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心愿?”
“散尽烨家百口家奴,还其身契,许自由身,可自行婚配嫁娶,与良民无异!”
楚辞当即跪下,双膝直插在通塔路上细密的黄铜刺上,疼得双眼紧闭一下的楚辞闷哼一声,她双手高举铜铃,等待着十八铜罗汉的宣判。
“我可以答应你散尽家奴,不伤他们一分一毫,不要做大巫女,不要做!”姜崈奋不顾身打断楚辞,正准备冲进铜人阵的姜崈却被赶来的太后一把按住。
“太子不要命了吗!铜人阵起,凡是打断之人皆可杀!太子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了南云规矩,给叛军可乘之机啊!”
“皇奶奶,你拦着她,她不能做大巫女,不能啊!”
太后看着铜人阵里的楚辞,无奈闭上了眼睛,“送太子回去休息。”
就在姜崈奋力在侍卫禁锢中挣扎的时候,铜人阵里传出一声铃铛声。
叮铃——
铜人四散,偌大的震塔堂里,太清天玑塔下,楚辞宝贝似的拿着铜铃,笑得十分开怀。
姜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你宁愿祭天,也不愿嫁我?!”
楚辞那身紫色羽裳,在太清天玑塔烛火照耀下泛着丝丝珠光,映着那双摄人魂魄一般的杏仁眼,让人生畏。
仿佛当年沙场上的烨家小将军,今日犹在矣。
“自我踏入宁上州的那日起,我便在等着你登基那天。上天垂怜,并没有让我等得太久。”楚辞看着姜崈,有种解脱的释怀。
姜崈死死盯住楚辞,颤抖的他随即晕厥。
震塔堂乱作一团的时候,楚辞悄悄打开了那沾着她的血的,薄薄的锦盒。
姜崈已经在太清天玑塔前跪了整整三天。
南云寺空境住持进宫的时候,姜崈已经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殿下南云寺一别之后,看来过的并不如意。”
姜崈听到空境住持的声音,那本来都跪的定格了的身子突然动了起来。
“孤只求十八铜人能收回大巫女祭祀仪典的审判。”
“铜阵开启便无回旋余地,这是南云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是孤的登基大典!为何孤做不得主!”
“祭祀非皇家权势所能染指,殿下应知,这是老衲徒儿夙愿。”
“孤不同意,孤不准她死!”
“殿下还需顾好身子,若无新帝登基,那这大巫女的结局将更加惨淡。”
姜崈瞪圆了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头一次用乞求的语气说道,“让我见见她,就一面......孤......孤求你了。”
“大巫女身份尊贵可比肩帝王,就算是登基大典当日,她也无需跪你。她若不想见你,便无人可挡。老衲是奉太后命,前来开解殿下的。”
空境住持走到姜崈面前,无奈小声提醒,“新帝若不能顺利登基,大巫女将被视作天灾,受尽折磨而死......大巫女曾是老衲俗家弟子,如今背叛佛门,走了祭祀巫女的路,这是她的劫数。殿下可继续自苦,登基大典若有差池,这大巫女的结局,恐怕殿下更加承受不起。”
姜崈一拳重重砸在地上。
祭祀大典如期而至。
今日碧蓝的天空上飘着仙气一般的几片薄云,微微而至的秋风不冷不热,让人神清气爽,这好天气给南云宫又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南云宫正殿外的大朝会广场之上,正中间的位子立起了巨大的,由九九八十一阶台阶架起的祭祀台。
祭祀台由红黑漆器龙纹所画,金漆细致描边,在今日高阳之下泛着庄严威厉的光,立在红墙青瓦,洁白地砖的南云宫殿中十分气派。
登基大殿之上早就备好了九龙盘木椅,那九条乌檀木雕成的天龙仿若腾空而起,把人托在龙身之上。
这九龙盘木椅,就摆在一样有八十一阶台阶的登基大殿之上,刚刚好直对着在朝会广场上拔地而起的祭祀台,祭祀台上大大的‘姜’字旗随风飘荡,与这大殿之上的龙椅平齐,遥相呼应着。
“众卿入朝!”
浩浩荡荡从各地赶来的官员从大典广场两侧的小门齐齐走到朝会广场之上,朝会广场上用的汉白青石在阳光之下泛着闪闪银光,衬得黑红相间的龙纹祭祀台尤为瞩目。
“跪!”
随着这一声大喊,众臣密密麻麻地齐跪在祭祀台两侧。
姜崈双龙白玉簪冠住钨金冕冠,冕旒前后分别用九条五彩丝线贯穿八十一颗白玉珠,黑色龙袍上用金银丝线绣着九条金龙栩栩如生。龙袍的领,袖,襟,裾皆为绛红色,走起路来仿若天神下凡。
姜崈从广场东侧入,走到登基大殿的前那八十一阶台阶处停住。
“请,大巫女!”
姜崈身躯一震,冕冠上的白玉珠串晃得厉害,有的都交织在了一起。他猛然回身,却被身后这大大的祭台挡住视线,看不到楚辞。
身旁侍卫一把抓住姜崈手臂,将他身体摆正,“殿下还需为南云着想!”
朝会大典,广场上朱红色的大门,伴着低沉的千年乌木的摩擦声缓缓打开了。
楚辞眉目舒展,一双剑眉入鬓,连着高挺的鼻梁和那一双秋水瞳仁,朱红色的嘴唇显得整个脸上本来温婉的妆容多了几分攻击性。
墨泼一般的长发被一根绣着金色符文的绛色绑带盘在耳后,由白玉双神鸟发簪固定,发丝在风中轻轻摆动。
她一身绛红色长袍,广袖之上从小臂开始延至袖口都是黑色羽毛,与这长袍拖地的大摆上的黑羽遥相呼应,金丝线绣的神鸟盘在黑色腰封上,由八十一颗白玉珠交叉点缀。
她好似一只正要振翅高飞的黑羽神鸟。
遥遥一看,这大巫女的祭天礼袍,正与那龙袍颜色内外相悖,好似双生。
楚辞从那大典广场的正中大门缓缓走向祭祀台前,停在祭祀台前金边龙纹的红黑阶梯之下。
“登堂!”
随即鼓声缓缓四起,每击鼓一次,姜崈和楚辞便要登阶一层,鼓声浑厚缓慢,二人这时同时登上第一个台阶。
只是一人踩在汉白青石上,去往南云国至高之位。
而另一人,踩在黑漆红龙金阶上,去死。
二人脚步整齐划一,仿佛楚辞就是姜崈的一个影子分身,缓缓登上那八十一个台阶。
鼓声已毕,终于登上祭祀台的红衣楚辞看到了姜崈龙袍加身的背影。
“面!”
姜崈缓缓转身,颤抖的他丹凤眼里沁满泪水,在终于望向如神女下凡一般的楚辞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流了满脸。
“拜新帝!”
“吾皇万世千秋,吾皇万世千秋!”
楚辞在祭台之上站得笔直,与姜崈比肩对视。
平肩细腰的楚辞在那祭祀红袍之上的玉颈挺立,风吹过她的发丝,挡住了一点点入鬓的眉尾,与那黑羽在风中摇曳生姿。
楚辞轻笑出了声,“姜崈,我永不拜你。”
“祭祀大典,兴!”
祭祀典乐当即奏响,姜崈身躯狠狠抽搐一下,不停摇着头。
楚辞随即翩翩起舞。
此舞,只为眼前那与她同在八十一阶台阶之上,盘龙椅上坐着的新帝而跳。
这祭天长舞有足足三炷香的时间,每个动作都柔美绚烂,让人心生愉悦,只是那动作非人筋骨所能承受,要不停撕扯经脉方能完成。
楚辞仿佛一只正在涅槃的凤凰,随风飘摇着。
祭台之上供着三株檀香,好似在数着大巫女在这人世间最后的时间。
第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楚辞觉得身体炽热了起来,每个关节都如同炭烤,让她有些痉挛,可筋脉好似拉开一般让她停不下来,只能不停舒展着动作。
第二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楚辞的动作已经开始看得出是非人才能做到的曲度,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鲜血。
每个关节都开始扭曲的她,只有一只手还在拼了命紧紧地握着那三截白玉簪。
“楚辞!”
姜崈惨叫一声,那吼叫听着让人觉得撕心裂肺。
姜崈一把拔下头上的双龙白玉簪,不顾侍卫阻拦甩掉冠冕。
“你们若是拦我,我就死在这,你们想要的南云皇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
姜崈手上的双龙白玉簪头直指喉咙都压出了血,吓得众人退后。
姜崈随即转身飞速下殿,就在跑到一半的时候,那龙袍拌了脚,他直直滚下那汉白青石阶。
滚下台阶的姜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狼狈爬起,冲向祭祀台。
“别跳了!别跳了!”
那身黑缎金龙袍爬上那红黑相间的祭祀台,姜崈手脚并用,嘴里不停唤着楚辞的名字。
终于,他爬上了那八十一阶。
映入眼帘的,便是马上就要燃尽的第三柱香。
姜崈奔向那红衣黑羽裳,一把抱住身体已经开始渗血的楚辞。楚辞嘴里不停地喷涌出血迹,姜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双膝跪在祭台上。
“我们不跳了,不跳了。我放你走,我不要你了!我错了,我不好,我们不跳了......”
姜崈哭得像是个没了家的幼童,手抖得连楚辞口里的血都擦不好,腕上缠着的白玉佛串被楚辞口中鲜血瞬间染成红珠,姜崈那面如冠玉的脸上全是悔恨。
楚辞握紧的手不再有任何力气,那三截白玉跌落在地上。
姜崈看到那白玉簪子慌乱捡起,他握起楚辞的手不停地往她掌心里放,“我帮你找玄夕,我送你去他身边,我不要你祭祀,我不要你死......”
姜崈嚎啕大哭,可楚辞已经全然没了说话的力气。
她白皙的皮囊下血管已经爆裂,渗出暗红色的淤青,嘴里每轻咳一次,便会吐出一口鲜血。
姜崈泣不成声,自知回天乏术的他边哭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他扶起楚辞再也没有什么力气的脖颈,让她看着自己。
姜崈从她的锁骨处,拿出了楚辞之前雕的桂花树枝做的木哨。
姜崈把木哨放到楚辞嘴边,“吹吧,我帮你。”
楚辞听到这里,才恢复了些意识,她满眼不解的看着姜崈,姜崈突然的破涕为笑让她震惊。
姜崈用龙袍的衣袖大把擦了擦眼泪,“你不是对我下了噬心蛊虫吗?这哨子,就是杀我的指令,对吗?”
楚辞本想说话,却被满口的鲜血呛得咳了又咳。
姜崈手指按在楚辞嘴唇,心疼的不忍她被鲜血再呛一下,一脸事尽知晓的样子,“傻楚辞,我也养过噬心蛊虫,怎会不知被下了蛊?如今,你只剩我一个仇人了,来,我帮你,报仇!”
姜崈挑了挑满是泪水的丹凤眼,抽泣着,带着一丝满意笑容点了点头,把那木哨又放在了楚辞嘴边。
楚辞看着眼前这位姜崈哥哥,长眉微蹙,杏仁眼里流出两行热泪。
楚辞缓缓抬起满是瘀血的手,努力伸着指尖,姜崈见状一把揽住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在楚辞那冰冷手掌碰到自己的脸的时候,姜崈终于放声大笑,弯弯的眼角挤出满目的泪水。
楚辞把手颤抖着抽出姜崈的手掌,姜崈愣住了。
楚辞指尖划过姜崈清隽的下巴,挪到了姜崈的喉结。
一把,掐住了姜崈的脖子。
楚辞手腕不停战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锢住姜崈的脖子。
这时,第三柱香灭了。
楚辞的手和一直挺着的看向姜崈的头齐齐落了下来,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楚辞......楚辞!”
姜崈抱起脖子已经折成直角的楚辞的头,把她不停的往自己的怀里放着。
南云城寂静得吓人,祭祀台下成千上万的朝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能听到‘姜’字旗在风中飘荡的声音。
姜崈声音极小,不似刚才那么撕心裂肺,“阿辞,阿辞......你为什么不吹那哨子,为什么不吹?”
姜崈就这么抱着楚辞轻轻晃着,仿佛正在哄着孩童入睡一般。
他五官不住地颤抖,眼神死死盯着那木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不吹哨子......”
姜崈看着手上满是楚辞鲜血的木哨和那血色珠串,从自己十六岁就永不离手的那佛串,眼神魔怔的他颤抖地把那木哨放到嘴边。
一声清脆哨声响彻登基大典。
金龙黑袍的姜崈头沁的低低的,就这么双膝跪地,怀里抱着鲜血与红衣染为一体的楚辞,一动不动。
只有那二人的头发,和楚辞那祭祀长袍上的黑色羽毛随着阵阵秋风轻轻飘动。
姜崈高挺流畅的鼻子里一滴,一滴的黑血滴在楚辞的手上,再也没了动静。
第89章 紫安,归来了
序:
给大家复习一下天,妖,魔三族的武力值。
天族仙资分六级,仙蒂,仙临,仙御,仙及,仙宗,仙隐。
天妖仙资划分等级一致,紫安在历劫之前为救招摇百姓入西海,与西海龙王缠斗之时因双脉加持,升登仙及,而星移在历劫之前仍是仙御之姿。
七成神仙到了仙临便一生再无突破。仙御之姿的神仙可做一方水土之主,而仙及则只占一成,天马军的将军们都是仙及之姿,仙宗境界的便少之又少,像当年被狐王杀掉的战神凌瑶,还有药王,天君,魔君都是仙宗。狐王目前是个迷。
仙隐之姿便只在仙史中记载过。
魔族资质混乱,只有魔炙,魔玄,魔诛三级,但每级资质差距悬殊,而魔族太子染承便是魔玄境界,而被一直养在魔君身边的二皇子夙星,也是魔玄境界。
南云都城今日的秋风就这么微微吹着,风声很轻,吹向祭台上跪着的姜崈和他怀里满身鲜血,抽筋断骨的楚辞。
那登基大典祭祀台下寂静的,仿佛能听到从姜崈口鼻中慢慢滴在楚辞身上的黑血的声音。
而远处的招摇山,却没有如此的死寂。
招摇山四周的西海仿佛被重拳匀速大力地锤击着,海面像一张松弛的大鼓鼓面,每一击都伴着波涛上下剧烈震动。
这震动的来源便是那笼罩着整个招摇山二十多天,由紫安七魄,狐王夫妇内丹撑着的冰晶穹顶。
原本在穹顶之下躲避的招摇山族人都闻声走了出来,众妖纷纷望向穹顶,那蓝,黄,白三色仙妖气卷成了一股绳,冲刺一般一下接着一下的撞着那冰层最高处。
每次碰撞,那冰顶便发出沉重闷响,仿佛巨人重重的脚步声。
在狐狸洞口的冰玉剑在这冰顶的震动中开始不停抖动,随着一声刺耳剑鸣。
噌——
冰玉剑瞬间飞起,带起一阵旋冰狂风,伴着龙卷似的沁骨凉气直奔那三色真气撞击的穹顶最高处,所到之地风声鹤唳。
三色真气似乎感知到了冰玉剑的到来,停止了原本杂乱无章的撞击,蓄力积攒成三色雷电,织成一张电网。在冰玉剑剑头刚刚碰到穹顶的那一刻,三色电网瞬间裹住冰玉剑,与旋天而上的剑身合二为一,直指那冰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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