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到安和巷口,便见那巫师在对口处一块空地,搭了一个比昨日在胡家院子看到的更大的台。
巫师还带了两个徒弟,脸上画着符咒,台下左右还放了一个大的火台,那熊熊烈火烧得甚旺。
不少的百姓都前来凑热闹。
沈娆静静地站在台下,想看看那巫师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招,却不料那巫师竟然抱起了胡家小儿,正要将他丢进那熊熊烈火。
“这是要做什么!放开我儿子!”
胡夫人哪怕是在信这些鬼神之说,也不忍心把儿子丢进去,死死地抱紧了小儿子。而巫师冷漠地说道:“你儿子这是犯了瘟神,自然是要用圣火净化的,快点放手,你难得不希望你儿子快点好起来吗?!”
胡夫人摇了摇头,哭红了双眼,“这火这么烈,我的清儿要是进去了哪里还有命可活呀!”
胡老爷纠结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只手有些无力地想抓着自己夫人,可又担心得罪了巫师,得罪了神灵,瞻前顾后。
巫师听胡夫人这样说道,不满地睨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开,“尔怎敢枉顾神灵的指令!”
然后抱起小公子就要扔进火堆里,突然,一块小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砸在了她的手肘,一个手软,便把胡家小公子摔在了地上。
胡夫人见状,赶忙抱起小儿子,贴着他的额头,心疼地念道“我的清儿……”
“是谁?!给我出来!”
巫师怒视了周围一圈,见一个女子,包着整张脸,缓缓走上前来。
“你是谁?!竟然破坏神灵的仪式!”
沈娆冷笑道:“巫师记性怎的这般不好?昨日才见过,怎的今天就不记得啦,巫师这样真的能传达神灵的指令吗?”
“又是你?!你这个灾星,哼,昨天不是说要看看我是怎么治好的小公子吗?今天就给你看看!”
巫师说着还想下台去抓住胡家小公子,面目狰狞,吓得胡夫人不断往后退去,“别过来!不许伤害我的清儿!”
“你若是还想治好你的儿子,就把他给我!”
巫师这副模样,引得其他来围观的百姓一惊,议论纷纷。
“这……这巫师怎么看起来这般吓人?”
“就是啊,哪有把孩子往火堆里推的,这不就是草菅人命吗。”
许多人都觉得巫师的做法有些过分,在下边指指点点,可还有另外一部分人却觉得,巫师必定有自己发一番道理。
“巫师是谁呀?这可是神灵的使者,不听巫师的话也不怕得罪了神灵。”
巫师也隐隐听到了其他人的言论,想着得拿出一些看家本领,这才会让人信服。
于是便让徒弟将她准备的一些东西拿上来。
她燃了一炷香,那纤长的指甲捻了一些米,随意地往地上撒,随后又喝了一口水,往那火盆里吐,突然,那火焰就变成了蓝色。
“!!!”
“是神明显灵了!”
台下的百姓都喊到。
而那郭老爷见状,哪里还犹豫,立马信了这巫师的话,跑到自己夫人面前,强硬地要把孩子抱走。
“不行!放开我的孩子!”
郭夫人誓死不从,可她一介夫人,哪里比得上郭老爷的力气,没一会,孩子就被郭老爷抱走。
“巫师,快,快救救我儿吧。”
郭老爷虔诚地将小公子抱给巫师,巫师甚是满意,甚至还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沈娆,嘴上还说道:“神灵会拯救你儿的。”
沈娆赶忙上前,阻拦道:“慢!”
郭老爷有些恼怒,“沈大夫,你快离开吧,巫师还要做法呢,我儿拖不得啊!”
沈娆道:“若是巫师这样随意放一把蓝火就是神明显灵了,那我是不是也能成为神明的使者了。”
巫师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你胡说什么!竟然亵渎神灵!”
沈娆走上前,拿起那瓶水,沾了沾手指,舔了一下,果不其然。
她也像巫师一样,喝了一口,一把吐在了那燃烧的火盆里,突然就冒出了一阵蓝色火焰。
“咋回事?这姑娘是什么人啊?竟也能召唤神灵。”
“不知道啊,这个巫师看着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说不定就是骗人的。”
“怎样啊巫师,我是不是也能成为神灵的使者了。”
巫师见沈娆发现了那水里的玄机,有些慌了神,额角开始冒虚汗,但又不死心,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
“那是我们的圣水,你怎能随意喝!我们的圣水只是召唤神明的一项仪式,自然不止这个。”
沈娆见这巫师还在嘴硬,想来此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便走到郭夫人身边,问她厨房怎么走。
郭夫人不解,却还是让仆人给她带路。
不一会,沈娆就拿着一个小罐子走了出来,像刚刚那样,喝了一口之后又吐了出来。
结果如刚刚那般,沈娆道:“我刚刚那瓶水就是放了些盐的水罢了,与巫师那所谓圣水的效果竟然一样,巫师可否给大家解释解释?”
台下人哪里还不清楚,摆明了就是巫师投机取巧地在骗人。
“你……你竟然是个骗子?!”
郭老爷气得手指发抖,幸好他的儿子还没有被丢进那火堆,否则自然都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巫师见状,无力地辩解,“不!不……”她那苍白的解释并没有人相信,反而引得百姓朝着她扔白菜。
“骗子!还想害人,赶紧把她送去官府,让官府的人惩治她!”
“那孩子还这样小,这骗子太恶毒了!”
郭老爷刚把孩子抱下去,就被夫人一把抢了过去,郭夫人脸色苍白,对着郭老爷也没点好脸色。
“夫人,我……”
郭夫人不搭理他,反而走到沈娆面前,对她道:“沈大夫,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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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江山依旧云空碧
“不必,先看看小公子的情况如何吧。”
沈娆又探了探胡小公子的脉搏,愣了愣,这病情怕的又加重了。
她不解地问道。
“胡夫人,你们没有给小公子吃药吗?”
按理说,就算是药没有起效果,也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又加重了。
胡夫人摇了摇头,道:“昨天巫师说,说要让清儿在院子里吸收月华……”
“??!”
沈娆又睨了一眼那想着偷偷溜走的巫师,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让一个小孩子在院子吹一晚上的风。
哪怕入了夏,风没这么大,可夜里还是有些许凉意。
怪不得小公子的病更严重了。
郭老爷处理完巫师那事后,着急忙乱地赶了过来,还想抱着小儿子,却被夫人一把推开,愣了愣。
“你过来干什么?!儿子的命你还在乎吗?!”
郭夫人一想到刚刚自己的丈夫想要丢儿子进火堆里就气,此时并不想面对他,而郭老爷却觉得自己冤,自己也是为了儿子着想,这才上了巫师的当。
可他不占理,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沈娆皱了皱眉头,“夫人,先把小公子带进屋里,不要再受了风。”
郭夫人听闻,连忙抱着小公子往厢房跑去,沈娆也紧跟着。
“夫人现在就让人给小公子抓药吧,喝上几副,这些日子也要日日熏艾,虽夫人和老爷都没什么情况,可万万不能大意。”
郭夫人连忙点头。
而没几天后,镇上便有更多人染上了瘟疫,街上随处可见都是尸体,那些有条件的人家还能订口棺材,办一场葬礼,而大多数的,还是只能用一张竹席草草包起。
沈娆戴着面罩,又一次上了街,正想再去看看胡家的情况,可刚到门口,便看到里面挂着白色帷帐,吊着白灯笼,沈娆还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隐隐的哭声。
她怔了怔,难道……
胡家的侍从见沈娆站在门口,面上也是带着悲伤之意,他走上前,身上也是戴着艾草的香囊,对沈娆道:“沈大夫,我们小公子……去了。”
“怎会如此?是药没有效果吗?”
沈娆心里也很难过,这么小一个孩子,就这样走了。
侍从摇了摇头,“沈大夫开的药方管用的,我们大公子吃后有了好转,昨日还起身了,可小公子病的太重,又被巫师那般折腾过,已是无力回天。”
沈娆叹了口气,她原以为自己能够救小公子一命,可没想到,终究还是没办法。
“那府上还有其他人染上瘟疫吗?”
沈娆又道。
毕竟人来人往的接触,还是很容易染上瘟疫,但沈娆又闻道很浓的一股烧艾的味道,想来胡府近来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做。
果不其然,侍从摇摇头,道“近来府上倒是没再有人染上瘟疫,那沈大夫要进去看看小公子吗?需要我向夫人老爷禀报一声吗?”
沈娆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离开安和巷,沈娆有些恍惚,她其实没有别的事,此行就是专门来看小公子的情况的,却不料,人命天定,她也不知该如何再面对胡夫人。
但也经此,沈娆有了一些名声,许多慕名而来染上瘟疫的人都来找她看病。
她怕会害奶奶也感染,便搬去了隔壁的空屋子,时常让奶奶注意着些,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要出门,买菜什么的交给她就好。
“你就按这个方子去抓药,水煎服,小火慢炖,一日一服,切记,万万不可吹风。”
沈娆写好药方,递给了面前的病人。
“好好好,谢谢沈大夫谢谢沈大夫。”
面前人有些恍惚,走起路来都有些飘,沈娆这些天已经接了好几十个病人,这些人病的都还算轻,沈娆还提醒他们记得要跟家里人分住分食,随时戴好面罩。
就在沈娆准备给下一个病人把脉时,几个穿着官府衣服的人,手持佩剑,神色严峻,为首的那人,看着有些年轻,面容冷峻,身姿挺拔。
“请问是沈大夫吗?”
沈娆起身,有些疑惑,回复道:“正是。”
那人浅笑了一下,礼貌谦逊道:“在下梧桐县县令陶深,特来请沈大夫商议瘟疫的事情。”
沈娆微微一怔,“大人这便请,等我先给这位病人把脉。”
陶深点了点头,“好。”
片刻,等沈娆给那人写好药方子,便给陶深等人泡了一壶茶。
“大人,请。”
陶深看了一眼那茶,问道:“这是?”
沈娆回道:“这是茯苓泡的茶,清热解毒。”
陶深点点头,道了声“谢谢。”,看着满屋子烧的艾,“沈大夫,这烧艾真的有用吗?”
“自然有,但若是想彻底解决这场瘟疫,怕是远远不够的。”
陶深表明了来意,“近来梧桐县内瘟疫泛滥,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我听闻沈大夫医术了得,也治好过一些瘟疫病人,所以想请沈大夫与我们一同治这瘟疫,还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
沈娆听罢,“医者仁心,若是能为百姓做事,自然是我的荣幸。”
“那好,那便有劳沈大夫明日便来衙门一趟。”
“一切全听大人安排。”
天一亮,沈娆便从村子里赶到镇子上,一去到衙门,发现还有其他人在,个个都还背着药箱,想来也都是大夫。
陶深原本还在安排,见沈娆来了,便朝她挥手,又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沈大夫,而这是李大夫,刘大夫。”
那李大夫有些微胖,长了一双吊梢眼,眼白具多,下巴长了一些胡茬,说不上多邋遢,看着沈娆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而另一位刘大夫,长须飘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还没等沈娆说话,刘大夫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句,“哼,一个女子还学人行医,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儿戏?”
沈娆见刘大夫居高临下,态度可以算得上是高傲,李大夫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眼神却也让人不舒服。
陶深见几人气氛有些紧张,刚想开口缓解一番,却听沈娆道:“女子怎就不能行医了?是哪条法例规定了吗?”
刘大夫一噎,摸了一把胡子,眼睛瞪大,“你那是什么意思?!女子行医本就不符合常理,而且一个女子家家的,还这么牙尖嘴利,也不怕嫁不出去。”
沈娆勾了勾嘴角,看着刘大夫道:“倒是不让刘大夫费心,嫁不嫁的出去是我自己点事,而刘大夫所说的什么不符合常理,也不知刘大夫从哪听来的歪门邪说。”
见刘大夫脸气的一歪,沈娆转头便对陶深说道。
“陶大人,想来请这两位大夫一道,不是为了来给我说教的吧?”
沈娆轻笑,看着陶深,她可没想与这刘大夫纠缠太久,毕竟她是为了瘟疫一事来的,并不想与这刘大夫讨论女子该不该行医一事。
她自学医开始,遇到的对她说“女子就不该行医”“姑娘家家的在家学些个针线活便好”比比皆是,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陶深见状,打了个圆场,“咳咳,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们便商议一下该如何解决这瘟疫一事。”
“我老夫提议,应建立一个疠人坊,将染上瘟疫的人集中起来,这样便可将瘟疫控制住。”
刘大夫在这方面也是个中翘楚,提的建议也确实在点上,沈娆也颇为赞同。
而李大夫也提出了可以以人参入药,加之干草羌活独活等,制一解毒散。
沈娆也曾听说过这个方子,听说此方效果俱佳,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人参稀缺价高,寻常百姓根本买不到。
见沈娆不语,刘大夫眼睛一转,挑了挑眉,“不知沈大夫,有什么想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沈娆身上,李大夫更是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
沈娆沉吟片刻,薄唇轻启,“刘大夫和李大夫所说都很有道理,但是没法从根源上解决,就算是暂时控制了这瘟疫蔓延,可以后却没法保证。”
陶深听罢,道:“不知沈大夫是想……”
沈娆点点头,“我们得找到这瘟疫的源头。”
刘大夫和李大夫都嗤笑了一声,“沈大夫,这源头是怎样的你知道吗?说说谁不会啊,还是说沈大夫是听到我们都说完了,没话了,故意乱编一通吧。”
以往瘟疫的发生都很突然,第一个接触的病人可能早早的就死了。
而瘟疫的发生,医书也没什么记载具体的病因,沈娆虽也明白这难度之大,可这一方有瘟疫,难保另一方不会出现,若是能够将萌芽扼杀,那便最好不过。
面对刘大夫和李大夫的质疑,沈娆也没有回嘴,毕竟自己也确实不能保证,只是对陶深道:“陶大人,若您信得过我,我可以一试。”
陶深听了李大夫和刘大夫所说,虽有些犹豫,可见沈娆脸上没有半分担忧之意,也不知为何,竟对她多了几分信任,随即点点头,道:“沈大夫放心去做吧,本官必会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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