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我可没准备你的份。”
江晓没有回头:“我不饿,给何乐吧。”她拿着笔在玻璃板上写下几个字,“何乐,吃完早饭,把桌上的文件复印一下,等师傅梁叶他们到齐了,一起看一下资料。”
“好嘞!”何乐接过方敬言手上的袋子,笑眯眯地说,“谢谢方顾问,白嫖你一顿早饭。”
两人一唱一搭,丝毫没有给方敬言说话的机会,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好的不学学这个,和柳承敏一个德性。”
刚塞到嘴里的小笼包,囫囵吞了下去,何乐烫得心口发疼,她满脸诧异。
警队上下都知道“柳承敏”这三个字是江晓的软肋。不过让她更意外的是,江晓这次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啰嗦。”
何乐还没从江晓的态度里缓过神来,梁叶垂头丧气地走了一进来。右脸上细长的巴掌印隐约可见。
“我的妈呀!你被鬼挠了!”何乐又咽下了一口热豆花,舌根被高温抚过,微微发麻。
梁叶重重地叹了口气:“别提了。”
方敬言捏住梁叶的下巴左右摆弄:“被女朋友打了?”
“你怎么知道?”梁叶推开方敬言的手问。
“你小子干什么坏事了?劈腿?钓鱼?还是嫖娼了?”方敬言心里偷着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也有今天,“指印这么细,很明显是个女性打的,不是你妈就是你女朋友,不过看你刚才进来到现在的表情,大概率是你那个脾气不好的对象。”
“你才嫖了!”梁叶没好气地从口袋里掏出被蹂躏得稀烂的名片,“还不是因为这个。”
“蓝堡会馆大堂经理……”方敬言扫过名片上的文字,笑出了声,“一物降一物啊!”
“看我笑话呢。”
江晓合上笔帽,走到方敬言身边看着他手里的名片。梁叶摊在办公椅上:“昨天回去,她从我裤兜里掏出来的,怎么解释都不听。大半夜的就把我赶出来了。”梁叶抓耳挠腮,一脸无奈。
“诶,要不要给你开个证明啊!证明你是工作需求才去夜总会的。”何乐打趣道。
“何乐!你个没良心的。”梁叶气鼓鼓地说。
“女孩生气,千万别想着解释。人家要看的就是你的态度。”方敬言坐在办工作上,“买一束花,诚恳道歉,再亲手做一顿大餐,或者准备一个隆重的道歉仪式。”
梁叶半信半疑:“道歉?我本来就没干亏心事。”
“不是为了你去夜总会道歉,而是为了你让徐昭担心道歉。”方敬言摇了摇头,“不解风情,是你们队的传统吗?”方敬言说这话时,瞥了江晓一眼。
“我道歉也要知道我错哪儿了吧。”
“我问你,你和徐昭在一起多久了?”
“四年多。”
“徐昭平时是不是没事就发脾气,有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对对对!”梁叶从椅子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加班多也要生气,没按计划约会也要生气……她明明知道我工作特别,时间不好控制,还总是耍小性子,有的时候我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梁叶在方敬言面前大吐苦水。
“一个富二代什么都不缺,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非得找你?”
“你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有优点的好吗?”梁叶皱起了眉。
“徐昭要比你想的还要爱你。她怕你不喜欢他,怕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怕你和她越走越远。”方敬言耸起肩膀,“说简单就是,自卑导致的没有安全感。”
“徐昭自卑?”梁叶的脑子又短路了,“她什么都不缺,要说自卑也是我自卑吧。我们谈了这么久,都没好意思和她说结婚的事。”
“人和人之间的爱意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人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卑微到尘埃里,又或者是为了爱一个人努力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样子,总之原因千奇百怪。”方敬言拍了拍梁叶的肩膀,“听人劝吃饱饭,小屁孩,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梁叶刚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警员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江组长,0117河道抛尸案的凶手来自首了!”
第25章 自首
审讯室里,仅有一盏灯光打在男人的脸上,山根的起伏在侧脸上留下一道有节奏的波浪线。
他颓散地坐在椅子上,视线里似乎没有聚焦点。
“嫌疑人曹文斌,43岁,身高165。基本外貌信息能对得上。”何乐捧着资料站在单向玻璃后。玻璃的另一边,江晓和梁叶正坐在曹文斌对面。
“黄美珍是你杀的?”梁叶问。
“嗯,是我。”曹文斌回过了神来,他看向梁叶的眼神,仿佛能将人看穿一样。
“你怎么杀的她?”
“按在水里呛死的。”
“在哪儿杀的?”
“她家里。”
“详细描述一下作案过程。9月3日晚上你是在哪里遇到黄美珍的,又是怎么去了黄美珍家里,你们在她家是否发生了争执,为什么要杀了黄美珍?”梁叶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3号那天我又给同事背锅,下午的时候领导找我谈了一次话,意思是希望我为这次失误负责。什么负责,不过就是想让我自己辞职而已。我年纪大了,没那些小年轻有用,他们就想让我卷铺盖走人,我为公司卖命十年啊,他们就这么对我……”曹文斌越说越激动。
“扯远了,我是问你作案过程。”
曹文斌的回答,让江晓起了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玻璃后的方敬言也发现了,他朝着一旁的小警员勾了勾手:“去把曹文斌随身携带的物品拿来。”
“3号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多喝一点。回家路上看到黄美珍站在马路牙子上揽客,她穿得很暴露,裙子只到大腿根,领子也很低,一眼什么都能看见。我走过去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特别迷人。”曹文斌脸上露出了一种痴迷的神情,贪恋着他描述的每一个字眼。
何乐看着他的表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呢?”梁叶问。
“然后她就来勾引我,我们去了她家。我们抱在了一起,从门口到床上,再到客厅。结束之后,黄美珍坐地起价,我不同意。之后,我们吵了一架,越吵越凶,我不懂为什么我无论做什么都不顺。在公司被同事欺负,嫖个娼还要被婊子欺负。”
梁叶越听越迷糊,曹文斌的供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又清晰的像是在表演预先设计好的剧本,说了那么多几乎没什么有用的内容。
方敬言的指尖在臂弯处有节奏的敲击着,他打开对讲机,江晓的耳机里传出了方敬言的声音:“江晓,我觉得他不是杀害黄美珍的凶手。”
江晓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点,曹文斌的供词里,没有提到手铐式束缚,甚至连约束受害人的细节都没有。
方敬言说完的那一秒,江晓正好抬头看向玻璃,眼神隔空交汇。
“曹文斌,你是在黄美珍家哪间屋子里杀死她的。”江晓双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
“浴室。”曹文斌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把她按在水里,她一开始奋力挣扎,然后慢慢地没气了,临死之前还扑腾了几下,就像刚刚杀好的鱼。”
“你为什么要在水里放置清洁剂?”
“我没有放,是清洁剂自己掉进水里的。”
“2007年1月17日、2008年2月1日、2009年10月8日、2010年3月9日、2010年6月12日。这几个日期前后一周左右的时间,你在哪里?”江晓看着0117案的案发日期问。
“什么,什么意思?”曹文斌恍惚的眼神从江晓面前飘过。
江晓没有回答曹文斌的话,继续问:“你认识华均吗?”
曹文斌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单向玻璃后的另一边,方敬言从曹文斌随身携带的手机壳夹层里,找到了一张票根。何乐盯着票根上的地址:“这……这不是我看脱口秀的那个剧场吗?话剧《红龙》?”票根上清晰地写着几行大字。
方敬言拿起曹文斌的手机,穿过两道门站到他的面前。来势汹汹的样子,让曹文斌一时来不及做出反应。
“你……”话还没说完,方敬言捏着曹文斌的脸,解锁了手机。订票软件里细致地陈列着曹文斌最近的订票记录。
清一色的,全都是有关凶杀案的电影、话剧。方敬言意识到,曹文斌可能是一名“犯罪狂热份子”。
“曹文斌,你杀过人吗?”方敬言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逼近。
“杀,杀过!黄美珍就是我杀的。”他还是一口咬定。
“好。”方敬言转身从资料里拿出0117案的尸体碎块照摊在曹文斌面前,“在杀死黄美珍前,凶手连续杀死了5人,并将她们残忍分尸,这些事你做过吗?”
曹文斌呼吸一滞,瞳孔肉眼可见的放大,这是多数正常人看见血腥现场的第一反应。方敬言敢断定,曹文斌从来没见过这些尸体和照片。
“我再问你一遍,黄美珍是你杀的吗?”
曹文斌的眼神躲闪着,逃避方敬言的视线。
“我国刑法规定,妨碍公务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方敬言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江晓说,“他不是凶手。”
“真是榨菜蘸酱油,他丫真咸呢!”梁叶将手里的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上,“杀人犯都有人冒名顶替!离了大谱!说的和真的一样,没想到耍得我们团团转。”梁叶越说越气。
“病理性说谎,又叫撒谎癖。临床表现为病态地、不可抑制地说谎话。说谎者没有记忆缺陷,只是对一件事富于幻想,信口说谎,以引起他人的注目与同情。说谎内容多为临时幻想出来或者是取自与一些艺术作品桥段、新闻报道。不过这种症状也很好辨认,一旦遇到对立证据,说谎者很快就会放弃。”方敬言两手托着腮说。
“白忙一场。”何乐唉声叹气,“你们说他哪里知道的这起案件的。”
“这并不难。高须市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媒体可都不是吃素的。营销号、小道消息报刊到处都在扒这些内容。”方敬言说。
“这些媒体怎么那么烦人。”梁叶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一天天的,净是跟着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了。要是人人都像他们那样,咱们的活可真是干不完了。”
办公室里的人也跟着梁叶一起抱怨了好几句。正当大家都在吐槽的时候,江晓又重新站回了线索墙前。她拿着笔,在玻璃上圈出了几个位置。
“移动三角理论?”方敬言走到江晓身边问。
“嗯。我一时间也没头绪,什么办法都得试试。”
“有灵感吗?”
“没有。”江晓指节抵着鼻尖,“黄美珍家、沈苗苗家、华均现在的住址和华均工作室,与案件相关四个地点分布零散,而且地处高须市的不同方位。甚至,黄美珍家到华均工作室有20多公里,其余的几个地点之间也彼此相差了12-14公里左右。我实在想不到这些地点能和凶手有什么关联。”
方敬言吐了一口气:“要找出这个混蛋没这么容易,不然十年前就抓到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他销声匿迹了这么久,突然再次作案的理由是什么?他又是怎么将目标锁定到黄美珍身上的?”
“你担心近期还会出现受害者?”
“嗯,这个的确不好说。”方敬言的眉毛挤在了一起。
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声,江晓回过头看见何乐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何乐你怎么了?”
“晓晓姐,你的眼袋都快拖到下巴了。”何乐有些自责,毕竟蓝堡会馆的走访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她耷拉着脸,“那个陈经理也没说什么,我也帮不到你们什么,晓晓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你的方顾问都说了,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江晓说着,刮了一下何乐鼻子,“放宽心,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凶手的身高在普通男性里非常矮小,按照道理来说……特征特别的体貌特征会留有较为强烈的印象。”方敬言靠在桌子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难道陈经理撒谎了?”梁叶问。
“不会,他没有撒谎的立场和理由。警察越是去找他,越是会影响夜总会的生意,他巴不得躲得警察远远的,怎么会给我们再找上他的机会。”
“而且,客源都是通过陈经理联系的,只有在预算不够的情况下,陈经理才会把客户分发给黄美珍。黄美珍的客户本来就少,应该很好记住,看来从客源这条线找凶手也行不通。”
江晓说完,办公室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哟,这么敬业,吃饭时间还在开会。”詹志信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路,他手里拿着刚刚洗好的饭盒,“今天中午食堂有菠菜炒猪肝,味道不错,去晚了可就没了。”
“詹队,我们正想思路呢,您就别添乱了。”梁叶苦着脸说。
“人是铁饭是钢,办案也没吃饭要紧呢。”詹志信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嘶……梁叶你这脸是……”他拍了拍梁叶的脸颊。
“诶唷!疼!”梁叶捂着脸说。
“你这是被家暴了?”詹志信的嘴角快要裂到了耳根。
“家、暴……”何乐喃喃念着几个字,眼睛瞟到了垃圾桶里的名片上,“卡片?”何乐忽然喊了一嗓子,“卡片啊!是卡片!晓晓姐,是卡片!”
“什么毛病,大惊小怪的!”詹志信心口抽跳了一下,捂着胸口说,“小姑娘家家的,一惊一乍。”
“陈经理说,黄美珍和她闹翻了之后,带了走好几个长得不错的女孩。黄美珍是想单干!我们忘了黄美珍招揽生意最原始的方法,那种‘全套服务’的小卡片啊!”何乐拽着江晓的袖子,蹦跶着说。
第26章 柳暗花明
何乐找到了黄美珍可能被凶手盯上的途径。一时间兴奋得像是个孩子般在办公室胡乱蹦跶。
“是啊!‘预算不够’,何乐的话倒是提醒咱们了,这种小卡片最常见的地方,快捷酒店!”梁叶突然开了窍,他快步走到线索墙下,“我们应该围着黄美珍住所附近把所有的快捷酒店盘查一遍,说不定凶手就在这些酒店里出没过。”
“嗯,有道理。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詹志信比划着说,“三人一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要查!”
“是!”办公室里的小警员们迅速地窜出了办公室。江晓刚想动身,右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怎么了?”江晓回过头,疑惑不解地看向方敬言。
“我有个思路。”方敬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调查华均的社会关系是一条走不通的路,那会不会华均被人嫁祸的原因在沈苗苗身上?”
“你怀疑,是有人和沈苗苗有过节,报复的却是华均?”
接下来的一周梁叶和何乐带着人,把黄美珍家的附近的15家快捷酒店都调查了一遍。同时,江晓和方敬言也去了一次沈苗苗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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