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空境住持出寺接旨!”侍卫并不退让,反而战马踏前,直奔那群小和尚。
眼看着这马就要冲到还没马腿高的小和尚们面前,北言飞快挡在中间,一拳击中战马下腹。
战马应声倒地,宣旨的侍卫飞身一跃落在地上。转头一看,那战马已然滚下台阶,奄奄一息。
“即便是当朝太子,也不得在国寺门前放肆!”北言收了拳头,挺着胸膛呵斥。
那侍卫冷静应对,看着北言,“你一区区副统领,也敢置喙太子?”
“臣不敢,臣只是在置喙你这个狐假虎威的侍卫罢了。”
“你!”
这一番争论让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了起来。
“北言,住手。”
熟悉的声音从寺内传出。
小知听到这个声音欣喜若狂,回头一看,一袭素白宽袖长袍映入眼帘。
楚辞耳边长发随意挽起随风飘摆,好似一个得道的仙人。
“公主!”
小知跑上前去扑通跪下,一把抱住楚辞的腿。
楚辞轻轻整理了小知满头的碎发,擦了擦她脸上还没干透的汗,楚辞看着满脸焦虑憔悴的小知,轻叹一声。
“怎么如此不听话......”
“公主这辈子说什么小知都没有不听不做的,唯有让小知一人走掉这件事,小知绝不答应!小知这就去佛前发愿,就是死也要死在公主身边!”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楚辞柔声埋怨。
小安也在旁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着,不善言辞的他跑上前来死死抓着楚辞的袖子。二人好像要长在楚辞身上一般。
“公主若要出家,我便和小安也一同剃了头发。若是寺里不收我们,我们便在山下住着,日日来烧香礼佛,只要能见到公主,小知怎么都愿意。”
“傻丫头,北言多好的一个人,你出家做什么?”楚辞一把拉起小安小知两个人,无奈看着这两位小哭包。
“我不管!反正我若是出家了,我就把公主准备的嫁妆全散出去,里面还有好多夫人留下的东西,我都不要了!公主你可别后悔!”小知话都说不利索,一直抽泣着,双手用力握住楚辞的手,生怕她再不言一语便走了。
“臣参见公主殿下,臣领太子口谕,请空境住持前来接旨。”传旨的侍卫得了空挡,拱手说道。
“住持此刻正在礼佛,此处是南云国寺佛门圣地,就算是太子口谕,也不得扰乱佛祖清净,你踏马而来,实属不该。”
“太子下旨,天亮之前旨意必达,臣请住持出寺接旨!”
此刻的侍卫剑已出鞘,准备硬闯。
“放肆。”
楚辞眼疾手快,拔下小知头上的簪子瞬间飞出,簪子的钝头直直打向侍卫眉心,侍卫吃疼退了好几步。
那几个小和尚也摆起了阵型,准备迎敌。
这时,从远处传来轰隆的震动,这震动铿锵有力十分规律,一点一点逼近南云寺。楚辞和北言快速对了一下眼神,久经沙场的他们知道这是大军压境的声音。
看着传旨的侍卫,楚辞心里一沉。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了禁卫军的服饰。
禁卫军统领率先映入眼帘,看到楚辞一头长发飘然,喜悦之情跃然脸上,远远行了军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楚辞微微点头,统领使了个眼色,身侧的随从赶忙往山下走去,看样子是去报信了。
“将军有礼,今日我便求主持允我出家,以后就没有烨氏楚辞了,这礼就免了吧。”
“真是不凑巧,昨夜太子惊梦,梦中有佛祖召唤,便要来听佛静心,故派人前来通信。公主殿下可能要先回避一下再来了。”
“楚辞不会耽误太子殿下的——”
“楚辞。”
姜崈的声音跟绿竹浅溪十分相配,他轻柔有些细长的声线让人听了沁人心脾。
“拜见殿下。”楚辞轻轻俯首。
“过来,听话。”
姜崈坐在四人抬着的高椅之上,身上还穿着昨日在东宫的便服,他抬起有些冻得发硬的手,冲着楚辞轻轻摆了摆。
楚辞只是站在佛寺门口,并没有回应。
“不要胡闹。”
姜崈的声音还是十分轻柔,冻得发红的手一直没有落下,衬得那白玉佛串更加白皙透亮了。看着面无表情的楚辞,姜崈示意落了轿,一步一步爬上楼梯,走到楚辞面前。
“你当真,想要遁入空门?”
“求殿下成全。”
“为何?”
一阵缄默之后,楚辞轻轻俯首,“凡间尘事已了,楚辞只愿青灯古佛,佑南云安宁。”
“南云安宁与否,全在你今日一念之间。”
姜崈抓住楚辞的手腕轻轻一拽,拉近了与楚辞的距离。姜崈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顿挫,十分摄人。
“若你今日跟我回去,我们的婚事可以暂缓,我会求太后不要赐婚让你先去北荒守灵,这样如何?”
楚辞抬头看向姜崈,眼睛里都是不屈和倔强。
“我烨家人,此生断不会被人利用摆布。”
姜崈的凤眼散着怒气,整个脸颊清冷严肃,放开抓着楚辞的手,看向禁卫军点了点头。
禁卫军训练有素,一眨眼的功夫便把南云寺团团围住,每位兵士都利刃出鞘,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殿下这是做什么?”
“孤绝不会让你再次入寺。”
姜崈甩袖而去,坐回到轿椅上,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扶手,异常冷静的看着楚辞。
“佛教乃南云立国之本,望太子三思!”楚辞气愤说道。
“禁卫军只是护卫国寺,公主不必惊慌。孤求礼佛一日,清寺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还望公主成全。”
“殿下觉得此番种种竟算护卫?!”楚辞愤怒指向严阵以待的禁卫军。
这时,寺庙大门突然大开,成群结队的僧人拿着竹棍纷纷从国寺跑出,与禁卫军形成对垒之势。僧人们资质参差不齐,但个个都从容坚定,就好似佛像前的十八罗汉一般。
“今日这番后果,太子殿下可担待得起?”楚辞满脸失望震惊,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她曾经崇拜钦佩的兄长,竟然癫狂至此!
姜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死死盯住楚辞,“传旨,今治水初见成效,奈何桐溪城乃运河河道必经之处,孤虽不忍,却只能为长远计。即刻淹没桐溪城,城中百姓,祭河慰天!”
“姜崈!你要屠城?!”
“取孤的金印来!”
姜崈拿起太子金印,高高举起。
眼看就要盖在旨意上时,楚辞直直跪下,“我跟你回去!”
姜崈听到这一句,本因太过紧张而屏住呼吸的他终于颤抖的长呼出一口气。拿着金印的手不受控制的战栗,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他把手重重落在自己的腿上。
姜崈身体靠着椅子,满脸都溢着紧张之后的精疲力竭。
“老衲空境,前来领旨。”
空境住持身披袈裟,缓缓走出。
看着跪在地上的楚辞,空境悠悠开口,“不知老衲弟子犯了何过错,要在这国寺门前长跪不起啊?”
楚辞一愣,面对楚辞和众人疑惑的眼神,住持淡然解释道,“老衲见公主颇有佛缘,便收了她做俗家弟子,替老衲去北荒修建佛塔,以震一方安定。”
“住持......何时收了楚辞做弟子?”姜崈原本因为大计得逞的松泛瞬间消失了,直起身子一脸严肃。
这有师命在身的俗家弟子,怎能马上婚配?
“昨日公主前来参拜,求北荒之行顺遂,老衲与公主相谈甚欢,亦是缘分。”
“师父交给弟子的事,弟子一定办妥。还请师父赠与几本佛经,以震塔之用。”楚辞心领神会,马上接了话。
“阿弥陀佛。”
空境大师随即带着一行僧侣入了寺,只留着楚辞和姜崈两队人。
二人正针锋相对之时,一声“圣旨到——”打破了沉默。
第65章 林修弘叛国
“太子接旨!”
“儿臣姜崈,接旨。”
“太子因黄粱一梦大闹国寺,朕心痛哉!着太子东宫自省,抄录静心咒百遍供奉佛前。削太子理政之权,文由任涵丞相,武由林修弘大将军暂理。望太子痛定思痛,莫要再犯。”
“儿臣领旨谢恩!”
看着姜崈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楚辞携小知三人进入国寺。
寺里每位僧侣就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按部就班的做着清晨应该做的事。来到藏书阁,看着住持的背影,楚辞行了跪拜大礼。
“楚辞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空境住持还在挑选着佛经,“老衲多谢公主,北言施主出以援手护住国寺。今日公主免了两场杀戮,此番收您做俗家弟子,便算是公主的善缘吧。但你命中尘缘未尽,去了了这世间因果,方得始终。”
空境把几本佛经放在楚辞手上,便离去了。
看着人群四下散开,小知轻轻问,“公主,我们能一起回家了吧?”
望着落在佛经最上面的【百业经】,楚辞轻轻点头。
“好,回家。”
回城这一路小知都跟得十分紧。
楚辞看着眼前这位对自己完全没有信任了的小丫鬟哭笑不得。
“我真的不走了。如今试过,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在小知还没有完全放心之前,公主说什么都没用,我一定要事事亲为,一直看着你才行!”小知现在无论楚辞的吃喝拉撒都要跟在身边。
楚辞刚想辩驳几句,远处尘土飞扬中一黑衣少年踏着他的黑马飞奔而至。
“兄长?!”
马还没停稳,姜湛就一个飞身跳下跑到楚辞面前。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胡闹些什么?!”
楚辞上前拍拍姜湛身上的浮尘,“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没办法你可以找我商量!为何做出这种荒唐决定!”
“兄长若是插手,这事情可就不是儿女情长了。”
姜湛气得说不出话,但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楚辞说的没错,若姜湛插了手,即便只是求太后不要把楚辞许给姜崈这一件事,都可上升到储位之争了。
“走,我带你回都城!以后你再也不许单独去南云寺!”
一路上楚辞对着四张横眉冷对的面孔,跟个受气小猫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路听着姜湛和小知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楚辞想着倒还不如出家了。
前两天楚辞刚刚登上南云寺,说要削发为尼的时候就被空境住持直接拒绝了。
“佛家不能收你,你非佛门中人,强行皈依只能引来灾祸。”
若不是楚辞和盘托出自己为何走投无路做出此等决定,恐怕住持最后也不会找借口收她做俗家弟子。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这才保住她暂时不受姜崈堵截纷扰。
“行了,赶紧赶路吧。”姜湛一直在催着楚辞回都城。
楚辞也急着回去整理行装。如今看来,在太子被皇帝禁闭期间离开都城才是上佳之策。
他们五人脚程很快,初见月色时便赶了回来。
“楚辞,你恨太子么?”
姜湛送楚辞回到烨府,对着刚下马,准备回府的楚辞猛然问了一句。
楚辞愣在门前,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离去。
姜湛看向楚辞的背影,冷笑着喃喃自语,“你不恨他......你竟然还不恨他!”
伴着一声声冷冷的自嘲一般的笑声,姜湛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府中的楚辞自然是又挨了好一顿的埋怨,才被放回自己的屋里。
推门而入,顺着月光和屋里的高烛,楚辞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桌上的莲花乌青玉的三块碎片上。
看着那破碎的乌青玉泛着暖黄色的烛光,楚辞的心好像也被那玉上的烛火灼了一下,疼得要命。思绪也一下子被拉回了那片幽绿的草地上,玄夕和她双双白衣跌进夜色里的样子。
“还真是说什么都信的傻子......”楚辞轻轻抚着那三块乌青玉,喃喃自语。
她突然叹笑一声,自己现在都笑话自己。
明明就是她拼了命想要玄夕相信她说的胡话,如今又嗔怪人家单纯痴傻,真是可笑。
夜色渐浓,烨府的人都休息了,楚辞独自一人走进花园。
看着一墙怒放的黄木香怔怔发愣,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穿过楚辞胸膛,一把拧住了她的心脏一般难受。
拿起烟青剑,楚辞肆无忌惮地舞了起来,楚辞每个招式都十分卖力,似乎是要斩断她那万千思绪。
只可惜,每舞一剑,都是玄夕。
楚辞就这么一招一式的一直舞着剑,直到筋疲力竭,大口喘着粗气的她苦笑着靠在黄木香花墙之上。
闻着清甜花香,尝尽苦涩滋味。
捡起地上的石子,楚辞手指发力,弹到房顶。
“啪!”瓦片直接飞起,碎了一地。
楚辞痴笑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屋脊,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知慌乱的叫声把小安和北言都吓了一大跳。
“公主呢?公主又不见了!”
“什么?快找快找!”小安一边穿着鞋一边大喊。
“别喊了,我在这呢。”楚辞从库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公主你去哪里了!吓死小知了!”小知慌忙跑过来,十分诧异。
“我去库房弄了点东西。”楚辞平静地回复。
“您去库房跟我说啊,我帮您找,您哪里知道东西都放在哪了......”小安看着楚辞一脸担忧。
“没事,都弄好了。”
楚辞简短回了一句,低着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小知一眼就看到了楚辞腰上的有些裂痕的莲花乌青玉玉佩。
这不就是原来绑在腰封上,摔碎的那块乌青玉?
今早小知看到楚辞的床铺整整齐齐根本就是没动过的样子,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位公主殿下再生出什么想法来。
如今看来,她一夜未眠为的竟是修复这个。
早饭吃得安静,四个人都不愿意说话。
每个人似乎都习惯了有玄夕的聒噪的每一餐饭,如今的缄默,都伴着些忧愁相思。
楚辞辞去烨苍军统帅一职的折子在春祭的时候就批了,所以今日她是不用去早朝的。今日初六,晚上林修弘寿宴,她只需去那见见林叔夫妇,便可着手起程北荒了。
小知看着楚辞眼下的黑青,语重心长的劝着楚辞去休息一会儿。
此时,烨府大门外传来一阵快马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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