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是我说的,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人怎么和甲方一样难伺候?”方绪没好气地说,“需求就不能一次性说明白吗?”
11月28号。生日?江晓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江晓的声音打断了兄弟二人的争吵:“谢谢你们。”
“你说什么?”方敬言和方绪异口同声。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说过。”
“你也太小看我的侦查能力了,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找不到的答案。”方敬言洋洋得意地抬起下颚,像是在等着江晓的夸奖。
不得不说,兄弟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哥哥自恋臭屁,弟弟老实憨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方绪永远是被欺负的那个。
晚饭过后,兄弟二人玩起了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洗碗。五局三胜,方敬言轻轻松松就拿捏了方绪的心思。
“怎么又是我输!”方绪挠着鸡窝似的脑袋,“手气也太背了。”他托着下颚说。
“愿赌服输。”
“我就从来没赢过。”方绪收拾着餐具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算了,要不还是我来吧。”江晓卷起袖子。
“诶诶诶……怎么能劳您大驾。”方敬言从江晓手里接过碗筷,谄媚地说。他利索地收拾好碗筷,朝着厨房走去。
方绪啧啧两声:“一物降一物,我哥这回也遇到收拾他的人了。”方绪一边说一边偷笑,“江警官,你可是第一个!”
“什么江警官,叫嫂子。”方敬言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江晓打量着四周,客厅里摆放的照片只有三张面孔:方敬言、方绪和兄弟两的妈妈,唯独没有方添颂的。就连合影,都他的身影。
抬头看去,墙壁上贴着边角泛黄的奖状,“方敬言”三个字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剥蚀得有些斑驳。江晓突然想起,一直以来都是方敬言在走进自己的生活,反观自己却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方敬言的关心,却从来没有为他做些什么。
甚至从来了解过方敬言的家人,想到这,江晓心里有些许愧疚。
“嫂子,你怎么了?”方绪的手在江晓面前晃过,“是不是我哥以前的照片把你丑哭了?”
江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么说他,不怕方敬言揍你?”
“我被他欺负的还少吗,早就习惯了。”方绪双手撑在沙发上,随意地晃动着脚丫。
“你还记得你爸爸吗?”
方绪想了想:“我爸是做工地承包的,常年都在外地跑,他活着的时候一年见他的次数都能掰着指头数过来。要说记得,我也能想起他的样子,要说不记得……我好像说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家里为什么你爸爸的照片?”
方绪耸了耸肩:“我哥觉得晦气,全扔了。”方绪苦笑着,“我哥这人的脾气就是这样。”
“有什么好留的。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多关心我们,死了还要留在家里积灰?”方敬言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擦干了手上的水渍,他用眼神指着浴室,“去洗澡,明天早上还有课。”
方绪有些不情愿。
下一秒,方敬言一脚踹在方绪的腿肚子上:“去洗澡睡觉。”
“行!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方绪满肚子怨气,边走边嘟囔道,“天天腻在一起还不够……”
“谢谢。”看着方绪离去的背影,江晓再一次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敬言掏出烟盒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抬眼看了看江晓,似乎是在获得批准。江晓接过方敬言手里的烟卷,夹在唇间,咔嗒一声,指尖绽放出一朵火花,“你会抽烟?”
江晓把烟放到方敬言的指尖:“柳承敏刚刚过世那段时间,我抽过几个月还酗过酒。”
方敬言的脸上明显闪过醋意:“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等你以后慢慢发现。”
方敬言弹了弹烟灰:“以后?多久以后,我可以认为是……约定下半辈子的告白吗?”
第55章 死者身份
“下半辈子?”江晓托着下颚问,“人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下半辈子你准备用什么来换?”
“用我来换。”方敬言掐灭了烟头,眼底氤氲着暖意,“不仅是今年,以后每年生日都有我和方绪陪你。”
“谢谢。”江晓第三次道谢,“奶奶去了养老院之后,很多年都没人记得我的生日了。以前每次过生日,奶奶都会给我买一块巴掌大的蛋糕,我到现在还能记得那个味道,奶油齁甜齁甜的,还有一股奇怪的香精味。”江晓正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暗淡下去,“奶奶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她捧着一颗实心眼,把我带大,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
方敬言摩挲着江晓的每个指节,灼热的呼吸覆盖在江晓的掌心:“如果你愿意,我和方绪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这算……求婚?”江晓抽回自己的右手,“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这种话?”
“天地良心。你可是第一个。”方敬言举起三根手指说。
江晓看着方敬言的眼神:“方敬言……”
“什么?”
“我总有一种不真实感。”江晓松垮着肩膀,“就像好昨天我们还在争锋相对一样。”
两人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记得,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垃圾一样。”方敬言握紧了江晓的手,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发问,“你会永远相信我吗?”
江晓微微蹙起眉,被问得一头雾水。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江晓的思绪。
电话那头,詹志信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江晓,你在哪里?”詹志信接着又补上了一句,“敬言在不在你旁边。”詹志信的言语里满是小心翼翼。
江晓觉察到了异样,他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我们在一起。”
“无头男尸的身份查出来了,死者叫蔡康安,51岁,是高须市本地人。”詹志信欲言又止,“你现在来一次队里,一个人来。”詹志信挂断了电话。
江晓的脸色有些不好,方敬言问道:“怎么了?”
“詹队让我现在去刑侦队。”江晓放好手机,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还让你加班,詹队可真是会薅羊毛。”方敬言满脸嫌弃地接过车钥匙,“我开车。”
“等一下……”江晓拦住了方敬言,“太晚了,我还是自己去吧,你早点休息。”
“就是太晚了,我才不放心你开车。”正说着,方敬言已经穿好了鞋子,站在玄关处等着江晓,“走啊,发什么呆。”
江晓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一路上,江晓脑海里都在重复着詹志信的语气,字里行间好像都在提防着方敬言。
为什么要让自己现在去队里,还特别强调一个人。没过多久,车子已经停在了刑侦队办公大楼前,方敬言解开保险带:“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江晓攥着手指,因为过渡用力指甲嵌入了掌心:“你在车里等我吧。”
方敬言看着后视镜里江晓闪烁的眼神问:“詹队要找你聊什么?”
“我不知道。”江晓说谎了,“可能真的有些急事吧,我很快就下来,你在车里等我一下。”说着,江晓打开车门,朝着办公大楼跑去。
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周夏生和詹志信神情凝重的正在说些什么,梁叶和何乐也是一副干着急的模样。
“江晓来了!”詹志信绕到江晓身后,确认她后面没有跟着人,才将办公室的门关了起来,“敬言在家?”
“他在楼下,我没让他上来。”江晓扯了一张办公椅坐下,“怎么了?”
“江晓,你先看看这个。”周夏生递上了一份尸检报告。
“这么快!”江晓有些不可置信,“明昂不是说,需要两天左右吗?”
“今天下午,辖区派出所家属来来报失踪,失踪的人……有点特别。”何乐蹙着眉,“晓晓姐,你自己看吧。”
“死因是……空气栓阻塞肺动脉主要通路,引起休克致死。疾病导致还是其他原因?死者头部还没找到,能确定死因吗?”
“明昂反复确认过,没有问题。”梁叶顿了顿,“死者手臂上发现了近期的注射针孔,血液浓度却在正常范畴,没有体液稀释的迹象。明昂排除了输液的可能,应该有人故意往死者身体里注射空气,采用这种十分痛苦的方式杀人。”
江晓翻了几页资料:“怀疑是用美工刀割去了死者的头颅……这是不小的工程,破坏尸体的过程操作时间长,需要一边用大量清水冲洗,一边操作才能看清刀口。如果是在民居内处理尸体,可以联系自来水公司调取近一周用水量大幅提升的区域,然后再逐一排查。可这和方敬言有什么关系……”
江晓似乎是猜到了詹志信回避方敬言的原因。
“死者蔡安康是高须市政法体系内很有名的检察官。”周夏生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方添颂的案子,就是他侦查起诉。”
“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方敬言?”江晓的语气急促起来,“这么说的话,蔡康安所有起诉过的案件涉案人及家属都有嫌疑。”
“不是怀疑,是合理避嫌。”詹志信急忙安抚江晓,“避嫌缺席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周夏生抱着臂膀,“最近一段时间,让敬言好好休息吧,前些天辛苦他了。”
江晓合上了资料。于理,按照规定周夏生的做法没有错;于情,江晓心里不是滋味,眼下到像是自己也站在了排斥方敬言的队伍里。
“江晓……”
“我明白。”江晓打断了詹志信的话,“感情是感情,纪律是纪律,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就说嘛,咱们这是白担心了。”詹志信脸上的阴霾散了大半。
江晓放下手中的文件,说得云淡风轻:“这件事……我会和方敬言说的。”
“行,今天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开始我们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案子。这样敬言也能早点回来加入我们。”周夏生拍了拍几人的肩膀,眼神落到了江晓身上。
第56章 不可逾越的鸿沟
后视镜被一层薄烟覆盖,随着烟雾散去,手机屏幕上的亮度在方敬言的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幽光。
方敬言用力将烟吸入肺腔,尽数吐出。手机屏幕上弹出施诚的来电提醒,方敬言搁在车窗上的手敲击着烟尾,还未熄灭的烟灰像是星星一样从他指尖洒落。
“怎么了?”
“哟,讲话这么不耐烦。”电话那头施诚调侃着,“怎么,和弟妹吵架了,像是谁欠了你一百万一样。”
“有事说事,别扯淡。”方敬言没好气地说
“你让我查那事,有点眉目了。”施诚清了清嗓子,“明天,到我这来喝两杯聊聊?”
方敬言夹在指尖的烟送进了嘴唇里:“下午三点,我去你那里。”
“行,好酒好菜等着你。”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刺眼的12点44分,扎进方敬言的眼里。距离江晓进办公大楼已经一个半小时了。
方敬言心里惴惴不安,掐灭最后一点烟头,跟着冷风一起钻进了办公大楼。走廊里的声控灯伴随着脚步声逐一亮起,刚刚摸到门把手就听到办公室传出何乐的声音。
“晓晓姐,你想好怎么和方顾问说了吗?”
“直说。”江晓整理着手上的资料,“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遵守纪律,方敬言会明白的。”
何乐到嘴边话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直接说。”江晓靠在椅子上问。
“没什么。”何乐攥着手指,“我明白是纪律,但是就是替方顾问觉得不值得。他费心费力为队里卖命,到头来周局一句话就打发了,明明就是周局和詹队把人请来的,现在让人家走,至少也得亲自和人家说一声吧。”
“高须市不大,蔡康安算是咱们市里的名人了,死者毕竟和方添颂的案子有关,周局和詹队希望方敬言回避,也是出于谨慎考虑。”江晓拍了拍何乐的肩膀,“你见过几个领导会主动得罪人的。”
何乐蹙着眉:“晓晓姐,你有想过你和方顾问以后怎么办吗?”
“什么意思?”
“恋爱,结婚,生孩子……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
江晓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瞧你这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往火坑里跳呢。”
“晓晓姐,我是认真的。”何乐拽着江晓的衣袖问。
“这个……”江晓抱着双臂,“以后太遥远了,我不知道以后。但,我和方敬言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吧。”
“就算你知道和方顾问在一起会影响工作事业,你也愿意?”
“何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江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何乐的眼神飘忽不定。
“没……没什么。”何乐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看今天周局他们的态度……有点让人心寒而已。晓晓姐,方顾问的爸爸毕竟是犯罪嫌疑人,你们要是真的结婚了……”何乐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何乐连忙摇摇手:“我不是要破坏你们的关系,也不是瞧不上方顾问的意思,他风趣幽默,人也温柔和善,多少女孩子想排队追求他。”何乐叹了口气,“之前梁叶和我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总觉得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受人欢迎,可是你看周局他们……晓晓姐,我是怕……我是怕周局他们以后也会这么对你。”何乐战战兢兢地看着江晓,算了,晓晓姐,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办公室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终究是垂了下去,方敬言怔怔地站在原地。
连何乐都能想明白的事,江晓怎么会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江晓早就有了别的打算,又或者从一开始,江晓就真的没想过以后。
细细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相爱的瞬间满足感不可能填充生活,那中片刻的美好让人们似乎忘记了浪漫背后的惨状。
自己和江晓之间,早就过了单纯恋爱的年纪,如今的爱意是掺杂着太多的无能为力,是心有灵犀的梦幻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冲击。
那个一喊就心颤的名字,让方敬言陷的太深,太过于盲从直觉,以至于看不清旁的东西。他这样想着,向后退了几步,陷了黑暗里。
施诚那间棋牌室所在的地方和城市里许多繁忙的街道没有什么不同,这里的上点从街头铺向到另一头。夕阳切割着天际,街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
啤酒罐子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方敬言随手打开一瓶啤酒,气泡咕咕作响弥散在空气里,却好像带不走压在心口的东西。施诚拿起方敬言的手机,他和江晓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午九点。
江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方敬言却只回了一个“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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