兰面露释怀,有些好奇的问,“这信是谁寄来的?”
“是我阿兄。”说着,她将裴日文的现状简单说了一遍。
玉奴听完后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裴若兰有些感慨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有一日我们还能互相通信,平静的谈起彼此的生活。”
玉奴没有问裴若兰是否已经原谅裴日文,只是道,“世事无常,我们就像河中的叶子,只能顺着水流飘荡,在哪里停下,停多久,都由不得自己。”
裴若兰听玉奴这般感慨,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这些日子信阳侯还找过你吗?”
提起信阳侯,玉奴的表情有些烦躁,“她还没有放弃。”
“年前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再出去了。”
“我知道了。”
接下来几日,年节的味道越来越浓,空气中一直浮动着炸果子的味道,但裴若兰的心却隐隐不安起来。
除夕那天,她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盏,正要放下君玉去收拾,玉奴抢先道,“我来收拾就好。”
她很快就将碎片清理了,回来后问道,“我瞧着姑娘的精神有些差,要不要给你点根安神香,你稍微眯一会儿?”
“不用了。”裴若兰轻声拒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用安神香的。”
“那我找些红纸来,我们剪窗花罢。”
玉奴很快将红纸拿了过来,裴若兰看她操着剪刀翻翻转转,展开后,就是一个喜字,夸赞道,“你的手很巧。”
玉奴又拿起一张红纸,“我还会剪小人。”她说着,三两下就剪出七八个小人,有鼻子有眼的,煞是可爱。
裴若兰拿起剪刀,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将红纸叠起来剪了几下,展开后,是八个牵着手的精致小人。
“姑娘的手更巧。”玉奴赞叹。
裴若兰忽然问道,“你会照着人剪吗?”
玉奴想了想,重新拿起一张红纸,盯着裴若兰看了一会儿后,挥舞起剪刀。
裴若兰正盯着她看着,顾启诗和虞欢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在剪纸呢?”顾启诗在裴若兰身边坐下,随口问道。
这时,玉奴刚好照着裴若兰的样子剪完一张小像,她递给裴若兰,裴若兰拿起来,问顾启诗,“像不像我?”
顾启诗看了眼小像,又看了眼裴若兰,道,“还真挺像的。”
裴若兰抿嘴笑了笑,有些珍视的将小像夹在一旁的书中。
玉奴见裴若兰喜欢的紧,又拿起一张纸,“我给大家都剪几张。”
“我也试试,”顾启诗拿起裴若兰用过的剪刀,大刀阔斧的剪了起来。
剪完后,她自己都嫌弃,咕哝道,“同样的剪法,怎么差这么多?”
虞欢放下手中的茶盏,嗔了她一眼,“你那手是舞刀弄枪的,哪比得上玉奴灵巧。”
顾启诗摸了摸鼻子,又试着剪了一次,终于有点人形后,她冲虞欢道,“看,像不像你!”
虞欢哼了一声,“不像。”
顾启诗小声道,“我觉得挺像的。”
夜幕很快降临,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年夜饭,落座后,顾启诗问裴若兰,“要不要喝点酒?”
裴若兰道,“我要照看君玉,你和其他人喝罢!”
顾启诗转向虞欢,用眼神询问,虞欢摇了摇头,她素来不爱喝酒。
顾启诗有些失望,本想着大家都不喝,她也算了,谁知,玉奴忽然开口道,“我陪你喝,今晚不醉不休。”
顾启诗有些惊讶,玉奴素来温柔谦卑,她以为她不喝酒的。
“我去拿酒!”玉奴没有解释,起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坛三斤重的酒和两只海碗回来。
顾启诗帮她将坛子打开后,给两人满上,最后看向裴若兰和虞欢,“你们真不喝?”
裴若兰都摇了摇头。
顾启诗便和玉奴拼起酒来。
喝多了,两人话也多起来,顾启诗骂顾家人,玉奴骂那些将她当玩物的人。
裴若兰已经吃的差不多,和虞欢相视一眼,两人起身朝外走去。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雪。
裴若兰伸手接了片雪花,“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是个好年景。”
虞欢看着地上的薄雪,道,“我小时候,一直挺讨厌雨雪的,那样的日子很难捱。”
裴若兰抬起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诗姐姐和你很像,她很讨厌佛寺。”
提到顾启诗,虞欢回头看了眼已经醉倒在桌上的她,“但愿以后的年年岁岁,她都有好日子过。”
“你也是。”
“……多谢。”虞欢迟疑了一下,才应道。
顿了顿,她又道,“我曾以为,这辈子会和陆吾相伴到老,和他喜相庆,病相扶,寂寞时相伴,但一切终究只是一场泡影。”
裴若兰没想到虞欢会提起陆吾,怔了一下才道,“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不会了,师父说过,我是孤星逐日的命,这辈子注定了没有爱人,孤寂一生。”
“那也无妨,有我和诗姐姐陪着你。”
随后,她又说起自己和霍准的过去,她原想用自己的不幸安慰虞欢,谁知她却道,“至少,魏王对你的心始终是真的,而我就像一个笑话。”顿了顿,她又道,“魏王这次回来后,你会重新和他在一起吗?”
“我想……应该不会。”
虞欢侧过头过,“我若是你,我也不会。”就像她对陆吾,会觉得遗憾可惜,会怨恨,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
第315章 造反
子时前一刻钟,裴若兰回了厅堂,试着将顾启诗和玉奴叫醒来,但两人醉的实在太厉害,怎么叫都叫不醒来。
虞欢道,“让她们睡着罢,你抱着君玉,爆竹我来放!”
“也好。”
宅子门口,玄龙卫已经将爆竹挑起来,虞欢将火折子打开,飞快的点燃引线,然后退到台阶上。
引线烧完后,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裴若兰捂住君玉的耳朵,虞欢则伸手去捂裴若兰的耳朵,裴若兰冲她摇了摇头,让她不用管自己,但虞欢始终没有收回手。
爆竹放完后,玄龙卫上前问道,“烟花是现在放吗?”
裴若兰正要答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发懵的声音,“好啊,你们放爆竹竟然不叫我。”
裴若兰回头看去,只见顾启诗牵着玉奴,歪歪扭扭的朝门口走来。
她失笑道,“刚才叫你了,你睡得沉,没叫醒来。”
“这还差不多!”走到门口,被夜风一吹,顾启诗又清醒了几分,她拿过虞欢手中的火折子,“我去放烟花,你们看着。”
之前顾启诗总共买了十种烟花,她一个一个的放过去,众人抬起头看向夜空,烟花绽放的那一瞬间,眼中都流露出惊艳。
只有裴若兰的心思不在烟花上,距离离太近了,她怕火星子落在君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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