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有一天,孙奕总把我叫过去,说知道顾总想带团队走,连投资都找好了。我肯定说不是这样的,但孙总说他已经掌握了确切消息。”
“然后第二天早上就发了集团通知罢免了顾总。完了何盈盈就变成集团总裁办助理了。”
“知道顾总出事后,我跟理财那边的人私下打听过。他们说之前利银自己做现金贷产品测试的时候,顾总给过技术支持,觉得顾总是不是因为这个进去的。”
“但我觉得不可能,我们这边的技术和风控一个人都没被抓,理财那边被抓的也都是王磊那个部门的。我也给王磊打过电话,但他不接。”
“我查了好几天才发现,利银入股‘轻松贷’的那个公司,是‘闪信分期’的子公司。‘闪信’的法人是顾总。但是我是跟顾总一起来的利银,他参与的所有业务我都知道,我们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公司。”
“你能去法庭作证吗?证明顾霰云没有参与过现金贷业务?”林青苗打断了杨松涛的话。
“嫂子,我如果去作证了,我工作肯定丢了。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杨松涛苦笑。
林青苗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巨大的失望还是席卷了她:“可是顾霰云有可能会坐牢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杨松涛沉默了。
林青苗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杨松涛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强人所难。你还有什么信息吗?关于这个’闪信’。”
“有一点。但是出了这个门我不会在任何场所承认我说的话。”
见林青苗点头表示理解,他继续说:“我知道‘闪信’后,用了一点方法,才知道,孙奕总很多费用,都是走的这个公司的账。”
第39章 顾霰云出来了
“这么说来,‘闪信’算是孙奕的钱袋子了?”
律师事务所的一间会议室内,林青苗刚刚跟方律师同步了新得到的信息,方律师就了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所以实际意义上跟‘轻松贷’有瓜葛的应该是孙奕而不是顾霰云啊,对不对?”林青苗满怀希望地望着方律师。
“这都需要调查取证,不是你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但是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方律师肯定了林青苗给出的信息。
“下次会见是什么时候?能不能请方律师您转告他,我相信他,会一直帮他的?”林青苗恳求方律师。
方律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这么快,现在会见都要排队等通知。而且估计他很快就要转移到海市去了。”
他看到林青苗整个人马上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下来,又安抚了几句:“早跟你打过预防针了,这是个长期的事,你该干嘛干嘛,有好消息我一定及时告诉你。”
事实上第二次会见比方律师跟林青苗说的来得更快。
在看守所的接见室,听完方律师帮林青苗带的话,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顾霰云用双手用力搓了搓已经长出不少胡茬的脸,苦笑了一下。
“何必还要把她拖下水。方律,我的案子就拜托您了,我还有个本科同寝室的室友,是法学博士,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您,麻烦您跟他联系下,让他帮忙再介绍个经济类的刑辩律师,然后你们两人一起合作一下吧,价格不是问题。”
“别灰心,如果你说的情况都属实的话,不一定会被批捕,顶多扣你几个月。”方律师看着面前尽管被羁押了快一个月,精神受到重大打击,仍十分英俊的顾霰云,暗想难怪那个小姑娘神魂颠倒的,就靠这张脸,哪怕真坐牢了出来了也不愁没钱用。
——
这段时间,林青苗一直住在顾霰云的房子里。每次她下班回到他家,屋子里的智能感应灯总是一路从玄关亮到房间。她有时候觉得有点好笑,在这么明亮奢侈、温度适宜的豪宅里,好像伤春悲秋都是一种做作。
顾霰云办公室里的东西早就在他被罢免那几天就全送回了家里,如今就这样堆在客厅里。
有一整箱的文件,应该都不涉及利银的公司机密,还有两箱经济杂志和利银的内刊。一堆熨烫地整整齐齐还罩着干洗店塑料外衣的各色衬衫,以及,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绿色盆栽。
林青苗坐到沙发上,将盆栽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下绿油油的叶子。叶片皱皱的,边缘有锯齿,三片成一簇。摸了摸,都是小绒毛。
她打开手机的识图软件,对着盆栽拍了照片。软件显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草莓。
林青苗看着软件上草莓的照片,想到顾霰云之前养的小番茄,觉得十分合理。她将草莓盆栽挪到了窗台上,拨弄着看起来长势还不错的叶片,又小心地将底部几片发黄枯萎的叶子一一摘去。
如果没有碰到这样的突发事件,等这个草莓熟了,他一定也会摘下来给她吃的吧?
林青苗点开手机开始搜索“如何养盆栽草莓”,看搜索结果还挺简单的,在开花结果前只需要注意补充水分就行了。
她用手按了下盆里的土,已经干了。于是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将土浇透了,趴在窗边看着草莓叶子,自言自语:“不知道等你长出草莓后,顾霰云能回来吗?”
一个好消息后面总会连着几个坏消息。
初中同学给了回音,表示导师现在并不在律师事务所挂职,手上也没有值得介绍的资源;杨松涛再也没能提供更多的线索;方律师那,则迟迟没有进展。
每次林青苗联系方律师,他总是态度很好,但永远让她耐心等待。还经常给她举一些几个月、十几个月,甚至好几年超长羁押的例子。
有的时候林青苗都忍不住想对方律师大喊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效率这么低?我到底还能做什么?”
但每每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礼貌地跟方律师道谢。
她能做的实在太少了。简直可以算得上束手无策。
空闲下来的时候,她会搜索京市以及海市看守所的监房条件,搜索看守所的每周伙食,搜索“进看守所是一种什么体验”的帖子。然后就打住了。她不能忍受去想象把顾霰云放到那个条件中去。
在一次全市范围内的大降温之后,林青苗翻出了羊毛大衣和薄款羽绒服。等到窗台上的草莓盆栽开出了第一朵单薄洁白的小花,林青苗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滑到了十一月。
顾霰云在不久前已经被转移去了海市看守所,她鞭长莫及,其实就算能跑去海市也没有用,她一样见不到顾霰云。她只能整理出一些大衣和厚外套,托方律师寄了过去。
面对林青苗再一次的询问,方律师仍然给出了同样的回答:“海市案子不比京市少,还在调查呢,没有这么快的。你耐心再等等吧。”
林青苗已经无力愤怒或者悲哀了。
有的时候她会怀疑自己现在的生活。
顾霰云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吗?他们真的有谈过恋爱吗?她非他不可吗?她现在的坚持对外人来说是不是很可笑?
但是她没有办法放弃。这两个月来,顾霰云的父母没有给过她哪怕一个电话。
赵美娟也只在知道秦丹丹撤退后有些歉意地问了她一句。
杨松涛早已不接她的电话,就连小江,这两周也没再向她问起顾霰云了。
又一周过去了。草莓盆栽已经开出了十几朵花。单看这些单薄的小白花,很难想象最终会结出那么鲜艳美味的草莓果实。
林青苗循着网上的指导,在土里埋了一些有机肥。又拿出几支医用棉签,用手稍稍撕扯了一下上面裹着的棉花,让棉签的头部更膨大一些,然后一一去接触花粉和花蕊。
她不知道人工授粉到底该怎么做,只能拿着棉签在每朵花的花心都碰一碰、擦一擦,再抖一抖。“如果这盆草莓结不出果子,你可千万别怪我。”她喃喃自语着。
十一月十九号,林青苗记得很清楚,她早上醒来,照旧去窗台看看草莓的生长情况,发现已经有一个绿色的小草莓转红了。比她的大拇指大不了多少,但形状十分完美,是一个饱满的心形。
她拿出手机,换了好几个角度,想把她人生中种出的第一颗草莓好好地拍下来。还没拍几张,手机震动了。是方律师。
她赶紧点击接听:“方律师,有消息了吗?”
“啊对,林小姐,是好消息,顾霰云的案子证据不足,已经释放了。”没有想到,方律师不联系她则已,一联系就给了林青苗一个重磅炸弹,还是个超级好消息的重磅炸弹。
“真的吗?太好了!”林青苗在阳台激动地跳了几下,才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原来今天的红草莓竟是这样的好兆头!
“方律师,谢谢你,他是从海市回来吗?还需要办什么手续吗?今天就能到家?还需要给你多少律师费呢?”她一叠声地问。
“咳,林小姐,其实顾先生昨天就已经释放了,是他让我来告诉你一下的。律师费他已经结清了。”方律师清了清嗓子,有几分拿捏地说。
林青苗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会转了。顾霰云昨天就出来了?他为什么不联系她?为什么要律师带话?他想干什么?
脑子里纷纷扰扰,林青苗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方律师早已经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坐在了地上,眼睛盯着那颗红红的草莓。
这颗草莓在她视线中忽大忽小,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她发现她的眼睛有些对不上焦。
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她深呼了几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拨通了顾霰云的电话。
他的电话是通的!两个多月来,林青苗第一次打通了顾霰云的电话。
然而并没有人接听。她执着地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直到听筒那边传来“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忙或无人接听”。
她机械地又重复拨打,又听了一遍忙音和电子播报音。
按掉通话界面,她打开了微信,点开了顾霰云的对话框。
她往上扫着聊天界面。两个多月来,对话框里只有她发出的绿色对话框。
“我想你”,“我相信你”,“加油,你要坚持住”,“我好想你”。
划到最上面,是九月五号顾霰云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宝宝我到了,快下来。”
她盯着对话框,突然看见了上面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赶紧点进对话框,飞快打了一句“为什不接电话???”
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林青苗的心揪得紧紧的,比高考查分前还要窒息。
良久,对方发来一句:“青苗,对不起,给我一点时间。”
第40章 冬天的取暖
林青苗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字,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方律师一再让她等消息,为什么从不问她催要律师费,为什么昨天顾霰云就出来了,今天他才通知自己。
林青苗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移动:“那请你滚得远一点。”
然后她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将这段时间留在顾霰云房子里的衣服、洗漱用品、书籍,统统整理打包,最后去阳台上摸了一下早上才变红的草莓,昂着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京郊农场内,顾霰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视器画面,几乎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看到林青苗打包,看到林青苗移动了一下盆栽草莓的位置。他伸出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画面中林青苗的身形,直到看着她离开房子,关上了大门。
心脏像炸裂一般疼痛,他向后倒在铝板屋外的躺椅上,一手紧紧握着手机贴在了胸口,一手举到头顶,遮住了对他来说仍有些刺目的初冬的阳光。一滴眼泪从他眼角位置滑落,倏地消失在了鬓角发丛中。
但是失意的人,连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都是奢侈。
很快电话响了起来,顾霰云扫了一眼屏幕,马上坐直了身子:“林书记您好,对,是的,可以理解,辛苦您了。祝您工作顺利。”
意料之中,本就不存侥幸。在昨天海市的风投基金撤回了投资意向之后,这个政府产业基金的投资也黄了。他又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京市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些。没到十二月,白天的温度就跌破了零度。躺在户外的顾霰云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要不是口鼻呼出的白气让人知道他还在呼吸,都可以让人误会他早已失去生命体征了。
下午的时候,农场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看着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羊绒大衣从奔驰AMG上走下来的人,顾霰云略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杨松涛现在也是有专职司机的人了。
“顾总,您还好吗。”杨松涛走到顾霰云身旁,看了一圈不知道往哪里落座,索性进到铝板房里面拖出了一张小矮凳,坐在了顾霰云旁边。
“现在该我叫你杨总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顾霰云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懒洋洋地说。
“我先去了您家里,才跑的这”,杨松涛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也没有犹豫多久,继续对顾霰云说:“其实我来找您,是替孙奕总带话的。”
顾霰云冷笑一声。
在看守所从律师嘴里听到“闪信”这两个字的时候,顾霰云就在一瞬间将来龙去脉整合到了一起。他非常清楚孙奕在他被抓这件事上使了多少力。
多少次在监室硬板床上难以入眠的夜晚,顾霰云都在自己的想象中一遍遍地质问孙奕。他想过对他破口大骂,想过狠狠打他一顿,也想过直接举报他。
但等到真的出来了,他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孙奕本就是天生跟他不一样的人。他拥有许多与身俱来的东西,是他这种农村出身的人穷其一生都接触不到、沾不到边的。而孙奕的所作所为,更是他永远也不会去做的。
但没想到孙奕对他的报复还远不止这些。可能这才叫杀伐决断,赶尽杀绝吧。
“说吧,他还想干嘛。”顾霰云淡淡地说。
“孙奕总让我提醒您,您之前虽然没有签竞业协议,但是您目前跟利银的劳动关系还没有终止,利银还在每个月给您发工资,所以您在外创业的一切行为都是违法的。。。”杨松涛的声音越说越低。
“啪,啪,啪”,顾霰云将手举到空中鼓起了掌:“厉害。不愧是福布斯中国30年龄段上榜的创业者和企业家,他不成功谁成功。”
“顾总,我们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他真的太过分了。”杨松涛补充:“现在车贷基本上所有的高管都被他约谈过,都被警告了一遍,谁要是跟你走,谁就是跟他过不去,他说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在这个行业再也混不下去。”
“嗯,我信。所以松涛,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自扫门前雪吧。我想休息了,就不送你了。”顾霰云挥了挥手。
杨松涛在他身边又坐了一会,然后默默起身走了,黑色越野车绝尘而去,卷起了一些细微的雪霰子。
顾霰云对着天空张开手指,接到了一些白色的细小颗粒——下雪了。
在农场待了一周,顾霰云除了将之前雇佣的工人们都解除了雇佣关系,额外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之外,什么都没干。
26/46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