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眼看着忠贞君子信念崩塌更让人陶醉的了。
孙交的笑声好像一支无形的黑暗钩子,疯狂的扎向千疮百孔的楚辞,妄想着她和他这种人一样,也能喷涌出恶臭的黑色鲜血。
北言上前一拳打晕了孙交。
“公主,万望珍重啊......”顾维卿在一旁开了口。
“......多谢顾大人,此等大恩,楚辞无以为报。”楚辞的声音明显的颤抖,让人听着心碎。
失了魂的楚辞走出房间,融进这漆黑的夜色之中。
小知快步跟上,一把搂住了楚辞的胳膊,生怕楚辞出了什么事。
楚辞慢慢转头,眼里都是惊恐和泪水。
“小知,我竟为杀父仇人,亲手送终!”
说罢,楚辞直直倒下。
第70章 姜家有两子,死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辞昏迷了三天,噩梦不断。
她梦见她父母七窍流血的样子从地里爬了出来,满是泥土的手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是个不忠不孝烨家子孙。
认贼作父,手葬凶手。
她不停奔跑想要跑去父母面前跪下求饶,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是姜崈。
姜崈还是那一付淡颜如竹,温婉如雅乐,声音如清泉一般的样子在她耳边呼气对她低语。
“你逃不掉的......”
“啊!”楚辞惊叫从床上一下坐起,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公主!”
小知赶忙送上帕子擦了擦楚辞的嘴。
小知抱起惊魂未定的楚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喜极而泣,“大夫说瘀血吐出来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楚辞好像受了惊的小兽,耳朵不停地辨认着方向,眼睛惊恐的看向四周。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辞才感受到了小知放在自己身后的手。
“我睡了有多久了?”楚辞嘴里还有些血泡,说话有气无力含糊不清。
“三日,”小知轻轻擦拭着楚辞脖颈上的汗珠,“吓死我们了,大夫说您再不醒可能就......顾大人每天都在烈阳下跪两个时辰一直掌自己的嘴,怪自己害公主涉险,我们拦都拦不住。”
楚辞吃力抬起手,拍了拍小知的胳膊,指尖不受控制的轻轻抖着。
“药呢?我要吃药。”
小知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跑出去找小安拿药。
在外跪着的顾维卿看到此景连滚带爬的跑到楚辞房间门口。
他一脚刚踏入房门,又立刻收了回来。
“罪臣顾维卿,请公主赐罪!”
顾维卿在外跪地行了大礼,一直不敢抬头,这时小安和小知拿着药直接略过了顾维卿进了房间。
跟在后头的北言看着顾维卿趴跪在地上的样子,停住了脚步准备拉他起身。也不知这文官哪里来的力气,用力一抖,北言一个踉跄差点没被他拖倒在地。
小知帮着楚辞穿戴整齐之后,楚辞发了话。
“顾大人请进。”
顾维卿听到楚辞的声音一把拉住北言的手臂踉跄起身,跑进屋内。
“臣有罪,臣考虑不周,害公主命悬一线,臣万死莫赎!”
“区区小伤几日便好了,大人无需介怀。”楚辞声音虚浮,有些摇晃。
说罢还没喝药的楚辞便要下床,小知见状立马扶着,楚辞太过虚弱,一只脚刚落地便腿软瘫坐在地。
所有人都往前一冲想要扶住楚辞,楚辞轻轻摆手,推开小知的手在地上慢慢跪好。
小知小安见状也齐齐跪在地上。
“顾大人今日大恩,楚辞无以为报。只是我现在无权无势,没什么可给的。”
说罢便与小知小安一起叩拜顾维卿。
顾维卿连忙下跪,“如今既已知晓事情真相,就算是无缘路人也定要告知,更何况公主救臣于危难数次,维卿不敢邀功,只求公主能保重身子,为烨家平冤!”
小知心疼的连忙扶起楚辞,顾维卿在一旁轻声劝着,“公主快些喝药吧。”
楚辞接过小安手里的药,看着药汤里折射出破碎的自己,一饮而尽。小安拿过药碗,一溜烟的跑出去准备吃食去了。
“顾大人,南云与绥丹通商的运河修建的如何了?”
“回公主,已成雏形。只是绥丹趁着视察运河时运进一批人,看起来并不像修建运河的工人。”
“意料之中,”楚辞杏眼微垂,冷静的分析着局势,“绥丹派来些探子也是应该,两国从未交好,这条运河用好了兴国安邦,用不好,便是国破家亡。”
楚辞眼神狠绝,看向一旁的北言,“北言,你跟着顾大人,找个贪财的探子,拿几只噬心蛊虫来。还有,囚禁孙交,别让他死了。”
“是!”北言回答干净利落。
“曲水城最近可有都城来的新面孔?”楚辞接着转向顾维卿。
“公主料事如神,确有几个新面孔,只是......”顾维卿脸上有些疑惑。
“两队人马?”楚辞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顾维卿大吃一惊,惊叹道,“公主如何知晓?”
楚辞并没有说话,而是眼神飘忽地转着,像是在打着什么盘算。那应该是太子和皇帝两伙人派来,顺着去北荒的路来劫楚辞的。
如今看来,无兵无权再无利用价值的烨楚辞,皇帝是一定要杀之以除后患的。
如今林家被灭,烨苍军也尽收囊中,如今的皇帝眼中最大的一根刺便是她这个烨家后人了。至于太子派来的另外一队,如果楚辞没有猜错,应该是看着皇帝派来的杀手,以保全楚辞性命的。
也好,起码现在,姜崈的那队人可暂保她平安。
姜崈,丧心病狂的姜崈.......
“小知,备好笔墨,我要上书启奏陛下。”
小知惊讶的看了一眼楚辞,但还是马上去准备了。
顾维卿看着楚辞强拖着病体缓步移到案牍之前,用尽力气稳住手腕写着奏折。
臣烨楚辞,领太子令前往北荒修建佛塔。所到曲水,见运河堤坝常常坍塌,似河妖作祟。臣梦佛祖点化,领命在此修建佛塔。青灯古佛,乞求运河开凿顺遂。
“八百里加急,送入都城。”楚辞交代完北言之后,虚弱坐下。
“顾大人,楚辞不能待在你府上,烦请找个偏僻院落安置我们四人吧。”
“不可!”顾维卿直接回绝了。
他心里清楚,现在是公主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暗杀的时候,公主为了不让他染上杀身之祸便想着去别的地方。
“臣既知真相,便决不能稳坐高台坐视不管!”顾维卿说罢深鞠一躬。
“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知道!臣修建运河,将军步卒一应俱全,定能护公主周全!”
“我如今无权无势,此番复仇犹如刀尖舔血,胜算不大。”
“世间事不在输赢,只分对错!此等阴谋定当知晓于世!烨家忠魂怎可含此血冤!”
“好!”楚辞眼神狠厉,一拳砸在书案之上,“我烨楚辞今日便在此立誓,来日烨家重振,楚辞定会完成顾家任何心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维卿深鞠一躬,看向楚辞问道,“公主如今是何打算?”
“我烨家祖训,要护南云永世太平,楚辞不敢不尊。不过姜家有二子,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维卿定当竭尽全力,护住公主!”
南云都城,肃安候府。
姜湛手里握着那有些砂砾感的信纸,手指轻轻在纸张边缘划来划去。
‘已到,事尽知,平安勿念。’
“事尽知,好一个事尽知......”姜湛望着远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喃喃自语。
这时小厮快步跑进大院,气喘吁吁地说,“侯爷,不好了,太子,太子来了!”
姜湛面无表情,好似早就猜到了似的,不慌不忙的把纸放入杯盏,看着信纸迅速消融在茶水之中。
姜湛刚走到侯府前堂,就看到大门口脚步飞快,一脚踏进侯府的姜崈。
二人在大院中间快速相遇。
姜崈一记重拳直直打在姜湛脸上,随即双手拎起姜湛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位嘴角渗着血,还在一脸得意笑容的弟弟。
“你可知!你把现在的她放在北荒有多危险!”
太子今日刚被解了禁足,第一件事就是来教训这位好似对楚辞无微不至的弟弟。
姜崈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凸起,揪着姜湛的手青筋和血管好像被那单薄骨架吊了起来,皮肉深陷。
“太子殿下,长,安。”
姜湛狠狠推开姜崈的手,好像看不见姜崈胸前起伏一样的平静,他扶了扶衣服,纨绔一般地行了礼,眼神犀利挑衅。
“肃安候,孤劝你一句。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想。”
“殿下说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臣弟惶恐,有些听不懂呢......”
“这南云国里,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吗?”
姜崈稍稍冷静之后,脸上带着还没散尽的怒气有些讽刺的挖苦着姜湛。
是了,整个南云,他姜湛有什么?
他母妃在最得宠的时候突然被赐死,自己被改出族谱,就连北霖军和北荒,都是捡了烨家的。如今他师父惨死,楚辞逃走,他在都城更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了。
“我不像你,你的命多好啊......为了一个女人争了这太子的位子,就突然什么都有了!哦不,就是没有得到自己心仪的太子妃。”
姜湛有些失态的笑着,脖子上的喉结不停抖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嘲讽。
“楚辞有任何差池,孤杀了你。”姜崈声线低沉,一双丹凤眼凶狠的泛着光,恶狠狠的看着姜湛。
“她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忘了,楚辞在的地方是北荒!烨家三代,埋骨之所。”
姜崈的眼睛里尽是杀气,身体周遭都是以前没有过的暴戾。
姜湛似乎对面前这位无法再隐忍伪装的亲哥哥很满意,看着姜崈拂袖而去的背影,一点点大仇得报的快感掠过姜湛心尖。
楚辞站在曲水城的城墙上,望着残月发呆。
小知拿着披风悄声上了城楼,给楚辞轻轻披上,“公主,晚上还是有些凉,披上些吧。”
楚辞微微笑笑,点了点头,“我的东西呢?”
小知心领神会,拿出了乌青玉莲花玉佩,还有一支白玉簪子。
楚辞把玉佩挂在身上,小心把发簪藏在胸前。
“公主,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北荒,事情又如此这般......不如,派人去西召把玄夕接回来......”
“不可,”楚辞望着月亮,轻声断然拒绝了,“我现在,护不住他。”
“可玄夕他不会怕的!”小知试图争辩。
“他已经离开了我们这淌浑水,为何还要再来?再说,此番复仇若我有个闪失,那不是还要分离第二次?”楚辞扶了扶胸口,满腹的牵挂。
“公主——”
“不用劝了,休息吧。”
第71章 万事已妥,兄长可归
转眼的功夫,在曲水城修建佛塔已然大半年了。
这七八个月的光景里,楚辞忙碌得很。她每日都像永远不停的机器,整个人笼罩着压抑的氛围让人有些生畏。
北荒一年有大半时日都有些冷,今日虽说艳阳高照但寒风还是有些沁骨的。
“出发。”
楚辞一脚踏上战马。
北言,小知和小安在城门口准备去祭奠烨家先祖,顾维卿在曲水城城门口相送。城楼那边的守卫熟练的放行,已经成了习惯。
自楚辞来曲水城起,每月都会找一天空闲,去为先祖扫墓。
烨家祖先把自己的埋骨之地选在这里,为的是陪伴烨苍军战场上的忠魂。除了这个,还有另一层意思,就算自己变成厉鬼,也要世世代代为姜氏守住北荒。
楚辞看着先祖的坟冢,讥笑出声。
祭拜过后,一行人便去了新修的烨氏祠堂,每次楚辞来这里都会住上一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伴着夜幕降临,楚辞独自坐在房间里,手里不停摆弄着一颗黑色石头。
“末将北霖军副统领周起,拜见平西候。”
“起来吧。”楚辞声音平淡,冷眼看着眼前这位周起将军。
楚辞缓缓站起,把手里那块黑色石头递到周起面前。
周起双手接过,查看一番后,“是北霖虎符无疑,臣但听平西候调遣!”
“我之前托你办的事,可有做好?”楚辞语气平淡,却总是觉得很威严。
“平西候放心,侯爷接管北荒之时,几乎保存了所有烨苍军旧部,老将军们也想您想得紧。知道臣此次来,还一直想要跟着见见小主人。”
“就快见面了,如今曲水城兵马已成雏形,加上哥哥的北霖军,可以一搏了。”
“肃安候亲笔交代,北霖军人心所向皆是平西候。大家都等着这一天,为老将军报仇,为烨家洗冤!”周起压着声音,却难掩心中兴奋。
“你速速回去将此信送给哥哥。待他归北,我烨家大旗曲水立起之时,我定要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这时,北言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公主,皇帝和太子的哨子跟来了。”
“你退下吧。”
随即周起消失在黑夜之中。
姜湛自从偷偷把北霖军虎符传递给了楚辞之后一直焦急等待着。
这大半年他在都城的日子可不好过。
皇帝和太子疯了一样的找着他的错处,试图也夺了他的兵权,好在武将见现在的朝堂只有姜湛可以依靠一二,便也十分团结,为朝局稳定,皇帝也不好做得太过。
一天下朝,刚回到侯府的姜湛就看到廊下的信鸽。
‘万事已妥,兄长可归。万望兄长安顿烨家仆人,小妹深谢。’
姜湛颤抖着拿着信条,一遍一遍地读着。
万事已妥,兄长可归。
这八个字,他等了足足四年。
姜湛迅速走到书房,写下回信。
‘收拾停当,待安顿烨府后速归。’
姜湛忙活了一阵子后,伴着有些擦黑的天色来到烨府,手里拿着一个精巧锦盒。
“肃安候怎么来了?”蒲管家有些惊讶。
“今日收到了楚辞的问安信,她托我来看看。”
走到前厅,姜湛把这精巧锦盒放在桌子上。这锦盒是个乌檀木的盒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这个金锁扣十分奇特。
“这是楚辞给你们的,两日之后盒子自己便会打开。”
“公主这是准备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怎得如此神秘?”蒲管家一脸轻松,笑着楚辞童心未泯。
“可能是惊喜吧,她这一走都八个月了,十分想念你们。”姜湛淡淡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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