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还没等小安说完便飞奔去太后的梵松苑了,一路狂奔,跑到殿外刚刚要进门的时候竟然被侍卫拦在门外。
“太后懿旨,无召不可入。”
“滚开!”
楚辞根本没有管侍卫的阻挠,直接一脚踢开侍卫大步走进苑中。侍女太监一路阻拦,可他们哪里是楚辞的对手,楚辞健步如飞跑进内院。
第一眼就看到跪在太后膝侧低着头的玄夕,还有太后手中高举的一把匕首。
楚辞一个健步跑到院中,噗通一声跪爬到太后跟前,抓住太后脚底衣裙,瘫跪在侧仰视着太后落寞苍老的脸,张口便是惊恐哀求。
“皇奶奶,皇奶奶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姜崈看着楚辞直直跪在碎石子路上连滚带爬的样子十分心疼,马上俯身下去扶住楚辞,谁知被楚辞一把推开。
姜崈脖子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颤抖,咬紧了牙关忍着心里刀绞一般的痛,双手紧紧握拳,白玉佛珠咯吱作响。愣在原处的姜崈缓缓站直了身子,依旧是那清脆悦耳的细柔声线,仿佛桑蚕吐丝一般温柔解释给楚辞听。
“皇奶奶赏了玄夕一支七宝彩玉匕首,说是衬他。”
是啊,太后怎么可能用如此恶劣的手段来了结玄夕呢......
自知失态的楚辞马上跪好,“楚辞失仪,请太后责罚!”
此时,早在一旁候着的侍卫也开了口,“平西公主硬闯梵松苑,还请太后,太子示下。”
“皇奶奶,就阿崈看来,楚辞妹妹定是玩疯了根本就没听到侍卫说话,要不就算了吧。”
太后一改刚才的冷脸,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个疯丫头定是一心想着陪哀家午膳的,既然来了,就一起用吧。”
太后说罢便让姜崈搀扶着回了正堂。
在一旁的玄夕十分疑惑的看向楚辞,而楚辞眼神闪避,只是自己试图站起来。
这梵松苑的碎石子路虽然十分美观,走起路来倒还好,可是直接飞身跪下,这膝盖都差点碎了。
楚辞一个踉跄,玄夕赶忙一手环住楚辞的腰,准备抱她起身。
楚辞整个人像触电了一般直接甩开了玄夕,半坐在地上的楚辞赶忙整理好了刚刚散乱的头发,艰难起身,直奔正堂。
入座之后,太后看着在楚辞身后一脸狐疑的玄夕,微微一笑,说道,“玄夕少侠也一起坐吧。”
“不可,”楚辞面若冰霜,“玄夕只是个门客,怎可与皇族并肩而坐,皇奶奶就是再喜欢玄夕,也不能坏了规矩。”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楚辞,悠悠说道,“那就听公主的吧......”
玄夕高高的眉骨上皱起深深的川字,低头不语。
“玄夕少侠,家中还有谁啊?”太后开始拉起了家常。
“回太后,玄夕是孤儿,自小便是自己一个人。”
“哦?”太后抬眼看了看玄夕,“那实在辛苦,可怜了如此一个好儿郎。”
太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少侠可有心上人,婚配与否?这婚配之事在南云都是长辈做主,你既是孤儿,哀家倒是乐意帮这个忙。”
玄夕突然抬了头,一脸欣喜的看向坐着的楚辞。
果然他猜得没错,今日定是养育过楚辞的皇奶奶要帮着楚辞指婚呢!他问过媒婆,这个环节叫说亲。
本应是他先拿着聘礼来求娶的,聘礼他都想好了,就拿望洛国边境五城来换,只是如今还没来得及去打城池,这也太过仓促了。
可这长辈都开口了,也不能回绝呀。
不如先应下来,再拿五个城池回来风风光光的把小阿辞娶进门。
玄夕满脸兴奋,直接跪下,“玄夕有心上人——”
“皇奶奶!玄夕不是南云国人,还是别拘着南云国的礼节。如果乱点了鸳鸯谱,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
楚辞直接打断了玄夕,冰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这丫头,哀家是在为你打算!你之前说玄夕没什么用处就要赶紧打发了,起初哀家也没觉得怎么样。如今见到了,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的英雄儿郎,你如此轻怠门客,实在不该。”太后一脸宠溺的埋怨着楚辞,脸上的肌肉却一动不动。
玄夕只感得当头一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直愣愣的看着楚辞僵硬的背影。
太后看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楚辞,接着柔声说道,“你如今有了着落,也得安顿好手下的人,这些也都是持家之本,以后在宫里,也是要这样帮着阿崈想着,你可晓得?”
楚辞一双杏眼突然张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
太后咯咯笑出声来,一脸知晓全局的样子看了看旁边的姜崈,又指了指旁边震惊的楚辞,“看看,看看,还觉得自己瞒得有多好呢!傻丫头,你的嫁妆哀家备了整整三个殿,哪里还用你自己在那里偷偷准备嫁妆进宫啊!”
听到这的楚辞瞬间弹了起来,脸色刹时惨白,整个人好像被雷击中了的枯木一般一动不动。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抓起楚辞的手轻轻地拍着,“傻孩子,哪里有女娃娃自己办嫁妆的,这要不是你阿崈哥哥也一心属意与你,那真是要笑话你的!”
本如枯木死寂一般的楚辞突然抽回了手,一点一点后退,看着自己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似乎有些陌生恐怖。
“你要......打发了我?”
这时楚辞身后玄夕的声音低沉浑浊,楚辞握紧发抖的双拳,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来不及多想,楚辞随即转身,用余光看着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玄夕,慢慢开口,声调平和的听不出任何起伏。
“我自然是要安顿好身边奴仆才能安心入宫的。”
楚辞走到玄夕身边,眼睑微垂俯视着他,“皇奶奶说得对,不能因为我与你只有短短几月的缘分,就只想着给些银钱遣散了你,是要好好礼待于你免得落人口实。”
“你的嫁妆......”玄夕低着头,看不到脸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他握的发白的拳头,“你准备的嫁妆不是给——”
“此等私事,若你能保密最好。若是出去胡说,当心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
楚辞俯身,一把抬起玄夕下巴,眼神滴水成冰,看着玄夕那双美得摄人的桃花眼慢慢蒙上一层雾气。
“我,不,信!”
玄夕突然紧紧握住楚辞抬着他下巴的手,用力一拽,瞬间被拉近的二人在眉睫之间毫无遮拦的对视。
“我与太子的情分,岂是你一个区区山野小儿可比!识趣的,就快点离开。”
“够了!”
楚辞被玄夕一把推开,玄夕俊俏的脸上仿佛布满裂痕勉强支撑的玉璧,轻触即碎。
突然,他笑出了声,越笑声音越大,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玄夕好似疯癫一般摇晃着走出正堂,消失在内院之中。
看着玄夕离去,消失在院子里的最后一丝衣角,楚辞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楚辞胸口好似压了千斤浓雾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不停的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才能不晕厥过去。
姜崈见状快步走过去,准备扶起楚辞。
“放开!”
楚辞一把推开姜崈,力道之大让姜崈一个趔趄差点没被推到。
内官刚要大声呵斥,侍卫剑已出鞘,姜崈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他们。
“传医女,给公主瞧瞧膝盖。”
姜崈反身向太后深鞠一躬,太后嘴角微微上翘,便去寝殿午休了。
偌大的正殿,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却安静得只能听到楚辞重重的呼吸声。
第62章 究竟是我在装,还是你眼拙
呼吸终于平缓的楚辞看着四周鸦雀无声的人群,手撑着地,缓缓艰难起身,姜崈在她身后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踉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扶着。
“都下去吧,太医来了就暂时在外面候着。”姜崈轻轻说道。
面无表情的楚辞定在原地,脑子犹如风暴席卷过后的她一阵干呕。
姜崈又一次赶忙上前,想要帮着楚辞顺气,却又一次被楚辞一掌打开了。
楚辞皱起眉头,甩了甩刚刚碰到姜崈的手,仿佛刚刚沾上了污水一样。
这是楚辞第一次对姜崈面露厌恶。
“你们,就这么急吗?”楚辞语调淡漠,面色惨白地吐着气。
姜崈并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盯着楚辞的背影。
他如何不急?
再这么下去,她一走就是三年,三年之后烨苍军大权已然旁落,他还拿什么跟皇帝谈判来娶烨家姑娘?
太后既然愿意相助,难道他要拒绝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楚辞竟直走向门口。
“我若是你,定会与我独处一会儿再回去,太后那边也好交代。”姜崈看着楚辞疲惫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
楚辞站定,嘴里吐出嘲笑声,“还没恭喜殿下得偿所愿,终于能娶到烨楚辞了。”
姜崈看向一边,惨笑一声的他也不接话,如今太后说要把楚辞许给他,他的心愿确实是达成了。
即使非楚辞自愿,但他也甘之如饴。
“我不会阻你去北荒的,我知道你孤身去北荒,除了服丧,也是为了太子大婚顺利进行,我只是......我是想先得到太后懿旨,三年后,你便真的能回来了。你也别怕到了那无名无权遭人欺负,太后指婚之后,我便可以每年夏天都去你那里住一段时日,不会让你受委屈。”
“多谢太子殿下为平西公主筹谋。”
楚辞强忍着胸口怒火,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烨家祖训,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站着,气氛降到了冰点。
“若没有玄夕,你早就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了。桐溪城的时候,我们,我们不是很好吗?”
姜崈轻轻叹了一口气,微抿着的双唇好似在按压着自己的不满,眼神倔强的看向别处。
“我感激你,却永远不会嫁给你。以前不会,现在更加不会。”楚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梵松苑,留着姜崈一人独自站在内堂,叹笑一番。
“你一定会愿意的,你一定要愿意啊......”
烨楚辞,我姜崈计划至今,所得到的一切,唯一的目的就是娶你啊......
楚辞飞奔回住所,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焦急踱步,等待楚辞归来的玄夕。
看得出玄夕的胸膛一起一伏,双拳紧握着,神情紧张的他整个人好像一根紧绷的弦,看到楚辞之后直奔着她跑过来,一把握住楚辞双肩。
“阿辞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当然没有。”
“都怪我,我刚刚想的太简单了,我还以为太后是向着你的,没想到她竟然要把你强嫁给姜崈,我走以后,太后可有逼你?”
玄夕在梵松苑时猜了个大概,看着楚辞当时震惊的样子,便知道这事其实是被太后框了。
玄夕只恨不能直接荡平了这帮要吸楚辞血的人,奈何自己的小阿辞定是不愿意看到姜家受损,南云动荡,要不然真的想不管不顾的直接掳了阿辞远走高飞。
“你是如何想的?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违背祖训一走了之。不过你也不要怕,我护得住你,也护得住你府上所有的人。”
玄夕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看着楚辞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好像无底洞一般十分慌乱。
“那你想怎么样?”
楚辞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我......”玄夕看着楚辞的反应直接慌了神,“我想带你走啊......”
“去你的那个小荒岛上,打渔种花?”
玄夕听到这样的回答,突然松开了握住楚辞的手,有些迟疑的看着楚辞。
“你到底清不清楚,我究竟是谁?”
楚辞走过玄夕身侧,轻轻撞过他的肩膀,双手背后的她抬起下巴,样子十分傲慢。
“提醒你一句,我是南云国公主,镇国大将军烨家的唯一血脉,你有幸得我几日宠爱眷顾,竟然妄想着,带我去荒岛过日子?”
“阿辞,我知道你想让我走,你怕我有危险。可我真的能护住你,你不清楚我的能力,我其实是一个——”
“无论你是谁你都不是当朝太子!我要的是未来的皇后之位,烨家永世的繁荣!你一个小小道士又如何给得起?!”
“阿辞,你别再装了!”
“究竟是我在装?!还是你眼拙!”
楚辞转过头来看着玄夕,心中绞痛却只能装作满脸厌烦,“算是我的错吧,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们二人各取所需。真的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个情种?”
楚辞转过身来看向玄夕,满脸讥笑不屑,她微微皱着眉头,边笑边摇头。
“阿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玄夕开始慌乱,他实在无法把他的阿辞和眼前这位烨楚辞联系到一起。
楚辞嘲笑起了玄夕,那从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好似刀背勾起琴弦一般顿挫,“你要是有脑子就好好想想,我与你定情,是在太子妃选定之后!我当时无计可施,只能兵行险招。太子的性子我最知道了,若不是怕我真的跟你走,他又怎么会如此心急想要娶我?不若这般,我难道要等着太子妃诞下世子坐稳根基之后再进宫给太子做小吗?”
玄夕定定看着楚辞,本来修长的身形好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楚辞看着不可置信的玄夕,语气不耐烦的解释着,“你不是南云国人,武功高,长得好,又爱出风头。找你让太子吃醋是最好的办法。太子性格执拗,得不到的就越要得到,这才是我选你的原因啊......"
楚辞走近玄夕跟前,手指轻轻抚摸着玄夕僵硬的侧脸,“你别恼,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喜欢你的,对你也颇为照顾宠爱。但你要清楚,皇家事里,宠爱是最不值钱的!我如今要被放逐北荒,烨家眼看就要没落,如果不做此举,逼迫太后赐婚,三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我烨楚辞?只有诞下世子,才能重振我烨苍大军!”
“可是你准备的嫁妆明明就是要跟着我走的!”
楚辞突然大笑出声,“你真的是个痴傻的!若不是我把消息透给皇宫,我偷偷准备的嫁妆,太后又如何知晓?没有太后金尊玉口,只是太子想娶我又有何用?”
玄夕躲开楚辞的手,努力的盯着楚辞的眼睛,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可她那样子,好像她真的只是浅浅喜欢过他罢了,比起这几个月的情愫,更重要的是烨家千秋。
被玄夕躲开的楚辞的手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你头脑如此简单,又怎会知道计中计的妙处?”
这最后一句就像是给玄夕的当头一棒,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是了,若楚辞真的想跟他远走高飞,为何太后会知道此事,又急着把楚辞指婚给太子呢?她这一番作为,难道真的是为了能与任文君一同入宫争抢皇后之位?
玄夕看着楚辞,实在不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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