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沈苗苗30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天晟集团在高须分公司的一把手。
方敬言在网上查过这家公司的资料,近3年公司的净利润每年上涨13%-20%左右,这位一把手的经营能力,可见一斑。
公司大厅里,沈苗苗的个人形象照和一众男性高管同样挂在公司品牌栏上。她一副女强人的形象,全然和那天在社区里见到她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沈苗苗的每次出场都需要等待,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江晓和方敬言才见到沈苗苗。近距离观察下,真人要比照片更强势一些。
她穿着成套的白色西装,踩着一双镶边的纯色细高跟鞋走来。一头温柔蓬松的卷发被刻意拉直,浑身上下透露出强烈的锋芒来。
“抱歉,两位警官,我只有半个小时留给你们,半小时之后我还有一场会议。”两人还没开口,沈苗苗就已经先发制人。她坐在两人对面,像是要开始一场谈判。
“那我们也不和您兜圈子了。”方敬言坐在沈苗苗的对面,右腿搁在左腿上,双手放在膝间,“您和您的丈夫为什么离婚?”
“感情不和。”沈苗苗脱口而出,“等等,两位警官来找我是为了华均?”她的语气好像是正在询问一个陌生人。
江晓察觉到了沈苗苗的态度:“高须市刑警队想要了解一下华均的个人情况。”
“他犯事了?”沈苗苗的神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疑惑、愤怒在她的脸上切换。
“抱歉,这是规定,相关信息我们不能向您透露。”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我和两个孩子?”沈苗苗靠在椅背上问。
“具体要等我们调查清楚之后才能给您答复。”方敬言浅笑着,“您是希望我们尽快调查清楚的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沈苗苗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切换,不久她开口道:“他刚归国你们知道吧。”
“今年年初。”
“这些年,他在外面闯荡他的事业,家里的事全是我在料理。一开始我也经常去他生活的城市找他,不过有了二宝之后,我的时间明显不够用了。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孩子发烧生病、父母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不知道。”沈苗苗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说,“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日子了。两位应该也看出来了,有事业追求的不止他一个,我也有,而且就我们两人今年来的职业发展来看,明显是我这边更有起色,我希望他能回国照顾家里,但是华均不同意,为了他那个该死的自尊心,我们吵了半年,实在是没意思。”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您为什么要华均净身出户?”江晓问。
沈苗苗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坦然地发出一声嗤笑:“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沈女士,警方自然有警方的办法,您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了。”
“也是保密?”沈苗苗轻蔑地笑着。
十来年的夫妻感情,闹到需要一方净身出户的地步,绝对不是感情不和那么简单。沈苗苗的行为里很明显在针对华均。
江晓很确定,沈苗苗没有说实话。
“沈女士,华均一直在纠缠你,不愿意和您离婚对吗?”方敬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想起了华均讨好沈苗苗的样子,“起诉离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做夫妻那么久,我也不想和华均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沈苗苗的话和行为截然相反。但是她的话又毫无破绽,是个难缠的对手。
“我查了一下贵公司的公开财务报表,天晟集团近三年的净利润逐年升高,您作为企业高管,应该拿了不少分红吧。这些钱可都是您一个人赚的。”
“你什么意思?”沈苗苗戒备的问。
“十年来,华均对于这个家庭没有尽到一丁点责任,他在国外也混得不好,我想华均应该也没有在经济上支持过家庭吧,我如果是你,我也不希望自己财产被分走那么多,毕竟打离婚官司的时候,是可以向法院提出申报全部财产的。”
方敬言的话说到了沈苗苗的心里。
“接着说。”
“逼着华均净身出户,也不过是想让他快点签离婚协议罢了。”方敬言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手指,“生意嘛,一开始就亮出了底牌,肯定会输。”
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没有感情的婚姻,与生意没有什么差别。
“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现在,华均就是个穷画画的,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生意可谈?”
“这话就有意思了,不谈钱还谈感情吗?”方敬言反问道。
“两个孩子需要读书、教育、生活,以后还要出国留学,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觉得为了孩子,这些钱也不该有他的份吗?”沈苗苗笑着问。
“我从来没觉得,您是错的。”
“怎么在你嘴里,我像是掉在了钱眼子里一样?”沈苗苗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坐姿,“钱只是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江晓问。
沈苗苗的视线挪到江晓身上:“他在国外被人起诉猥亵女同事,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不是不可能。他现在在学校和画室里教书,谁知道哪天又精虫上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她舒了一口气:“都是女人,做妈的人,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全天下没有一个妈妈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一个猥亵女性的父亲。
“大宝眼看着就要进入青春期了,就算我再强势,这一点我还是害怕。”沈苗苗没有说谎,她的脸上流露处母亲独有的担忧。
“沈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江晓问,“华均或者是您本人,有没有和谁有过过节?”
沈苗苗半眯着眼睛,对于这个问题感觉到有些诧异:“华均我不知道,但是我本人……”沈苗苗仔细想了想,“我想不到,如果不算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的话,我平时并不喜欢和别人结怨。”
说完,沈苗苗看了看时间:“抱歉两位,半个小时到了。”不差一秒,“我就不送两位了。”
“好,抱歉叨扰您了。”两人起身走向办公室外。
没走几步,方敬言忽然停住了脚步:“哦对了,再冒昧的问您一句,您是只有在公司的时候才穿职业装吗?”方敬言回头看向沈苗苗。
“不,我一直这么穿。”
从沈苗苗公司出来后,江晓和方敬言没急着出发。两人在车里整理着思绪,方敬言突然开口问:“沈苗苗这个人,你怎么看?”
“离婚原因和保护孩子的心态不是假的。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还有呢?”
“如果因为发生过节而嫁祸华均也走不通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江晓看向方敬言,两人想到了一处,“沈苗苗的穿衣风格一直是很严肃的职业装,为什么我们跟踪华均那天,她的打扮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
“她在打扮给别人看。女为悦己者容,她那天是准备去见重要的人,或者刚刚见完重要的人回来。”方敬言和江晓相视一笑,“你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另外还要一件事,我们一直没有深思过。凶手获得华均的指纹后,是怎么把它留在现场的。”
方敬言看着自己的指尖:“最接近肤质又很容易获得的东西……倒模硅胶。”
“嗯,而且这个人还会雕刻,甚至是雕刻的技术还不错,将华均的指纹提取下来后,雕刻成形,在用硅胶翻模。也许他从前做过相关的工作。”
凶手的描摹又清晰了几分。方敬言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他看向远处的日落,天边的橘色洒满高须市的每条街巷:“江晓,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我们马上就要找到他了。我们很快就要赢了。”
第27章 缉拿真凶
“妈的!”梁叶双手捧着脑袋,头发被他挠成鸡窝,“这人是遁地了还是会隐身!怎么就是找不到!”
为期一周的排查并不理想,黄美珍家附近的快捷酒店全都摸了一遍。
“不管是员工还是顾客户,符合条件的全都摸了一遍,一个对的都没有……”说着,何乐也趴在了办公桌上,她瞥向方敬言,心里念起了小九九。
这是何乐第一次觉得,方敬言的话也许不一定是对的。
“方顾问……会不会咱们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何乐小声试探着。
“方向是对的。”江晓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文件,五个字掷地有声,“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最重要的关键点。”
方敬言坐在沙发一角,双手交叉撑在下颚处,将自己卷成了一个三角形。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敬言的声音像是鬼魅一样,飘进了众人的耳朵:“江晓……你觉得沈苗苗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干练、严谨、气场很强大,同时也很有城府,不过的她的城府是出于对孩子的保护。”
“那天,我们在华均家楼下看到的沈苗苗呢?”
“温柔,有成熟女性独有的,柔弱的知性美。”江晓忽然意识到了问题背后的意思,“你想问我什么?”
“你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从一个男性的角度来看,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沈苗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妻,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闪光点,放在人群里直接被淹没的那一种。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锋芒都收敛起来?”方敬言看向江晓。
“确切的说,是什么样的男人喜欢沈苗苗‘伪装’的样子。”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方敬言的眼神里藏着一道寒光,“变色龙效应。人在社交的时候会互相无意识地模仿对方,这能增进双方的了解和互相吸引。”
“同性相吸。”江晓继续说,“那个人,也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会被我们随时忽视的人。”
“可是……像沈苗苗这样的女强人,工作基本上占了大部分时间。她的身边应该都是企业高管之类的优秀异性吧。哪里有是机会特地去认识具有类似标签化的异性……也许是身边的人?”何乐发问。
“天哪,难不成又要来一次排查!”梁叶快要崩溃了。
“不。”方敬言的手掌不自觉地握成了一个拳头。“一个……以前从事过雕刻行业的技工。同时要满足患有精神性阳痿和基本体貌特征……还要高度关联廉价的快捷酒店。”
凶手就在眼前,但是方敬言此刻就像是踩在海绵里,寸步难行。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为什么不是搞雕刻艺术的?”梁叶问。
“你傻啊,你见过哪个搞艺术的没点性格鲜明的小脾气。对于这种人来说,爱情就是保持灵感的灵丹妙药,他们怎么可能喜欢普通到没有任何亮点的人。”何乐嘟起小嘴谴责梁叶的愚蠢,“你以为是满大街的街溜子啊!”
滴滴,滴滴。方敬言的思绪被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断。
声音,从没有闭合的窗户外传来。他走到窗边,警队的门卫大爷正巧打开大门:“诶,来啦!”大爷热情招呼着送快递的小哥。
“这不是快到换季的时候了嘛,各种噱头的购物节促销换季衣物,我们活就多了一点。”
“辛苦了。”
“没办法啊,这一片都是我们站承包了,再辛苦也要送。”
方敬言转身拽过江晓的手,将人拖到线索墙前:“这里是哪里?”他指着地图上几个关联地点中间的位置问。
“好像……是一家快递站点。”
“对了,对上了!”方敬言低沉的嗓音里,难以压制兴奋感呼之欲出,“每个地址相隔的确很远,但是路程折中后,就是6-7公里左右,这正好是一个快递站点覆盖的距离范围。他是快递员,他就在这里!”
所有人心口都抽动了一下。
方敬言的方向没有错。24小时后,刑警队在快递站员工名单里筛选出了一个名叫翟京海的男人。
43岁,身高165,就医记录也对的上。根据工友反馈,翟京海右手掌心和食指有一层厚茧,这是他常年使用雕刻工具所留下的痕迹。
那天晚上,刑警队大楼的灯没有熄灭过,在深夜的高须市中显得格外耀眼。
会议室里,周夏生和詹志信亲自带队制定了翟京海的抓捕计划,梁叶带一队人正面进入快递站,江晓负责包围,切断翟京海的后路,何乐则是负责协调高空狙击,而方敬言却只能留在办公室,什么也做不了。
“检查配枪。”江晓穿好防弹背心,将配枪放入枪套内,“所有人都有,五分钟后楼下集合。”
“江晓。”方敬言站在江晓身后,心跳捶成了鼓点。
“怎么了?”江晓不解地看着方敬言。
“翟京海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躲藏十年,他的反侦察能力要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方敬言的话断断续续的,全然没有平时能说会道的样子,笨拙的像一个稚子,满腔的关心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告诉江晓。
“我的身手你也见识过,我会把翟京海带回来的。”
“不是把他带回来!”方敬言眼眶微微泛红,他有些生气,江晓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翟京海生性凶残,他在失控的情况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保护自己?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方敬言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
巨大的海浪打在他身上,而方敬言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随着一阵阵的海水被拍打到水底。
一种窒息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他只能看着江晓去面对风险。
“那我向你保证,我会把翟京海带回来,也会把我自己带回来。”江晓唇角微微上扬,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展露在方敬言面前。
警车一辆接着一辆离开。随着呼啸的警笛渐渐消失,高须市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灰色的地面深浅斑驳,细碎的雨落下,洇染出大小不一的痕迹,很快大雨倾轧而来。
雾蒙蒙的一片,方敬言再也看不见警车的尾灯。
第28章 江晓快死了
下午两点,快递站最忙的时候,近80%的人力都花费在商品分拣上,翟京海一定会在。
“你好,高须刑警队,请问翟京海在吗?”梁叶带着几名警员走进快递站。
“在,在里面……”回答问题的小伙子大概二十出头,木讷地蹦出一句话,“翟哥,有人找你!”小伙子大声喊道。
梁叶正式和翟京海打照面的时候,他正一边放下弯卷的袖口,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看见梁叶的时候,翟京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很显然,梁叶不是他想见的人。
两人几乎是在对视的一刹那,都发现了彼此的下一步动作。翟京海人不高,但是跑得特别快,反应灵敏又对快递站的地形熟悉。
他拔腿就往里间屋子跑。
“所有人远离翟京海!”在追赶翟京海之前,梁叶大吼了一嗓子,“保护群众!”话音刚落,梁叶也拔腿追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翟京海已经跨过窗户,跳到了室外。他从房子墙角的草丛里抽出一把改制枪,朝着江晓的方向一连开了几枪,又仗着自己身形矮小从墙角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逃跑的路线清晰明朗,反应迅速,就连动作也反复演练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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