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容拉着苏靖远上楼:“当然要去看看热闹。”
三楼视野开阔,三面都窗户大开,可见江景和街景。
因为有作画赏画的活动,空间一分为二。
东侧是活动区,桌子上摆了颜料和纸张。
西侧照旧是饮茶的席位,只不过今日位置摆的挤了一点。
苏靖远本想要个包间,但包间都在二楼,三楼都是散位。
看着云朝容兴致勃勃的样子,苏靖远也就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云雾茶、青桔茶各来一壶,奶香糕、葡萄酥山、琼花糕来一碟,噢,还有糖炒瓜子!”
云朝容吧啦吧啦地说了一串,然后问:
“阿靖,你还要吃什么?”
“这些就好。”苏靖远对茶点并无太多兴趣,只有看着云朝容吃得香时,才会想咬一口。
望川楼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东西上齐了。
“二位贵客慢用。”
云朝容吃了一会儿点心,就去东侧看画。
苏靖远想起身一起去,云朝容按着他坐下来:
“不行,我们分开去,你要留在这里看茶点。”
苏靖远看她坚决的神情,无奈点头。
云朝容去了东侧,见不少人头也不抬地专注作画。
今日的主题是画望川楼景,因此每个人笔下都是壮阔的滔滔河水和华丽的楼宇。
云朝容往后走去,走到最后一排,看见有一幅画别具一格。
虽然画中也有江水和望川楼,但作画者重点绘了一个鲜衣女子凭栏远望的背影,那女子手中拿着一枝半开的牡丹。
整幅画的颜色过渡和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云朝容抬头看作画者,是一个少年,他个子不高,头上居然带着斗笠遮脸。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云朝容眨眼:
“沈卿之?”
怎么哪都能有他?
沈卿之抬头,看见云朝容时也露出惊讶之色,想开口叫公主,又碍于周边场合。
“叫我荣姑娘。”云朝容小声提示。
“荣姑娘,你怎么来这?”
“我当然来吃点心的,你呢?”
沈卿之拍拍身边的带着斗笠的少年:
“这是上次你见过的林同,我林贤弟!我陪林贤弟来作画,他妙笔丹青,今日肯定拿第一。”
斗笠少年放下笔,恭敬地道了一声:“荣姑娘。”
“林公子的画确实别出心裁。”云朝容看着他黑黢黢的斗笠,“但为何遮着面?”
“在下因过敏,脸上起了些疹子,不便见人,荣姑娘见谅。”林桐伊有些紧张,但声音和缓。
沈卿之在旁边连连点头:“对对,林贤弟那疹子可吓人了。”
沈卿之语气很坚定,但是目光有点飘。
云朝容:你个傻子,不会撒谎就别说话。
云朝容对眼前的林同升起了些好奇心,正想再细问,就听西侧那边传来瓷器打碎和争执的声音。
不少作画者被突然的动静分神。
“怎么回事?”
“那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真是粗野扫兴。”
“……”
云朝容快步走回去看。
一眼,就看见她方才喝茶的桌子边,茶盏杯盘碎了一地。
被她留下来的苏靖远小可怜就站在桌边。
衣领松散,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嘲讽。
对面,一个同样身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云朝容,气势冷厉。
云朝容不用认就看出来这背影是傻逼谢楠竹!
苏靖远看见云朝容出现,嘴角的轻蔑嘲讽消失,瞬间换上了委屈和虚弱之色。
他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
云朝容隔得远,听不见,只看见谢楠竹忽然暴怒地冲上去要打人。
有人及时拦住谢楠竹。
他的拳头堪堪擦过苏靖远胸前。
“谢楠竹,住手!”
云朝容大声喝住,牵着裙摆跑到苏靖远身前,关切地问:
“阿靖,你受伤了没?”
第106章 驸马茶艺高!
云朝容去看画后,苏靖远有些无聊地坐在窗边。
心尖上的人不在,桌上的茶点,眼前的风景都索然无味。
许是到了高峰时间段,三楼人渐渐多起来。
西侧的位置大多坐满了。
“客官您这边请。”小二引着几个人上楼。
谢楠竹与两位同僚跟着上了三楼。
两位同僚,一个是卫鞅的弟弟卫旬,另一个是齐侩将军的侄子齐盛。
谢楠竹心情沉郁,同僚以为他是因为亡妻而难受,纷纷劝他想开。
这过了云静珊的头七,齐盛就请谢楠竹出来吃茶散心,还顺带叫了总憋在家洗澡的卫旬。
谢楠竹本想推拒,却想起三年以前,云朝容就跟他说过:
“望川楼的风景极好,楠竹哥哥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
那时他推拒了,说他没有兴趣。
望川楼的一顿茶钱顶他当时手里一个月的月例。
他知道云朝容会付钱,但他不愿意连一顿茶点都要她的施舍。
如今,他想去看看了。
谢楠竹便和同僚一起来了望川楼。
听说三楼有作画赏画的雅事,齐盛虽是武将,但颇慕风雅,便要去三楼坐。
正巧,三楼只剩下一张桌子了,也没得选,几人就坐过去了。
齐盛拉着卫旬去东侧看学子作画了,谢楠竹独自坐在桌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谢将军?”
谢楠竹转身,见自己邻桌竟然是苏靖远。
苏靖远眼里也闪过片刻的惊讶,而后变成意味不明的嘲弄。
他凤眼眯得狭长,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谢将军节哀。”
“苏某新婚燕尔,与爱妻如胶似漆,不知府外之事。
才听闻谢二夫人亡故的消息,因而未能及时去谢府吊唁。”
谢楠竹脸上登时布满阴云:
“苏大人,即是新婚,怎一个人来了此处?”
“苏某不过区区五品官职,谢将军不必这般客气称苏大人,称驸马即可。
容儿喜欢此处,便请苏某来喝茶。此处茶水点心,确实不错。”
苏靖远倒了一杯绿茶,方才还觉得索然无味的茶水,此时喝进嘴里,满口清香。
谢楠竹看了眼隔壁桌,见苏靖远对面还放着一套用过的餐具。
他心神一动,起身过去,坐在了云朝容方才的位置上。
“公主呢?”
“谢将军不必知道。”
谢楠竹:……
“苏大人如今有俸禄,却靠公主贴钱来喝茶?”谢楠竹毫不留情地讥讽,“誉国公府想来不该缺这点茶钱。”
誉国公府已经没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早已光鲜不再。
苏靖远不急不躁,摸着手上的血玉扳指,语气有些微妙的变化:
“谢将军说的有理,我也时常觉得愧疚,不知自己何德何能,令容儿如此上心。
不仅请我吃茶,还为我精心挑选美玉。
只因我想要个扳指,容儿便寻了全京城最贵的血玉赠我。
容儿太为我破费了。
谢将军,你说是不是?”
他抬起戴着扳指的手,叹气悠长,好似真的在懊恼。
谢楠竹明知苏靖远故意在炫耀,可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苏靖远的手上。
日光里,那血玉通透,红白交错。
连他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是难得的好玉。
苏靖远戴着扳指的手又去拨弄了腰间的配饰:
“这墨玉也是容儿为我特意挑的。”
“这衣袍也是因容儿喜欢碧青色。”
“还有…”
谢楠竹的脸色越听越难看,阴云密集得随时有一场暴风雨。
他沉声打断:
“本将军对苏大人身上的物件并无兴趣。”
接着,谢楠竹又若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也曾有人赠过本将军。”
苏靖远转着血玉扳指的手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谢楠竹空空的腰间:
“哦?那些东西现在何处,倒是不见谢将军戴。”
谢楠竹:……
这一刻很想打死以前的自己。
那些东西,当初碎的碎,扔的扔,再要么直接拒了。
他都没有收过,何谈拿出来?
唯一有的,就是从云静珊那里拿回来的孔雀帕。
那是只属于他和容儿的秘密,他不想拿出来给苏靖远看。
苏靖远见谢楠竹不说话,状似无意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口,似乎要散热气。
“这望川楼人多起来,还是有些热。”
他的皮肤本就白如瓷,被碧青色的衣袍更衬得白皙。
白皙的胸口处,几道红痕显得鲜明刺目。
谢楠竹眼神落在苏靖远领口处的红痕,神情蓦然僵硬,握紧了拳,极力忍耐。
“苏大人,自重!”
苏靖远散漫地靠着椅背,轻蔑地勾唇,在云朝容看不见的时候,释放出自己隐藏的恶劣一面。
“谢将军何出此言?”
他低头,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露出的痕迹。
长指拂过红痕,胸腔里闷出一声笑:
“见笑了,容儿她,性子有些闹。”
那短促的笑声有着属于胜利者的喜悦和幸福。
提起“容儿”二字时,眼神溢满了宠溺和回味,仿佛沉浸在过去的某个画面中。
他明晃晃地向对面的谢楠竹昭示,和云朝容私下里有多亲密无间。
一道道红痕迫使谢楠竹想起那天晚上,洞房花烛时传出的欢好声,如利刃穿胸。
想到云朝容委身于他人之下,谢楠竹怒不可遏,几乎欲当场撕碎了苏靖远。
“苏、靖、远!”
砰——
桌上的杯盘尽碎。
响声大得引来满厅的目光。
两个身长鹤立的男子同时站起,一个气宇轩昂似逐日骏马,一个清冷绝艳如高岭之花。
二者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僵到极点。
苏靖远眸中阴冷,余光瞄到谢楠竹青筋暴起的拳头。
他本欲讥笑,看见云朝容出现时乍然换了表情。
唇角微动,声音轻得只有对面的谢楠竹能听见:
“你不配肖想她。”
谢楠竹的拳头快如雷电闪击,顷刻就挥到苏靖远的眼前。
“谢兄!”看画回来的齐盛和卫旬撞见了,扑过去制止谢楠竹。
“这可是苏驸马!” 卫旬认出了苏靖远。
但依旧很懵,不明白两人为何要打起来的样子。
“谢楠竹,住手!”女子清亮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怒气。
众人回头,见一身碧青色衣衫的女子快步走来,身姿窈窕,眉若远山。
一双水眸如含春江,盛满了担忧。
“容儿……” 谢楠竹见了她,目光便黏在她的脸上不放。
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见她。
她还是一如当年青春貌美,明丽张扬,一眼就闯进他心里。
可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苏靖远,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谢楠竹。
“阿靖,你受伤了没?”
云朝容帮苏靖远拢好松散的衣领,以为是被谢楠竹给揪散的。
苏靖远看着云朝容眉间的担忧,薄唇微勾。
他方才往后撤时,手撑在桌面上,避开了碎瓷片。
但听到云朝容紧张的语气时,便用力下压手腕。
锋利的瓷片登时划破手掌,血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
“容儿,别担心,我没事。”
苏靖远声音温柔如水,将乖戾的一面彻底收起,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抬手撩起她鬓边的发,血珠从手心渗出,滴在碧青色的衣衫上,凝成深色的印记。
云朝容心疼地抓着他的左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这么好看的手,居然划破了。
好心疼。
她今天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手控一枚啊。
云朝容的怒气中还带着一点愧疚。
因为她把苏靖远小可怜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他才会被谢楠竹找麻烦欺负。
苏靖远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用干净的右手指腹轻抚上她的小脸:
“容儿,别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
第107章 谢将军自重,勿扰吾妻
原本在望川楼外守着的侍卫们听到争执赶来了。
“公主!属下等前来护驾。”
随同而来的还有觅春和映夏。
两个丫头之前去附近书店帮云朝容买话本子了,这会儿才到。
映夏把《病美人的xx之乐2》在袖子里塞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走上前问:
“公主,怎么了?”
望川楼的客人见这架势,猜到这是当今的荣阳公主,纷纷行礼:
“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大家默默往后退到角落里,但谁都没被吓走,都暗暗地看热闹。
云朝容回头怒视着被卫旬和齐盛拦着的谢楠竹:
“谢楠竹!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动本公主的驸马?”
你大爷的,顶个男主光环别太嚣张!
杀你不容易,揍你一顿还是可以的。
“来人,谢楠竹对本公主与驸马不敬,目无尊上,拉下去赏四十鞭子!”
云朝容示意禁卫军上前抓人。
齐盛和卫旬赶紧护在前面。
总不能自己把人家请出来喝茶,结果让人挨一顿打回去。
齐盛:“公主,谢将军因亡妻过世,忧思过度才会做出冲动之事,望公主恕罪。”
卫旬也劝道:“公主,谢将军伤势未愈,且有护驾之功,若此时惩戒,恐怕会令其他忠将心寒。”
卫旬站在一个不清楚内情的旁观者角度,说的是事实。
而且谢楠竹还是被云朝容一脚踹出去挡刀的……
苏靖远不想让云朝容为难,右手环住她,安抚道:
“容儿,卫小将说的有理,别生气了。”
能看到她对他这般紧张,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甚至为了他发怒,他心里已经甘甜如蜜。
容儿选了他,而不是别人。
苏靖远是甜了,但谢楠竹苦涩得如咽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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